作者：非鱼2019
乔五劝不动乔奶奶，无奈道：“那你可得注意身体，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大夫都说了，你这病就是要养，不能太累了。”
“知道知道！”乔奶奶挥挥手，看着面前一大坨，“你快走开，光都被你遮住了。”
“哎——”乔五叹口气，送走曹大林，又将行李被褥都放回原位，然后拿上水桶、篮子、菜刀带上盐罐子、醋瓶和面粉，打算去水边把猪下水洗了。
出门前，还在唠叨：“妈，你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做，别勉强自己。”
又交代乔甜甜和乔明月：“甜甜、明月，你们两是大孩子了，在家要照顾奶奶。”说完他瞥了一眼张宝宝，“要是小宝不听话，别让他缠着奶奶，你们带他出去玩儿知道吗？”
乔五说完，还是不放心，乔奶奶实在受不了他这个黏黏糊糊的态度，将手里的篮子一扔，喝道：“你到底走不走，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黏黏糊糊的，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孩子啊？粘着亲妈要喝奶啊，你看看小宝，他都不粘人！”
蹲在家门口玩石头的张宝宝听见乔奶奶提到他的名字，顿时转过头来，对着大人嘿嘿一笑，然后又低下头去弄石头。
这三天他过得可不如意了，乔婉、乔奶奶还有乔五都不在家，跟着哥哥姐姐过日子，难道还能希望他们有多贴心？
总而言之，就是你哭任你哭，你闹让你闹，我自岿然不动！
闹多了没人理，这孩子也没先前那么讨人嫌。
乔五提着要桶走，回过头就见挑香料的挑香料，玩石子的玩石子，没一个人理会他。
乔五：“……”
到了水边，他一刻也不得停，就这样，洗完这一套猪下水，也花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猪头猪尾巴要用打火机一点一点燎去残毛，猪肝洗完之后，要用醋水浸泡，去除内脏毒素。
猪肺更是难洗，先在气管里不断注水，然后把水捏出，如此反复十多遍，让肺里的赃物和残血排出后，还得把猪肺切片，加面粉与水反复揉搓，直到没有任何黏腻感后，才算洗干净。
猪肚和猪肠，和猪肺的洗法大体一致，但要先翻面将里头的秽物清洗干净，去除附着在肠子和猪肚上的肥油粘膜。而猪心，更要剪开，去除内部的淤血白白筋。
等所有杂质去除后，用面粉和粗盐反复揉搓，清洗干净，浸泡醋水去除异味。
乔五洗完猪下水，回到家时，乔奶奶正抱着一捆大把柴往屋里走，乔五又要去接，乔奶奶瞪了他一眼背过身，“你行了啊，别矫情！”
锅里的水已经煮开，各种卤料在锅中翻腾，煮了两个小时的卤水已经开始散发卤料独有的芳香气息。
乔奶奶拿筷子点了点卤水尝了尝味道，确定卤料的味道都煮出来后，将另一口大锅也烧起来了，猪头猪尾巴还有各种内脏，冷水下锅，加大葱、姜片和料酒焯水去腥。
等水开之后，乔奶奶立刻将各种下水捞了出来，入卤锅慢火卤煮。
中午时，大肠猪肚这些易熟的已经煮熟，怕其变老，乔奶奶将其捞了起来，又盛了小半锅卤汤任其浸泡。
一直到下午三点时，猪头和猪尾巴完全煮熟，酥烂可口，她才把之前舀起的卤汤下水又倒回锅里加热，水开后，去明火，留下柴火烧完后的明炭，温着卤汤，让下水浸味。
乔甜甜仔细看了两眼，“奶奶，这怎么和年前不一样。”
她记得之前可没有焯水，卤肉过程也没有这么精细。
乔奶奶笑道：“当然不一样！当时只是给自家吃，能简化的就简化了，现在可是要拿出去卖，当然不能图省事。”
她从猪脸上夹了一块肉，放凉了些给乔甜甜吃，“你尝尝，味道有没有什么变化？”
乔甜甜咬了一口，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好吃，一点腥味都没有！”
“和之前比呢？”乔奶奶问。
乔甜甜尝了尝：“更嫩，更鲜，回味辣中带了一天天甜。”
乔奶奶点了点头：“真不愧是猫舌头！”
“我改了一下秘方，用料没有之前那么厚重的，增加一点甜鲜味，相应得也需要原材料更好。”
原材料好，不仅仅是买回来的东西得新鲜，卤肉前的准备工作也不能少，比如那些复杂的清洗步骤，下卤汤前的焯水工作，这都是在去除下水里的肉腥味。
肉腥味轻，就不需要下厚料去遮掩，这样才能体现肉香本味，卤好的成品清爽开胃，就算吃多了也不会腻味，而且更适合老人孩子。
乔奶奶忙着卤肉，乔五将装卤肉的瓷钵，夹卤肉的夹子，还有温火用的小碳炉子都找了出来，该洗洗，该清理清理。
直到这些东西都油光蹭亮才停手，卖食物的摊子，味道可以不好，但一定不能不干净。
午饭乔奶奶就炒了一盘小青菜，又用罗罐蒸了一锅米饭，然后把年夜饭没吃完的红油牛肉萝卜粉条放着蒸隔上蒸熟，一家人随便吃了吃。
吃过饭，乔奶奶接着卤肉，乔五见天气晴好，挑着担子拿着砍刀和斧头去了后山。
他要去砍些柴回来，要是能找到枯死的松树就更好了。
家里的柴火都是乔奶奶年前从山上挑回来的，不多，寻常做饭能用得上两个月，可要是卤肉就不够了。
他回家后就做了腿部矫正手术，不得动弹。等他腿好了，天气又不好，雨雪交加，也没来得及上山弄柴火。
今天天气好，他得抓紧上山把柴备上，要是卤肉卖的好，到时候就没有这种后顾之忧了。
听乔五要上山砍柴，乔甜甜也要跟着去，爸爸砍柴，她可以去薅引火的松针。
还特意背了一个大背篓，拿着竹制的五齿钉耙，五齿钉耙是专门用来薅松针的。
甜甜要去，没一会儿，身后就跟了一串的小萝卜头。路都走不稳当的小屁孩张宝宝和小熊，也要跟着一起去。
几个大孩子看了他们两一眼，哈哈笑了两声，抬起脚就跑，一下子就把两个小孩甩在了身后。
张宝宝、小熊：“……”
小孩张开嘴就想哭闹，可身边没人，嚎了也是白嚎，只好收住嘴，恹恹地往回走，蹲地上又玩石头去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哥哥姐姐们，一不留神就开溜的行为。
乔慧慧刚扫完家门口的鸡屎，看到乔甜甜几人背着背篓，拿着竹耙准备去后山玩耍。
她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屋里柳迎春又在喊：“慧慧，地扫好了没？扫好了去厨房铲一铲子灰过来，你弟弟又拉屎了。”
乔慧慧放下扫帚，又看了一眼那边活力四射的几人，沉默地去了厨房，铲了一铲子灰。
她刚从厨房出来，便见刚刚还准备上山的四个小朋友都来了她家，乔甜甜站在屋子门口，对柳迎春道：“阿姨，我想邀慧慧姐一起去后山扒松针行不行？”
柳迎春有些犹豫，还是同意了：“行吧！”看着地上乔小弟拉的屎，她连忙道：“等一下，等慧慧把地上的屎铲了……”
她话还没说完，乔甜甜立马欢呼道：“太好了，多谢阿姨！”
然后一把拉过乔慧慧的手，接过她手里的铲子，往屋里一扔，“阿姨，你自己扫吧，我们赶时间呢！”
她拉起乔慧慧的手，拿了篓子和竹耙，就匆匆跑向了后山。
乔慧慧跟着跑了一阵子，大家才停下来，她有些忐忑，“甜甜，我妈妈刚让我给弟弟——铲屎。屎还没有铲呢！”
乔甜甜摆摆手，笑道：“慧慧姐姐，你别担心了。阿姨自己会看着办的。”铲个屎而已，用不了两分钟，大人随手就能做了。
“可——”乔慧慧还是有些忐忑，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妈妈的要求，这件事没做成，她有些紧张。
妈妈会不会留着等她回去再铲？
爸爸和奶奶看到家里脏脏的，她是不是又要挨骂？
“走了走了！”乔甜甜拉着乔慧慧往山上走，“慧慧姐姐，别担心，你上山扒松针也是给家里干活啊。”
乔慧慧点了点头，决定不想那么多。
她笑了起来，问乔甜甜：“甜甜，你们打算去哪里弄松针？”
“就后山啊！”
乔慧慧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一个松针特别多的地方，你们——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啊？”
她每天都要干很多家务活，要想顺利完成不挨骂，就要找方法节省时间。
就像是上山扒松针，其他人可能要一两个小时才能把装满一担子，她找到一个松针多，去的人少的地方，每次就只需要花费半个小时。
乔慧慧的话一出，强国立刻在乔甜甜的脑海里尖叫，“甜甜，机会来了。现在、立刻、马上开心地、热情地、大声地赞美乔慧慧，并且和她一起去那个秘密基地。”
想让自卑的人自信，靠什么？
夸啊！使劲地夸她！
别人还担心夸多了会瓢，乔慧慧，不存在滴！
“收到！”乔甜甜在脑海里大声应道，高高兴兴大声道：“我要去，我要去，慧慧姐姐你太好了！”
乔慧慧抿了抿唇有些羞涩，这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
从前她和妈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都是随口‘哦’了一声，然后就让她去做其他家务了。
乔甜甜大步向前，多走了两步，终于想起来，“慧慧姐姐，你走前头，你来带路，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然后又喊其他人：“小英、皮皮、小球，你们别瞎跑了，慧慧姐姐知道一个好地方，咱们跟着她一起走好了。”
说着，四个人乖乖地排到乔慧慧身后，八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都乖巴巴地看着乔慧慧。
乔慧慧嘴角咧起一丝笑容，有些羞涩道：“那你们都跟在我后面，我带着你们走。”
乔慧慧真是一个贴心的人，走过一道坡，穿过一道刺丛，被树根绊了一下，都会提醒其他小伙伴。
乔甜甜觉得慧慧姐姐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乔慧慧也觉得乔甜甜真是一个嘴甜惹人疼爱的女孩子，难怪村里人形容乔甜甜，就说她人如其名，糖果一样甜美。
她只是随口提醒一下，乔甜甜就会十分热情地赞美她——慧慧姐姐好聪明啊，这个坡真的好高，姐姐不说，我都没有注意。
慧慧姐姐好贴心！多亏了慧慧姐姐的提醒，我刚刚差点就被树根绊倒了。
慧慧姐姐好能干！没有慧慧姐姐，皮皮肯定不会注意这个刺丛，会被划破脸的。
慧慧姐姐好认真！
慧慧姐姐好善良！
……
夸到最后，乔慧慧都不好意思了。小脸蛋羞得通红，比乔甜甜家最红的苹果都红。
但不可否认，她真的高兴极了。
乔慧慧觉得，今天是她随着妈妈改嫁到乔家村两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乔甜甜夸地也开心，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夸张。
如果一开始是因为强国的要求而赞美乔慧慧，可后来受到她的诸多照顾之后，乔甜甜觉得，乔慧慧真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姐姐。
她个子和她还差不多大呢，却一直在照顾着她。
就在小英他们三人都快要被乔甜甜肉麻死的时候，乔慧慧的秘密基地终于到了。
这里是一个山坳地带，两侧的松树掉落的松针都会落在中间的平地上，周围又被树木和荆棘林包围，人来的少，地面上攒下厚厚一层松针。
五个小孩走了进去，踩在地面上，厚厚的松针垫在脚下，软绵绵的，像弹簧床。
乔甜甜觉得，这么厚的松针，就算不用竹耙，直接往篓子里装就是。
不过他们没急着干活，而是站在厚厚的松针上，乐呵呵地跳了一阵子，然后席地而坐，阳光落在大家的脸上，还能看到细碎的绒毛。
很暖，很暖！乔慧慧想。
皮皮坐着坐着，双手一张呈大字型往地上一趟，“好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