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 第185章

作者:星球酥 标签: 情有独钟 时代奇缘 现代言情

  五个月的饭卡消费。陈啸之的一顿饭。

  完全不是一个消费水平。

  沈昼叶是个平凡学生,卡着日子等补助,喜欢赶购物节,每个月为花呗和余额发愁,早习惯了匮乏和节俭,可那些她习以为常的朴素放在陈啸之旁边,竟是如此突兀、不协调,甚至多余而可怜。

  ——你还想给他买点什么?他会缺什么东西?

  沈昼叶有点难过地想。

  沈昼叶:“……”

  餐厅外阴雨淋了下来,沈昼叶跟在陈啸之身后,雨伞小,她又在发呆,无知无觉地淋了两滴雨。

  于是陈啸之小心地把她捞到自己身边,轻轻掸掉她身上的水珠。

  “想什么呢?”他问:“打算冻死算了?”

  沈昼叶回过神,说:“思考人生。”

  然后很怅然地把手揣进了陈啸之的兜里。

  -

  那购物中心开在颇远的地方,远离帕罗奥多——这两位北京人一致认为Palo Alto是个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斯坦福地段好——但这个Mall的确十分繁华。沈昼叶对买衣服逛街和试穿都不热衷,因此只和陈啸之十指相扣,在雨夜慢悠悠地一层层溜达。

  沈昼叶不知自己能给陈啸之买什么,却也知道这个人身上有洗不去的少爷脾性,从小什么都用最好的,而且分外的难搞挑剔。

  贸然给他买的东西,他看不上,指不定要怎么嘲。

  沈昼叶微微闭了下眼睛,和自己的男朋友散步,两个天生都不太会说话的人谁都不说想去哪逛,便在走廊上飘来飘去。

  最终沈昼叶在溜达到顶楼时,看到了一家挤挤挨挨的小店,卖文具的。

  ——简直是稀世珍宝。

  店铺是轻日系风,主打手账贴纸和各色书写工具,有一面墙挂满了派克钢笔,收银台旁一个银发苍苍印第安裔老太太,膝头上一只灰猫,专心读先驱报。

  沈小师姐爱挑文具,在出国前连油性笔都有固定用的牌子,只是如今到了文具控的荒漠美帝。她见到专门的文具店,当即雀跃得像个初中女生。

  ……

  陈博士捏着块三菱橡皮,看了看周围环境,一时如遭雷劈:“又是这个?”

  约会又将男朋友带到文具店的小青梅眼睛亮亮的:“不行吗?”

  陈教授乌鸡鲅鱼:“初中门口那个不够你逛?”

  “——这不是太久没溜达了嘛,”沈昼叶笑眯眯道:“而且我们现在也不是初中啊对不对?”

  这不就是问题吗!陈啸之忍字头上一把刀,看着沈昼叶哪哪都不顺眼,深觉她是个蠢蛋——这都二十五岁了怎么还是这个弱智爱好?初中的时候就想吐槽了,用啥笔不是用,用真彩做不出题,换二十块的百乐可擦难道能擦出一条真理之路……

  ……他还没腹诽完,就看见沈昼叶伸手,捏住了一支棕色的小熊头头的圆珠笔。

  那款笔仍未停产,握住笔的姑娘也仍稚气十足,与那初三的小少女别无二致。

  熟悉到令人鼻尖发酸。

  -

  文具店中巴赫钢琴潺潺,门外人来人往,有红发的小女孩滑旱冰一样滑过去。

  陈啸之道:“你过来。”

  沈昼叶微微一愣:“诶?”

  沈昼叶抱着本子顺从地靠了过去,于是陈啸之专注且近乎湿润地看着她,在人声嘈杂的购物中心里一弯腰,于沈昼叶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

  那个吻很快,可能是他太含蓄的缘故。

  吻毕,陈啸之说:“你挑吧。”

  万物缄默,看店的老太太睡着了,膝头的猫蹭掉了她的报纸,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女孩子连耳根都泛了红。

  沈昼叶手忙脚乱地捡笔捡笔芯,将小筐子装满,而且不敢抬头去看陈啸之——可她却又觉得无数花枝在自己身旁生长,勃发犹如春天,如仲夏倾盆的彗星,又似聂鲁达对他爱人唱响的滔天钟声。

  他和我感觉一样么?沈昼叶不受控制地想。

  她觉得耳朵滚烫,没敢问,匆匆拿着挑好的文具跟着他向外走,还没走两步就被他拉住了手,两人十指交握。

  -

  沈昼叶出来的时候耳根还是红的,低头和陈啸之牵着手手,满脑子都是:不就是公众接吻吗,结果俩人亲完连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这事儿说给魏莱听她会笑话死我的——说给张臻听呢,张臻应该会笑话俩都是奔三的人了,人家现在十五岁小初中生谈恋爱都比恁俩放得开……

  连初中生都比不过的陈教授干咳一声,清了下嗓子。

  沈昼叶:“……?”

  他们两个人中间的气氛暧暧昧昧,沈昼叶很没用地觉出了一丝甜味儿。

  然后陈啸之状似不经意道:“想不想去买衣服?我们去逛逛?”

  沈昼叶一愣,严谨地答道:“我现在还没有想买衣服的想法,你想去吗?想去的话我陪你去。”

  “……”

  不知道哪儿说话出了问题,下一秒,沈昼叶理科感到陈啸之周身的气压低了八度。

  沈昼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陈啸之又怎么了,但是这人一向闹脾气没个通知,非常难搞。

  ——所幸,后果一向不严重。

  -

  沈昼叶其实对挑衣服很苦手,买的衣服经常被她妈看不起:沈妈妈衣品卓越,希望闺女穿得知性优雅,结果闺女的审美却永远停留在了大学入学的那一年——以小裙子为辅,以连帽卫衣和牛仔裤为主,上公交车刷学生卡,都没人多看第二眼。

  因此陈啸之挑大衣的时候,沈昼叶就在一边作壁上观,生怕看不起自己衣品的人再增加一个。

  结果俩人回车上的时候,陈啸之看上去心情非常粪,几乎是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

  陈啸之:“……”

  沈昼叶抱着在超市买的面包,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腿上,陈啸之立刻面无表情道:“给我塞后座去。”

  沈昼叶一呆,审视地回头看了一眼,客观地说:“……你这是个两座跑车。”

  后面就是贴着后备箱了,根本就没位置。

  “塞后座去。”陈啸之坏脾气地重复。

  “……你这车就没后……”沈昼叶停顿了下,迂回道:“陈啸之,我们买的都是软欧包,怕挤。”

  于是陈啸之冷冷地重复第三次:“——塞后座去。不许抱着,谁准你抱面包的?”

  沈昼叶:“……”

  沈昼叶想骂他有毛病,但是现在没工夫惹他,就将那袋怕挤的软面包塞吧塞吧卡在后排,又将自己的小挎包抱在了怀里。

  然后陈啸之冷冷道:“谁准你抱你的包的?”

  “…………”

  沈昼叶腹诽你真的有毛病吧,真想给你一针扑尔敏扎下去——然而一路上和陈啸之拌嘴拌回去也太累了,她决定把架留到明天再吵,乖乖地将包也塞到了后面。

  陈啸之这才闭了嘴,车平稳行驶。

  加州仍在下雨,似乎要下到明天去。

  沈昼叶看着黑咕隆咚的窗外,冷雨穿过群青山脊,窗上尽是细碎的星。

  她想起自己的堂弟沈泽:沈泽和他的女朋友在高中初识,大学分离,数年前他女朋友送了他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被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去年沈昼叶在理教自习时不小心泼了点儿关东煮汤上去,还被那狗弟弟讹诈了一次羊绒干洗。

  ——那围巾他一直围着,从不离身。

  沈昼叶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人家小情侣怎么就这么甜,这么不沾染世俗,沈建军叔叔养得好,沈泽从小耐摔打,没少爷脾气、好欺负、不挑剔、好养活——喂点农园餐厅外婆扣肉就能活命,那活像一盘血便的菜放陈啸之面前,陈啸之可能会将食堂炒菜师傅叫出来骂一顿。

  陈啸之少爷脾性太重了。

  沈昼叶揉了揉眼睛,还是觉得心里堵堵的。

  陈啸之开着车,漠然问:“困了?”

  沈昼叶赌气地想我高中也该找个甜甜的小狼狗早恋,给他送围巾手套,干嘛吊死在这棵少爷树上,干脆没接茬儿。

  陈啸之:“……”

  他似乎慌了一瞬,而下一秒沈昼叶慢吞吞道:“困。但是我打算问完话再睡。”

  陈啸之松了口气:“你说。”

  他随手按开空调,暖风喷在两人身上。沈昼叶目光无意识地落于他结实的手腕——他又换了一块表。她在学校呆的时间太长,对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世界关心不够,因此对它们的价格毫无概念,便也无从辨认。

  沈昼叶又觉得陈啸之离她很远,很不平地看着他问:

  “你为什么生气?”

  陈啸之忽而沉默,沈昼叶上了火,细眉毛一皱就想掐他,千钧一发之际,陈啸之别别扭扭地开了口:

  “……你太过分了,沈昼叶。”

  沈昼叶迷惑起来:“原来还是我的错?我哪里过分了?”

  陈啸之半天没说话——但从表情来推断,他没有半分悔意自省,仍将沈昼叶视为罪魁祸首。

  沈昼叶纳了闷儿,接着,陈啸之将车在路边咔一停,目光望向前头被车灯照亮的街道。

  沈昼叶:“……?”

  停车干嘛,要打我吗,沈昼叶缩了一下,心想可是陈啸之最生气的时候都没碰过我一指头鸭……总不能是想抽我吧?

  陈啸之:“?你缩着干嘛?”

  沈昼叶诚实地回答:“我怕你打我。”

  陈啸之烦躁道:“我他妈打你干嘛……”

  他似乎知道他被误解了,发急地抓了抓头发,冒出了第一句话:“……陆之鸣他谈过很多女朋友。”

  “……”

  ——所以你也打算谈很多?沈昼叶吃醋地眯起眼睛。你还用打算?不是已经干了么,肮脏的狗男人。

  肮脏的狗男人敲着方向盘,半天,缓慢又别扭地说了第二句:“——人家每个女朋友,都会给他挑衣服。”

  沈昼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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