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鲜未到期
所以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
但段伏城没有把真相这般直白地袒露给她,而是沉吟几秒,换了一种相对委婉地暗示:
“如果真的需要你帮忙,舟季为什么不再多请一些人呢?”
汤倪没有多想,反而是附和着他的话思索反问:“就是啊,怎么不多请点人呢?上下七层的停车场大爷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嘛。”
紧接着不等段伏城开口,自己又接着上一句话茬侃侃而谈:
“我跟你讲啊,这种老人家最容易孤单寂寞了。我觉得像咱们集团这样的世界百强企业,就应该多多彰显一下社会责任感,不光要为闲置在家的中老年人解决一些就业问题,同时还要关爱他们的身心健康嘛。”
走在一旁的段伏城听她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不再纠正自己被她越说越偏的本意。
“诶请等一下!”
——就在这时,身旁慢悠悠讲话的女人“嗖”地一下朝前跑去,抱着躺椅挤进将要合上门的电梯内,同时伸手按住开门键,向信步走在后面的段伏城极力招呼:
“快过来呀!快点快点~。”
其实他想说他没那么着急,可以等下一班。
另外,其实他是有私人电梯的。
“……”对她的操作,段伏城向来保持沉默是金的态度,但也还是顺从地加快脚步迈入电梯内。
电梯内上行的人很多,汤倪被挤在最边边的外侧角落里。由于担心手中的躺椅会阻碍到别人出电梯,所以她没有把躺椅放下,而是抱在怀里。
只是局限于空间,抱着的角度很刁钻吃力,总给人感觉下一秒那大家伙就要砸在她脚上。
段伏城实在看不过眼,“帮你拎会儿?”
说着,他已经伸手过去,意图帮她托一把。
她给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
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躺椅的前一瞬,汤倪当即反手捉住他的腕骨,然后非常警惕地把躺椅往自己怀里护了护:
“不用不用!小汤很强,小汤不仅拎得动,甚至还可以再扛两袋大米。”
笑话,这躺椅就是被她从大爷那里帮忙帮来的,还能反被他给套路不成。
段伏城没动,视线半垂。
他掠了一眼对方搭落在自己腕上的素手,眸光微黯。
女人手指沁凉,指骨关节柔软覆缠,稍稍收紧,浅浅泛白。
她指掌细腻,指腹饱满,软绵绵地贴合在他腕间,轻轻按压,消渗出丝缕浅薄的潮。
肌理探触的一刹。
好似将腕骨浸坠在泠泉的冰水中,某种不纯澈的张力在暗伏,细淬的濡湿在引诱。
原来不是泉水。
是无从抵抗的沼泽。
这让段伏城的心垒,无端端地沉隐一角。
电梯里的人走出去了大部分,只剩三五个分散而站,突显地电梯厢格外空荡。
段伏城没有站远,亦并未从她手中抽离腕骨。
反倒盯视着她好一会儿。
之后,他倏地倾身上前,缓缓凑近,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极具磁性的嗓音此起彼伏,幽幽淌入女人的耳蜗: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尾音上悬勾人,轻顿,随后轻吞慢吐地唤了她一声,
“小、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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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最后落荒而逃的背影,让段伏城不禁低头轻笑了声。
换好衣服,他从顶层的办公室下来,途径宴会厅的时候,被宴会负责人出声喊住:
“段总,关于今晚晚宴有几个问题想跟您核对一下。”
段伏城步伐微滞,转身走过去。
却在抬眼之间,蓦然一抹靡艳十足的光景,直直侵入他的视线范围内。
落地玻璃窗外,汤倪半躺在泳池边沿。
女人眸眼轻阖,肌肤皙白丰腻,懒散躺在身下的躺椅上,悠闲自得地来回晃悠。
看上去颇为享受。
“段总,您看这样可以吗?”负责人轻声询问。
段伏城敛神,音线寡淡地回了一句:
“你们安排。”
随后长腿迈出,绕过宴会厅曲折潆洄的走廊,等他走到泳池后方时,却不料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
晚霞披红,天色将暗未暗。
汤倪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地眼看就要睡着了,这时,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闭着眼摸出手机,直接接起电话,音调慵懒,鼻音浓重:
“喂你好。”
“汤倪啊,是我。”
电话那端传来何阿姨的声音,“最近打牌都没看到你,是工作很忙吗?”
汤倪闻言,慢慢打开眼睛,似乎光凭声音便能猜出来电人是谁。
望着薄薄附着在天幕的云层,她迟凝片刻,然后懒懒起身,将躺椅折叠起来,清了清嗓子回答:
“何阿姨,有事吗?”
何阿姨略微轻顿一下。
声音依旧温柔,缓缓将此番通话的重点延展开来:
“是这样的,佑佑之前一直参加的围棋赛准备要在法国举办国际比赛了,如果这次能有好成绩的话,来年高考是可以作加分项的。这不是过几天他爸爸就要陪他过去了,要待两个月左右,我怕他们爷俩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想着你在法国这么多年,看看能不能在生活方面多帮衬他们一下。”
何阿姨离过一次婚。
佑佑是她跟现任丈夫生的儿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平时都在一起打牌的关系,有忙自然要帮咯。
汤倪拎着躺椅走到旁边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换上稍微认真些的语气:
“他们什么时候到?”
“下周一的飞机,应该周三下午到巴黎。”何阿姨说。
“行,你发我航班信息,我安排人过去接机。”
汤倪没有过多询问其他,眯眼注视着天色,思量半晌,大方说道:
“我在巴黎还有间套三的公寓,毕业以后没往外租一直空着,回头我把钥匙和地址给你,让他们先去我那儿住着,保洁阿姨会半个月过去打扫一次。”
何阿姨说了声“好的”,又似乎还有别的担心,有些迟凝地开口:
“还有银行取钱和坐公交车那些,可能也需要你教一下。”
“好,到时候我让朋友过去教他们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公交车就不用坐了,我那边有车,让他们在出门之前提前联系司机就可以,司机懂中文。”
汤倪有条不紊地直接一手安排妥当,稍顿了下,又音色平静地补充一句:
“晚些时候我发一份详细文档给你吧,包括家附近的路线图、超市、中餐厅、购物商场的位置,还有以前我上学时候整理的旅游景点攻略。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再问我。”
“那正好,谢谢你了呀汤倪。”
许是连日操心烦忧,何阿姨的声音略带了几分哑,她还没有挂掉电话,而是欲言又止了半天,迟迟没有说话。
汤倪感觉电话那端一直没有声音,以为信号不好,拿下手机扫了眼屏幕,又贴回耳边不太确定地“喂”了一声。
良久,才听到何阿姨客气地出声邀请她:
“周一那天,你愿意跟我一起去送机吗?”
汤倪听到这话,稍愣了一下。
随后一反刚才事事应允的态度,轻笑一声,语气间透着几分调侃,“你们一家三口依依不舍地分别,我去掺一脚不合适,一边儿看着多尴尬~。”
何阿姨似乎早有预料,连声回答说好的随她。
其余无事,也该撂电话的时机了。
汤倪并没有再过多地表示什么,略加思索,音调轻松地笑着向对方嘱咐最后一句:
“让你家那爷俩这几天没事在家琢磨个英文名,他们的名字用法语说出来,很拗口的。”
通话结束后,汤倪睡意全无,整个人都清醒了。
最后说起英文名这个问题上,不知为何,她冷不丁地就突然想到白天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俞姐家小陈签在她入职书上的英文名。
极其眼熟。
无从言说的眼熟。
越仔细回想越觉得眼熟。
当初整理毕业论文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经常瞥见过,出现率极高,但当时又没怎么太上心留意。
“俞姐叫他阿陈,也没有叫我阿汤啊……这个小陈不对劲啊,而且陈不是前鼻音吗?”
她双手枕头地平躺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在碎碎念,
“Rick Cheng,莫非是成功的成?”
正琢磨着,手机徒然传来一条简讯。
汤倪腾出一只手摸过手机,高举在脸前,滑开屏幕,只见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条来自部长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