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鲜未到期
第17章 蛙蛙一对 披着薄荷糖外衣的跳跳蛙。……
夜宴结束在晚上十点半左右。
汤倪作为部门经理, 又是刚刚入职的新人。
虽然一直想着提前从席间溜走,但出于责任和礼貌,最终她还是留了下来。在依次送走自己部门的职员之后, 才给自己叫了位代驾。
白色法拉利斜停在主楼后的林荫道上。
顶篷敞起, 汤倪坐在副驾上,拆了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
或许是等代驾的时间太无聊, 她按下车窗,开着音乐, 懒洋洋地半趴在车门上吹风。
手里肆意摆弄着一张薄荷糖纸, 凭着模糊的记忆折来弄去, 没一会儿, 恍然一只纸青蛙自她指间叠放出来。
汤倪将纸青蛙轻轻放在窗沿儿上,盯着它发了会儿呆, 突然有点儿想试试这只纸青蛙能够跳出多远的距离。
百无聊赖地拨弄几下纸青蛙的身子,继而移手,指尖探触在青蛙的后屁|股上。
她稍稍用力一按, 纸青蛙仿若得到指令般旋即弹跳出去,悄然划出一道幽冷高雅的绿色弧线。
眯起眸子, 她紧紧盯视着纸青蛙的蹦落地点, 却不料就在它迅猛下沉的前一瞬——
徒然被一只手掌稳稳接住, 优雅且精准。
汤倪怔了三秒。
目光落及在眼前的那只手掌上, 指骨分明, 干净而修瘦, 手掌纹路清晰, 深刻绵长。
披着薄荷糖外衣的跳跳蛙就那般安静躺在掌心里,姿态憨萌,细小又可爱。
“多谢。”
她眼也没抬地道了声谢, 紧接着要伸手从对方手里拿回自己的纸青蛙。
然而对方似乎早有察觉,手腕一转径直避开了她伸手来捉的方向,将纸青蛙牢牢地握在了手心里。
看样子是,并不打算归还给她。
汤倪眉尖轻蹙,长睫撩掀,本能地抬头望去。
在认清来人的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想要回那只蛙蛙了。
段伏城低眸,仔细凝伺着坐在车里的女人,薄唇微启,开口刚说了一个“你”字,便被“啪嗒”一道锁车声蓦然截住话头。
——汤倪把车门反锁了。
在他话音将出之际,毫不留情面地,迅速果决地,用“锁住车门”的形式来表达自己此刻拒绝与他交流。
段伏城被她这个带有情绪性的小动作搞愣了下,转而反应过来,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单手撑在车窗沿儿上,慢慢弯下腰身,与她目光平视,眼色含笑,嗓音低迷:
“生气了?”
其实后来在席间,段伏城还是放过她了的。
起初也并非是想刻意为难。
只是见惯了她私底下扯皮瞎掰,行径吊诡又跳脱的样子,突然看到她假装完全不认识自己,中规中矩地来敬酒,与在场其他所有人一般,就莫名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
他再次开口,但被女人接下来的动作再次打断了。
汤倪没说话,只是懒懒地转了个身,从包里重新拿出一颗薄荷糖,边吃边靠在车门上继续折叠纸青蛙。
显然是,不想与他搭话。
段伏城侧目,略微沉默地注视着她。
夜幕黯黯然,浮云溜卷,星石明灭斑斑。月影成弯牙儿形,似有薄纱弥晃,纵情声色,又羞怩潜藏。
而眼前的女子,是在月色炽热溺爱下,
惊奇盛绽的好皮囊。
她肌肤白净,细眉弯长。
一双眸子鹘伶伶的亮。
仿若盈着两汪雾蒙蒙的水沃,潮润丰沛,眼尾浅浅上挑着,疏懒恹恹,生动旖旎。
女人的鼻唇线极漂亮,弧度挺俏,泠泠晃动出某种引诱的妖冶感,冷艳而清绝。
车里还在放着不知名的爵士乐,音量很低。
段伏城没有因为她几次三番的打断而有所不悦,只是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把刚才想的话继续说完。
“你会不会因为生我的气,而不跟俞姐玩了……”
良久,车里的女人完全不对他的疑问产生回应。她索性抬手去拨高了音量,让男人余下的话语尽数湮没在爵士乐的高音中。
她就是不买他的单。
接连三次被无声呛回的段总:“……”
段伏城站的位置很近。
晚风吹拂,隐隐有丝缕青柠薄荷的香调缭绕,浸透着草本植物的酸涩幽凉,似有锋芒。后调稀薄,一如夏日雨雾里的小塘,水汽揉碎。
是汤倪身上浅浅释放的香气。
薄荷香叶是清冷的。
可偏又陷入几分湿漉的酒香,自女人的鼻息间淡淡溢出,缓慢侵渗。
这般混沌的香气,像噬人的钩子,会生出隐蔽又放肆的吸引力。
致人迷幻。
段伏城喉结微动,当即从她脸上撤回视线。
同时收回撑在窗沿儿上的手,直起身子,默不作声地退开一小段的距离。
直至香气渐弱,才让他神思逐渐清明。
这时,汤倪从后视镜里瞥见代驾小哥来到了。
她调低音量,开了后备箱,让小哥把折叠车放进去,而后不紧不慢地按了开锁键,全程都没有分给身边的男人一眼。
代驾小哥上车后,先跟汤倪打了声招呼,又偏头默默瞅了瞅站在车外的男人,有些踌躇不定,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发动车子。
“出发。”
汤倪目不斜视地系好安全带,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小哥听到雇主出声,忙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请问地址是?”
边说着,小哥发动车子,轻踩油门,车身在慢慢向前行驶起来。
段伏城单手揣兜,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就在他以为面前的车子就这样疾驰而去的时候,倏然间,一只绿色的不明物体被车里人故意抛扔在他身上。
段伏城下意识伸手去接住,垂眼,打开右手,一只青绿色的纸青蛙正乖巧的趴卧在他掌心里。
是与左手心里那只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地披着薄荷糖外衣的娇小跳跳蛙。
他重新扭头望向那辆缓缓离去的白色法拉利,在车窗渐渐升起的前一刻,他听到车内女人大声到近乎咆哮的嗓音:
“沽北路236弄中華茶楼!!!”
好像,是故意喊给他听的。
段伏城了然,微微勾唇,摇头轻笑了一声。
在他幽静邃深的眸子里,似有万千星子,散落斑驳,砰然炸裂。
原来她是有听到他讲话的,也是有把他的顾虑放在心上的,所以她才会在离开之前,超大声地喊给他听:
她要去跟俞姐打麻将了。
以及,她是不会不要俞姐的。
————————————————
其实如果要说汤倪真生气,那倒是没有的,充其量也就是心里别扭,于是表现地有些傲娇罢了。
在汤倪的认知里,虽然在不知道段伏城身份的情况下,前后没少做出一些无厘头的行径。
但毕竟他俩也算是多次缘分巧合,颇有渊源。
何况加上在会议礼堂一起去洗手间的交情,她以为之前那些事儿已经自然而然地过去,以为段伏城也会像她一般默契翻篇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只不过是借他一用,给邓志下点小绊子,这男人居然这么记仇,阴险地摆了她一道儿措手不及。
分明上次还一起打牌,还手把手地教他来着,说翻脸就翻脸啊?这一行一弈卸磨杀驴的本事,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想到这层,就更加上火。
“自摸。”
棋牌室里,汤倪翻倒面前的牌,又胡了。
俞姐和李阿姨、何阿姨惊愣地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晚打从汤倪进屋开始,一共走了七把牌,汤倪自己就胡了五把,搞得俞姐几个人完全没有游戏体验感。
如果不是几个人多年以来的打牌交情,彼此了解,她们甚至要怀疑这丫头今晚出老千了。
“我说宝贝啊,你今晚这是要开挂了呀?”
俞姐很是纳闷地看向她,努了努嘴表示不可思议。
何阿姨细心觉察到她今晚的气场不太一样,瞧了瞧她的脸色,跟着问道:
“怎么了,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
应该是心情相当地不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