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白白
眼见这群武林人士准备一探禁宫,丝毫不把当今天子放在眼中,仿佛皇宫大内就是他们家后花园一样来去自如,受命维持秩序的几个大内高手心生警惕,一个个已经在暗中戒备起来,绝不肯让众人探查皇宫,否则无论谁都绝对死罪难逃。
“各位,允许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太和殿之上比剑,已经是天子特许,除此之外,大内禁地绝不容他人擅闯,违者以死罪论处,还请各位三思。”
魏子云随陆小凤离去之后,太和殿守卫就交给了手下的殷羡几人,他一直在附近巡查,一听众人的交谈,哪怕深知自己不是对手,也不得不站出来阻止道:“况且今夜决战已经停止,不如各位先行离去,若是有了确切的消息我再行通知各位。”
众人之中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道:“皇帝?”
殷羡食君俸禄,自然要维护天子的尊严,立刻严肃道:“陛下乃是天命之子,自有真龙庇……庇……”
说到这句话,他的嘴越张越大,简直能直接塞进一只鸡蛋进去,眼睛也越睁越大,像是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一样,整个人忽的抖成了一只筛子。
没有任何人嘲笑他。
一股温柔的、威严的气息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紫禁城,如同三月的春风吹来了青草的芬芳。
“扑通”一声,殷羡跪了下来,他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他指着众人的身后,嘴唇抖了半天,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现在的季节哪里来的春风呢?就像西门吹雪周身凛冽如寒冬的剑气一样,这温柔而和煦的气息来源于谁?
司空摘星头皮发麻,偷王之王的反应比所有人都要迅速,下意识的转过了头,事实上,他更想用他引以为傲的轻功,用他的腿飞奔出二里地。
泼墨似的夜空中,忽的生出了另一轮圆月。
不,那不是什么月亮,而是一只什么生物的眼瞳,温柔的天青色像是六月的西湖泛起了碧波。
司空摘星的脸皮僵硬的抽动了一下,他一点一点的扬起头,像是生锈的零件在摩擦那样,他的脑子里甚至听得到骨头摩擦时嘎吱嘎吱的声响。
未知的生物终于露出了全貌,它的身躯如山脊一般绵延起伏,足有万丈之遥,隐没在翻涌的云层之中,鳞片洁白而晶莹,竟是一只神骏的白龙。
老实和尚都不念阿弥陀佛了,他目瞪口呆的望着半空,说话都利索起来了,道:“这、这是龙!”
“……陆小凤,我他妈简直是信了你的邪。”
司空摘星第一个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抹了一把脸,陆小凤那点风流破事儿他一清二楚,能让这个浪子好友收心的樱花姑娘,自然也有所耳闻。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惶惶,任谁也想不到事态会发现到如今这种局面,一众武林人士,哪个手中没有几十条人命?一群自认鬼见了都要怕三分的狠角色,竟然会在太和殿外见到一条真正的龙!
“不是幻觉,也不是迷香,这世上没有老夫辨别不出的迷香……况且这威压如此真实,这、这……”
老者的脸色极差,仿佛当众吞下了一只老鼠似的,脸皮抽动着到:“各位……可有人能动一动手指,老夫身上有一味药,嗅一嗅就可以解百毒。”
“……”
在一片沉默之中,老实和尚“呃”了一声,很老实的询问道:“你们还能动?小僧手都抬不起来。”
没有人可以在白龙的威压下挪动一丝一毫。
对于“龙”的敬畏与尊崇,是自炎帝、黄帝时期经久流传下来的、刻在人类每段基因里的本能。
“夜闯禁宫,按律当诛。”
白龙伏下头颅,凝视着在它眼中比蝼蚁大不了多少的人类,它是温柔的,也是坚不可摧的,仅仅是一缕柔和的气息,最出色的习武之人也无法抗衡,它是泰山,是神明,强大到甚至令人绝望。
它的每一片鳞都有一个人那么大,在锋锐的利爪下,坚硬的宫墙就像柔软的豆腐,在这样伟岸而超然的生物面前,任谁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有一瞬间,司空摘星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不过很快,白龙话锋一转,它的语声如同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这样庞大的身躯,所发出的声音却并不震耳欲聋,反而和煦而温柔,道:“然,天子仁善,念在尔等年事已高,又是初犯,特意法外开恩,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吾令侍卫拘禁尔等半月,日鞭三十,以示小惩大诫,诸可有异议?”
偷王之王第一个表态,飞速的道:“没有!”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白龙温柔却不可欺,相反,它从容而坚定,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哪有人敢质疑这样一位神明的决定呢?
“不敢,不敢,老朽……久居江湖,不懂庙堂上的规矩,冲撞了龙君还请勿怪,又怎么会有异议。”
最开始不满的老者态度一转,他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不过身上的人命也不少,从前不信鬼神之说,如今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自然态度大变。
他身旁还有一枯瘦男子,额上冷汗直冒,只感觉周身的压力越来越大,仿佛要把他的内脏都挤压出来一样,连忙一叠声的应道:“是我等冒犯了,龙君不计较已经令我羞愧,半个月就半个月吧。”
白龙发出了一阵悦耳的龙吟,它万丈长的身躯盘旋在云雾之中,常听人言云从龙风从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雾、晚风都是它所引来的。
很快,包括殷羡在内的大内侍卫们,发觉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于是默契的取出绳索将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武林名宿们捆了个结结实实,准备押送到大理寺受审。
在离去之时,他恭敬的向白龙行了一礼,只听白龙开口道:“有罪大恶极者,按大明律法判刑。”
有人心中一惊,正打算暗自脱身之时,又听到这么一句:“有自持武功抗旨不尊者,株连九族,死后入阿毗地狱赎过受刑,吾亲自与崔府君说明。”
哪怕久经险地,听到这句话也心凉了半截。
白龙目光如炬,落在众人的身上,它的目光比最清澈的湖水还要干净,比最温柔的女人还要柔和,仿佛能把人的肝胆魂魄一同看得清楚明白。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诸位谨记,人生在世需自持本心,莫行不义之事,莫与贼子为伍。”
它的身躯一点一点的隐在云层之后,仿佛越来越遥远了似的,语声却像响在脑中,不只在场众人,甚至整个紫禁城都听到了这句话,可想而知,第二日真龙现世的消息要传的多沸沸扬扬,而整个江湖,都要因为这个消息而翻天覆地的动荡。
它问:“诸位,可明白了?”
第143章 白龙腾云(八)
大理寺的地牢里,火把的光明灭不定、烧出刺啦刺啦的响,司空摘星被一条麻绳捆的结结实实,同老实和尚、古松居士等人押在一处,等待受审。
事实上,以偷王之王的本事,哪怕捆住他的绳索换成镣铐,再来十个百个大内高手,日夜不休的把手在侧,司空摘星也能安然无恙的溜出宫去。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像老实和尚一样,垂头丧气的待在大理寺的地牢里,老实的等着挨鞭子。
陆小凤一进地牢,哈哈大笑,只看见往日猴精似的司空摘星一脸“我命休矣”,靠着一堆杂乱的稻草放空,忍不住道:“我只是赌一下,没想到你真的在大牢里等着挨鞭子,这可不像猴精的作风。”
“——陆小鸡?不对,你怎么也在这里?!”
司空摘星的眼前一亮,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腕子上的绳索忽的一松,自然而然的断成了两截,而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像是离弦的箭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陆小凤面前。
他隔着一道铁牢,狐疑的看了一眼陆小凤的身后,牢头儿手上抓着一串钥匙,点头哈腰的,看陆小凤就像看见亲大爷似的,他身上甚至都没有绳索,肯定不是因为夜闯禁宫被侍卫抓进来的。
陆小凤扬了扬眉,道:“我?我当然是来捞你出去的,难道你还真的想在大牢里头挨鞭子不成?”
司空摘星纠结了一秒钟,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着脸拒绝了他,幽幽的道:“算了,你还是等我挨完鞭子再说吧,我可不想下辈子变成蚯蚓被你挖。”
“你就是下辈子投了畜生道,也是绝对做不成蚯蚓的,蚯蚓那么可爱,你只会做一只臭猴精!”
陆小凤终于憋不住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对好友挤了挤眼睛,随即扯下一只钥匙,咔嚓一声开了牢门,道:“走吧,龙君要见你,免了这三十鞭。”
司空摘星一听这句话,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只觉得大限将至整个人都不好了,怪叫道:“什么?那我还不如在大牢里关着!陆小鸡你不要来害我。”
陆小凤一把将他拽了出来,咔嚓一声把牢门落了锁,悠悠的道:“好兄弟,我提醒你,你算算自己偷的东西够在牢里关几辈子,你再说这句话。”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一秒变脸,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呢,赶紧走啊!还有啊,什么叫偷?说得多不好听,我那妥妥的劫富济贫,官府都要酌情从轻发落的。”
一出地牢,牢头向二人行了个礼,退下了。
陆小凤一点绝世高手的风范都没有,很平易近人的摆摆手,跟他说了句谢谢,随即伸手一拍,按住下意识就想溜之大吉的司空摘星,不疾不徐的提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不过我的腿有时候有它自己的想法。”
司空摘星面不改色,一看他所带的路似乎是通往南书房,脑袋上顿时冒了个问号,道:“你跟皇帝很熟?批奏折的地方你也敢进,命不要了吗?”
陆小凤脚步轻快,道:“今夜事态有变,陛下还没来得及就寝,而且龙君此刻就在南书房,还有件事,你可能会在南书房见到一个人,别太惊讶。”
司空摘星哦了一声,早有预料的道:“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我就知道,凡事一和你陆小凤沾上关系,就肯定不会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发展了。”
说着,他出了口气,一手推开南书房的门。
南书房里,魏子云端着一只云纹白玉盘,一句话也不多问,恭恭敬敬的立在天子身后,看他身后的桌案,乱七八糟的,估计堆了有三四十本奏折。
天子没有手持朱笔,也没有假寐小憩,他左手拿一把水果刀,右手是一只切了一半的橙子,一边切一边问:“陆小凤?你回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
陆小凤一头雾水,询问道:“陛下你这是……?”
天子用一方白巾擦了擦手,从容道:“朕方才不是命人取了私库中的人参,要给叶城主熬一碗益气汤么?这会儿突然想起来,那方子有些苦,故而特意切两个橙子,等下用来给城主甜一甜嘴。”
说罢,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司空摘星,目光落在偷王之王俊秀的人皮面具上,好感度+3,开口道:“这就是你的朋友司空摘星?果真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陆小凤,你的朋友都很有趣。”
司空摘星被他夸的有点飘飘然,估计也没想到大明天子居然会是这种画风,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能很配合的道:“草民司空摘星见过陛下。”
小皇帝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一把他,十分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态度特别温和:“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多礼了,还说什么草民,也太过自谦了。”
等、等一下!这就自己人了?这么快的吗?
司空摘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小皇帝塞了一瓣儿橙子,听他道:“偷王之王的名号,朕早就有所耳闻,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朕可是对你好奇得很呢。”
司空摘星呼吸一窒,心脏忽然猛烈的一跳。
被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好奇,是顶了天的美事,但被男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好奇,可就是一件大大的坏事了,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当今的天子,他的影子里还藏着一条可怕的白龙。
说到这里,不只是司空摘星,连陆小凤也明白了,原来不是龙君要见司空摘星,是天子要见他。
果然,天子神色自若,不疾不徐的递出了自己的新话题:“想必偷王之王的猎物,也不全是劫富济贫所得罢,朕记得,三年之前王公贵族的某些私人生活用品也……不知按照大明律例,当判几年?”
司空摘星一动不动,额头上的冷汗下来了。
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别说是六扇门,认真起来陆小凤都不一定抓得住他,可是如今,他的自信打了个折扣,一切都源于今夜那条神骏的白龙。
他可以跑,但是在一条身长万丈的龙面前又能跑到哪里去呢?腾云驾雾的白龙追上他甚至不需要一炷香,不止是今生,还有死后、来世——
“哈哈,别太紧张,朕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天子拍了拍司空摘星的肩膀,看不出一点威逼利诱的意思,他给足了思考的时间,这才递给偷王之王自己方才用过的白巾,问道:“不介意吧?”
司空摘星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忽的一个激灵,这并不是擦汗的白巾,而是天子递来的橄榄枝。
他接过了那条干干净净的帕子,不过拿在手里没有用,笑哈哈的道:“我和陆小凤一样,都是江湖人,平日里浪荡惯了,在大内供职多半要触怒龙君,不过陛下若有什么需要,草民必当义不容辞,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子也不强求,听到这一句保证,就放开了司空摘星的手臂,十分坦然的笑道:“哦?那就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龙君也说过,江湖事江湖了,若非作奸犯科,朝廷也犯不上去触那霉头,不过是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在朕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这说的就是太平王了,天子登基至今,也算是国泰民安、八方来朝,除却偶有倭寇动乱并无什么外患,反而朝中的南王和太平王两方有些动作。
这一次,南王世子甚至买通了服侍他十几年的王安,半夜混入禁宫试图狸猫换太子,下一次很有可能就是太平王,他这位皇叔的独子宫九已被封为世子,几次接触下来,对他这位皇兄可不是十分服气,不过暂时也看不出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当年天子登基之时,着实有一番动荡,如今还有血缘的皇叔也就剩下这么两位,南王谋反已是不争的事实,而太平王府中藏龙卧虎,天子一直无人可用,如今有了司空摘星,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很快,天子回过神来,又对司空摘星说了几句客套话,听陆小凤道:“陛下,龙君现下在何处?”
他的神色期待之中带有忐忑,没错,方才在众人前没有问出口的话,陆小凤还想在私下询问白龙一番,不知自己今生是否还能与心上人再见。
陆小凤心知机会渺茫,毕竟是他一厢情愿,甚至于比起他,庄姜说不定同花满楼更亲近一点。
“龙君?方才他说感受到了剑气,应是西门吹雪追到了这里,为免剑客之间的感应打扰城主难得的好梦,龙君先行去外殿知会西门庄主了。”
天子看了一眼英俊的陆小凤,又看了一眼俊秀的司空摘星,仿佛突然get到了什么,颇为期待的道:“等一下,朕突然也想见一见西门吹雪了!”
陆小凤:“……”
他居然在一瞬间就理解了小皇帝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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