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午
联络喇叭那边静了静。
“你是……”
“我是斯威特法师的助理。一起在泽奥西斯读过书的。您还记得吗?”
“……哦,是你。你好,助理,你有什么事吗?”
“您刚刚在忙什么,我注意到您的语气有些不好。”
“没什么,忙着煮泡面,手里拎着热水壶不方便接喇叭。”
而基本被暴雨击打窗户的声填充的背景音里,果然出现了“呜呜”“嘤嘤”的细微噪音——什么年代了还用架在锅上煮到开的热水壶,买不起电热水壶吗,果然是穷狗。
“没有事就挂了吧,我要煮泡面。”
助理:这人爱上了泡面是吧。
她揉揉眉心:“是这样的,我已经两天没有联系上斯威特法师,所以有些担心……现在外面正下暴风雨……据我所知,她最后一次出现,是两天前,宣称要去见您。请问,您有斯威特法师的消息吗?”
对方:“哦,你稍等一下。”
说罢他似乎就把联络喇叭朝下按在了什么平面上,助理这边的收听变得更加嘈杂、沉闷——布料的摩挲声——是被按在床单或枕头上吗——
然后,布朗宁法师的水壶煮开的“呜呜嘤嘤”变得更响,似乎是快沸腾了;背景里似乎还有几个压得极低极低的含糊单词,语气有点像疑问句。
助理忍不住拿开联络喇叭,远离那些噪音,揉了揉耳朵。
不知怎的,那几个混在暴雨击打声、呜嘤声、布料摩挲声——等等她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声响——中的模糊单词,让助理耳朵有点麻。
……小姐喝嗨时反复强调滚来滚去说的“布朗宁压低嗓音说话是作弊犯规”,竟然没有任何夸张成分。
大约一分半钟后,喇叭那端暂时离开的布朗宁法师重新回来。
除了声音有点哑,他听上去平静又自然。
“是这样的,斯威特法师说……”
“斯威特法师说?”
“……那天晚上约会的时候,斯威特法师和我说,她打算去某个阳光明媚的小镇来一趟一个人的旅行。她吃过饭后就一个人动身了,联络喇叭和通讯水晶都忘在了公寓里,这才没能通知你。”
助理:“……”
???
和你约过会之后,一个人的旅行???
“您确定吗?”
“我很确定。她就那么走去旅行了。”
“……您没有去追她吗?”
“我怎么追?她坚持一个人去旅行,而且我当时急着回家煮泡面。”
助理:您怎么没死在泡面里呢。您死在泡面里好了。
“这样,谢谢您,我明白了。那小姐有提过她去哪里旅行吗?”
“……哦,这个啊,你再等等。”
联络喇叭再次被按在什么柔软的织物上。
“呜呜嘤嘤”的水壶声更加激烈,助理不禁怀疑那是一只濒临极限的劣质水壶——说真的,布朗宁法师,买份电热水壶吧。
大概布朗宁法师自己也觉得水壶烧开的动静太大声了,他轻轻“嘶”了一声冷气,又低咒了几个含糊的单词,然后——大概是拿过什么厨房抹布,把热水壶壶盖那不断冒出水蒸气的缝隙堵了起来。
水壶的噪音重新藏入暴雨敲窗的主音调里,他们的交谈环境陡然安静。
助理不由得松了口气。
“……您好?您还在听吗?”
“啊,我在听。”助理注意到布朗宁法师的嗓音更哑了:“斯威特法师没有告诉我她的旅行目的地。但我想,她要表达的意思是‘不告诉你,滚’。”
助理:“……你们的约会很不愉快吗?”
布朗宁法师巧妙地说:“我很愉快,她也只是看上去不太愉快。你应该也知道,她心情一好就会让我滚蛋。而我不介意她继续骂我滚,多骂几次也无所谓,因为‘滚’这种表达也让我心情愉快。”
助理:“……”
不,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约会表达方式。
她硬着头皮继续问:“那您知道小姐的旅行会持续多久……”
其实助理已经做好了布朗宁法师再次说“你稍等”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答复得很快。
“一个月。”
“……一个月?小姐要独自去旅行一个月??”
“对,一个月……嘶,嘶,别掐!别掐……只有一个星期,一个星……啧,你再掐……我警告你……”
被什么布料屏蔽的水壶声陡然拔高。
有那么一瞬间,助理差点以为那是一个女孩咬着枕头角的抽泣声。
——但只那么一瞬间而已。
很快,那些有点不太对劲的水壶噪音就彻底消失了。
如果那真的是个女孩,她一定可怜巴巴地失去了发声能力——但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公休假期的早上九点还宅在家里煮泡面的布朗宁法师。
联络喇叭被布朗宁法师重新拿起。
喇叭只余暴雨和他含在沙哑嗓子里的细微喘息。
“三天。”他听上去很没好气,“她说她的旅行只有三天。三天后就给你回消息。还有别的事吗?”
“没,但您刚刚是……”
“没什么,是我前天抱养回家的兔宝宝。太小了不懂事,她刚刚想拿爪子挠死我。”
助理:您竟然养了一只货真价实的兔子,小姐知道了一定会拿爪子挠死你。
再没什么能问的,助理只好礼貌告别:“好的,那我没有问题了,祝您今日愉快……”
“我很愉快。”
然后对方光速挂断。
助理:“……”
去死在泡面里吧。
一点都不关心小姐的狗男人。
——而另一边,布朗宁法师直接把联络喇叭扔到了地上,又砸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隔离咒过去。
这下谁也别想再来打扰他。
想到这,洛森顺便看了看窗外依旧凶猛的暴风雨。
“嘿,蜜糖宝宝,你确定只要三天?”
被抓皱的床单旁,刚刚短暂失去了意识的水壶小姐红着眼眶,探出潮湿的枕头。
“你是个混蛋,巧克力脑袋。”她哽咽着指控,“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咳。
洛森说:“别这样,蜜糖宝宝,我很遵守你的命令,你今早点名要吃的芝士奶酪蛋糕已经在烤箱里了,还有……唔,三分钟就能烤好。”
安娜贝尔:“除了奶酪蛋糕,我还要求了‘停·下’!”
洛森:“抱歉,那是无理要求。我无视了。”
安娜贝尔:“……”
洛森:“吃蛋糕吗?”
安娜贝尔愤怒地把脑袋重新埋回湿漉漉的枕头。
她其实现在一点都不想哭,但这是无关情感的生理反应,她忍不住。
过了大约五分钟,她靠在枕边抽动的肩膀被包进热量满满的掌心,还被轻轻地吻了一下。
……安娜贝尔其实也一点都不想消气,但这依旧是无关理智的自然反应,她忍不住。
好吧,也许她可以消气,但她拒绝抬头。
肩膀又被轻轻吻了一下。
……好吧,也许她可以抬头,但她拒绝给他好脸色看。
安娜贝尔磨磨蹭蹭地从枕头里抬起头。
“你干嘛。”她凶道,“你不准亲我。”
这正如洛森之前指出的——彻彻底底的无理要求。
而他果然继续彻彻底底的无视了它。
安娜贝尔:“不准亲我……不准亲脖子……脸颊也……好吧,只有嘴不可以……唔……”
她叒被堵住了发声渠道。
但这次好歹不是手指、发带、做芝士蛋糕多余的奶油或早已被她弄湿的枕头角。
……谁让精灵的耳朵那么敏锐,洛森不得不每隔十几分钟就低低哄劝她“别叫那么大声,蜜糖宝宝,乖一点”——再遭到恼怒无比对着肩膀的啊呜一口——这是他活该——
况且,这次的吻结束后,精灵舔掉她脸上残留的泪水,还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
“只待三天?”
似乎很委屈。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安娜贝尔心软了。
“好吧。”她嘟哝着用手指卷过他披散的发丝,“一星期。”
“只待一星期?”
“一个星期多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