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踏枝 第31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玄幻仙侠

  然而如意眼里一丝局促也无,坦坦荡荡,光亮明媚,甚至有些意味深长:“你与我,是这人间男女吗?”

  不是,所以做什么都无妨。

  她低头,骤然卷上他唇齿。

  沈岐远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又松开。

  他看着面前这人潋滟的眉眼,一时有些恍惚。

  屋子里没由来地有些热,如意吻够了,刚想松开他,自己的腰间却是一紧,接着人就被他抱下桌,放在了膝盖上。

  她挑眉,望着这人黑黑沉沉的眸子,嘴角勾起:“大人若与我……会不会遭雷劈?”

  “不会。”他答。

  居然答了。

  如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妖怪是没有贞洁一说的,男女之事对她的意义与吃饭喝水并无不同,来人间这么久,她也该尝尝味儿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沈岐远一个青神,怎么也会这么重欲?

  “你与我,各取所需,不涉凡间名分,出了这道门不与任何人提起,不可暗算偷袭——可应得?”他问她。

  如意回神,笑着答:“应你。”

  他抿唇,没有再多说话,只一挥手,四周就垂下了一道黑障。

  如意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

  好端端的秋阳天气突然就落了雨,雨水落在瓦瓮里回声连连,临安城里柳树昏昏,蛮腰颤枝,桨入湖泥,湖中莲花羞涩荡开,又缓缓回拢。

  沈岐远红着眼看向身上这人的时候,她正巧挽着耳发低下头来,与他轻声说了一句:“大人这模样,更让我想起一个旧人。”

  在她腰上的手陡然掐紧,他嘴唇抿成一条线,哑声问她:“那是他得你欢心,还是我更得你欢心?”

  如意刚张口,声音却被他抵了回去,越抵越重,像是压根不想听她的答案。

  这人就是这般矛盾至极,厌恶她,又肯与她亲近;看着像是要臣服于她,从魂到骨却都是抵抗。

  她叹息,低头凑在他耳侧,将那破碎不成字句的响动全送进他耳廓。

  身下这人一顿,接着便发起狂来,想将她嵌进骨血里一般粗蛮失控。

  如意唉哟一声,笑得肆意且张狂。

  傍晚时分,云散雨歇。

  沈岐远沉着脸刚更完衣,身后就有人凑上来,拢起他的墨发往上束,用一根青玉簪定好。

  他皱眉侧头,就见这人倚在他肩上,餍足地道:“特意给你选的。”

  上好的青玉,通体没有一丝杂质,簪头雕工了得,龙鲤栩栩如生,连鳞片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沈岐远的脸色却是更黑了些:“你这做派,是舒意酒家里学的?”

  “哪能呢,原也就是要送给大人的。”她坐在他跟前,伸手去系衣裙的带子,“谁料还能捡着大人的便宜呢。”

第45章 不要大惊小怪

  她本就不会穿衣,在酒楼还有拂满帮她,自己来真是半天也系不好一个扣带。

  沈岐远看不下去了,拍开她的手接过了系带。他眉间是皱着的,眼眸却透着耐心和专注,修长的手指缠绕打结,一条一条的,替她将繁复的衣裳穿好。

  长睫垂着,光影温柔地落在他鼻梁上,看得如意心里像是塌了一小块儿。

  然而,衣裳一穿好,沈岐远的神色就恢复了正经:“有求于我?”

  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因为先前的冒犯特意带东西来赔罪。

  如意抱拳:“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轻哼一声,他听也不听什么事:“不帮。”

  “跟刚才的不要是一个意思吗?”她挑眉。

  “?”

  沈岐远咬起了牙:“先前怎么答应的,忘了?”

  “这不还没到人前。”她反过来嗔怪他,又将袖袋里藏着的身契文书拿出来,“您看看,怎的能让她落个自由身。”

  看见贺汀兰的名字,沈岐远没好气地道:“我那晚去雍王府,就是想让你不要多管闲事。”

  改了太多人的命,反噬迟早会全落在她身上。

  面前这人丝毫不在意,只笑:“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

  那欠他的呢,也会还吗。

  沈岐远垂眼,表情不虞,却还是伸手将身契给收了。

  如意笑着起身,亲了亲他的脸侧:“有劳大人。”

  “你往后不可这般举止。”他不悦地抬袖擦脸,“虽非常人,但既在这人间过活,便要守人间的规矩。”

  她垮了脸:“守什么规矩啊,亲你之前还得问你一下可不可以?”

  他认真地点头:“是。”

  那还有什么意思嘛。

  她噘嘴,念着还要人帮忙,也就没再争执这个问题。

  离开沈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如意觉得方才那几个战战兢兢的管事和奴从,看她的眼神好像充满了崇敬和不可思议。

  “姑娘下次再来,不用递名帖。”管事站在门口,殷勤地与她道,“知会一声,小的便出来接您。”

  “有劳。”如意颔首,然后上了马车。

  大约是累着了,她这一路是睡回去的,醒来的时候拂满正搀着她往酒楼里走,贺汀兰也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懒洋洋地睁开眼。

  目光落在她那衣襟也遮不住的红色痕迹上,贺汀兰喉咙一哽,眼泪当即就要落下来了:“我不当你的掌柜了,我明日就回雍州。”

  如意没好气地走进去,捏了她的脸一把:“小姑娘,你该不会以为我为了你献身去了?”

  难道不是吗?贺汀兰死死地瞪着她。

  “男欢女爱之事实在寻常,是我该谢谢你给我机会,倒尝着个好的。”她坐下来,神色轻松,甚至还咂了咂嘴,“比以前遇着的都要好。”

  以,以前?

  贺汀兰傻眼地看着她,下意识地要摸她的额头。

  如意将她的手拦开,哼声道:“没发烧。”

  贺汀兰气得跺脚:“你,你这般一来,以后如何还能嫁得好人家?”

  “谁告诉你我想嫁个好人家了?”她纳闷地撑起下巴,“我自己难道不就是个好人家?”

  有钱,有本事,怎么活不是活啊,非得嫁个人然后相夫教子才算圆满?

  这也许是别人的圆满,但一定不是她的圆满。

  拂满原也有些担忧,但听她这么一说,她倒是放下心来,反而转身给贺汀兰比划:姑娘是最自在的人,这大乾的礼教困不住她,你放心吧。

  这怎么能放心呢。

  贺汀兰还是忍不住问她:“是谁?”

  “说不得呀。”如意笑着摇头。

  心里隐隐有了猜想,贺汀兰抿了抿唇。

  “你们俩都老实干活儿,等着赚够银子游山玩水去吧,操心我做什么。”她摆手,想起来扫了一眼酒楼大堂,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没客人?”

  提起这个,拂满叹了口气:“东,东家才注意到吗,咱,咱们,咱们这儿已经半个月,半个月没什么客人了。”

  如意一拍脑门:“是因为先前的命案吧?我就说影响极大,沈岐远的牌匾怎么还没给我写好。”

  “命案,命案虽,虽然也有关系,但……”拂满瞥了一眼柜台上的人。

  赵燕宁老神在在地看着账本,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没好气地道:“看我干什么,我只是个账房。”

  “但,但他,他总跟客人吵架。”拂满给如意告状。

  “谁让他们老盯着你看。”赵燕宁不耐烦了,皱眉对如意道,“东家早些招几个跑堂的来,厨娘在后厨就够忙了,还要管上菜。”

  如意努嘴指了指门口:“我一直贴着招聘的告示,无人来应,我有什么办法。”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感谢小肚鸡肠的文小姐,大约她比贺泽佑还惦记她的铺子,是以没少往供神街放流言蜚语,说会仙酒楼人命官司一桩又一桩,还说还有好多伙计是被掌柜的杀了埋在冰窖里的。

  这不,月钱都开到了一两,也没人肯来跑堂。

  扫了一眼燕宁拿上来的账本,如意开始发愁了。

  仇么是要报的,但生意也是要做的呀,总不能太师府和宁远侯府还没倒,她这会仙酒楼先倒了。

  狠狠心咬咬牙,如意让人去买了一大堆食材回来,然后给沈岐远和贺泽佑一人送了一张请帖。

  沈岐远收到帖子是不意外的,她先前就说了要请他尝新菜式,结果一直有事耽误了下来,明日去也正好。

  但贺泽佑那边收到帖子就有些感动了。

  她亡母的旧物他没能帮着拿回来,她居然也不计前嫌地愿意给他机会攀搭沈岐远?

  他就知道,如意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狠心,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贺泽佑连夜收拾打扮,穿上了柳如意当初最喜欢的那件月白竹影袍,又咬咬牙准备了一份还算过得去的礼物。

  将礼物用绣着鸳鸯暗纹的盒子装上的时候,贺泽佑突然有些怔忪。

  以前柳如意来见他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境?

  忐忑,慌张,又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