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踏枝 第35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玄幻仙侠

  “雍王爷!”柳太师咬牙,“这等市井之事,也值得拿到圣上面前来说吗!”

  雍王哼笑,拱手道:“皇兄心怀天下,自然也该闻听市井民声,本王倒不是故意找茬,只是那臣子坟的恩典刚下来,太师府就频频惹人命官司,未免辜负圣恩呐。”

  帝王严肃地问:“章爱卿,刑部司可接了这么一桩官司?”

  章大人出列拱手:“禀陛下,是接了,也给那死去的乳娘验了尸,但新来的仵作资历浅,验得的报告不成体统,故而未能成档上禀。”

  先前强行压下黑市一案,没有牵扯更多的官员进去,刑部司自请辞任的官吏不少,这个帝王是有所耳闻的。

  他有些尴尬:“既如此,就让沈爱卿去想法子吧。此案要查,要还柳爱卿一个清白身,不能让后世诟病。”

  “是。”

  于是沈岐远婚事没捞着,先捞着了一封密旨。

  当今圣上要他查明真相,却又要他将真相兜住,不能损害柳太师和亲赐臣子坟的帝王的名声。

  轻叹一口气,沈岐远将密旨烧了:“这世间哪有能两全的。”

  “大人。”周亭川皱眉与他道,“卑职已经让司内十余个仵作都查了,他们都没找到乳娘身上有什么外伤,只能是淹死的。”

  将手间灰烬抖落,沈岐远垂眼:“真烦啊,又得去一趟会仙酒楼。”

  赵燕宁的验尸手法和他的嘴一样毒,旁的仵作查不出来的东西,他都有办法。眼下只能请他再出手。

  但,以他先前的气愤程度,一定不会愿意回头替刑部司验尸。

  沈岐远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道:“去宝斋堂挑枚珊瑚簪吧。”

  周亭川不太明白珊瑚簪和验尸之间有什么联系,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给他准备车马。

  会仙酒楼的生意回暖,如意也忙得在大堂里团团转,跟这桌套套近乎,又去那桌上个菜。她生得面容如玉,眉眼间又多风情,少不得被客人拉着袖子问:“掌柜的可许了人家?”

  如意可不会害羞,扭身便笑:“我自是不许人,只等小郎君许我。这位郎君生得高挑,可惜瘦弱了些,多尝一尝我这楼里的好酒好肉吧。”

  四周一片笑声,客人也不恼,反而更爱与她攀谈。

  可旁边有一桌人倒是不太寻常,如意瞧了好几眼,总觉得他们是来找茬的。

  这不,跑堂的刚把菜端过去,他们就嚷嚷着:“让你们掌柜的亲自来送。”

  如意按捺住想评理的小二,接过菜肴放去了他们桌上:“我说客官呐,我亲自上的菜,那可要贵上不少个钱,您几位银子带够了吗。”

  主位上的客人哼笑一声,劈手就抓住她的手腕:“我就说这里的小娘皮没羞臊好招惹,你们瞧瞧,这不就来了。”

  他捏得很用力,料她挣扎不开只能与他狼狈掰扯。可如意眉毛都没动一下,手腕定在半空,他一寸也没法再往前拉。

  他有些不信邪,站起身拼命扯了扯,手上不知怎么倏地一滑,竟就跌出去摔了个狠的。

  “哎呀。”如意心疼地上前将他扶起来,替他扫了扫衣摆,“怎的这般不小心。”

  “你——”他气急,小脸涨红,总算露出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该有的神态,“你故意的!”

  如意嗔怪地道:“怎么会呢,方才是小公子自己手松了。”

  才怪,是她挣开了他!

  四周人都看过来,窃窃低笑,小公子脸上挂不住,恼声道:“你给我跪下赔礼,不然今儿我就拆了你这酒楼!”

  如意掩唇眨眼:“方才不是说招惹我来的,眼下竟又变成了拆酒楼来的?”

  “是你先得罪我!”他气得跳脚,“你管小爷做什么来的。”

  他声音大,半个大堂的人都看了过来。如意却也不慌,眼眸滴溜溜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便道:“拆了也好,我正嫌此处老旧,有劳小公子动手,待会儿我便上文家要账去。”

  一提到文家,小公子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他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左右,犹自嘴硬:“什么文家,你在说什么。”

  点了点他腰间玉佩,如意叹息:“这东西你姐姐也有,我见过。”

  文贞雪的亲弟弟,文家的二公子,毛还没长齐呢,竟就帮着捣乱来了。

  “你这蛇蝎妇人,休要攀扯我姐姐。”他急了,“分明是你待客不周在先,我要你赔罪而已,你扯别的做什么!”

  眉梢轻扬,如意笑道:“原来只是想要赔罪,小公子早说嘛。”

  她将他按回座位上,当着另两个小公子的面,衔了一口酒,勾住他的后颈就喂了上去。

第51章 狡猾的妖怪

  文二年幼,家教又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就吓得将她推开,涨红了脸道:“你,你不知廉耻,好歹也是贵门出生,怎能做这般,这般——”

  喉咙上下滚动,如意咽了酒,眉舒目展:“不是要赔罪么,这便是我赔罪的法子,再没别的了呀。”

  旁边两个陪同的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觉得她放浪,却又忍不住盯着她白皙纤细的喉间。

  文二的脸更红了些,双手拒着她的胳膊,很是无所适从。

  姐姐这几日总是哭,说这会仙酒楼里的小娘子勾搭了未来的姐夫,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自然是要过来闹一闹的。

  可眼下,这人笑吟吟地望着他,眼里泛光,眉间含情,望得他心都乱了,一时之间都不知该怎么继续。

  他不动,对面这人倒是动了,撑着下巴问他:“小公子喜欢吃白仙鱼吗?”

  文二呆呆地点头。

  如意打了个响指:“伙计,这边再上一盘白仙鱼。”

  她又笑:“能喝得酒了?”

  “自然。”他勉强镇定下来,一拂衣袍,“你看不起谁呢。”

  “伙计,这边再加一壶好酒。”

  轻轻一打算盘,如意从他的荷包里拿走了一两纹银:“客官吃好喝好,若还有需要,只管叫我便是。”

  她捻银子的手指嫩白如葱,食指与拇指夹着那小小的碎银,略显了嫌弃。

  文二慌张地将荷包拿上来:“我可以再点一些菜,你拿这块大的。”

  如意回眸,笑着抿了抿耳发,恩赐似的伸手拿了一块大的:“客官稍候,待会儿给您多上几道菜。”

  三个人而已,能吃得了多少菜呢,但看着她飘飘然而去的背影,在座的三位小公子竟没一个出来阻止。

  沈岐远到酒楼的时候,就看见如意倚在门边说着什么,文二并着两个世家公子乖乖地点着头,然后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黄昏的光笼在她身上,衬着水色的暗花绸裙,别有一番妖冶惑人。

  她在人来人往中抬头,目光坚定地锁住他,然后莞尔一笑,像是早知道他在这里,又像是等了他许久后的嗔怪。

  这是个妖孽,他暗道,不能被她蛊惑。

  然而,人走过去,还是忍不住揶揄:“你这营生倒是越做越好了,十几岁的后生都不放过。”

  如意听着,果然笑开了:“大人今日也很酸甜可口。”

  他气得径直拂袖上楼。

  料他今日是有事前来,如意也没磨蹭,跟着便上去。

  但是,听完他说的事,她还是叹息:“沈大人呐,你真把拂满当做牵燕宁的绳不成?燕宁不愿做的事,让拂满去说便有机会了?”

  “你不知道赵燕宁对刑部司来说意味着什么。”沈岐远抿唇,“没有他,这个案子未必能进行下去。事关柳太师,你总不会袖手旁观。”

  猜得没错,如若能帮着送柳太师一把,她自然是愿意的。但她不想强迫拂满和燕宁。

  沈岐远突然道:“你觉得他们两个离开刑部司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如意哼笑,抬手捻了捻他的下巴:“自然是你这个刑部司正有问题。”

  冷清的性子本就不得人心,他偏还是个不爱多说多解释的,几年下来,如何能与人没有嫌隙。

  “我不是最大的原因。”他倔强地别开头,“最大的原因是他们觉得查出真相,嫌疑人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大人既然知道,又何必勉强他们。”

  “这次不一样,这次我与他们保证,只要证据确凿,柳太师会罪有应得。”

  如意挑眉。

  “他们不是真的想放弃各自擅长的事,只是逼不得已。”沈岐远低声道,“你若能帮我说服他们,我会好好谢你。”

  别的都无所谓,如意对最后这半句倒是感兴趣,撑身坐在桌上,她笑着问:“大人打算怎么谢我?”

  沈岐远拿出了四支珊瑚簪。

  这四支簪子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远胜贺泽佑送的那个,像是精心挑的。然而他还是只说:“随手拿来的,送你。”

  烛光映得他雪白的侧脸微微泛暖,泪痣恰到好处地缀在墨睫的阴影里,含蓄又勾人。

  如意接过盒子来放到一边,却是点了点自己的脸侧。

  “做什么。”他凶巴巴地瞪眼。

  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凑近他些,又点了点自己的脸侧。

  这人可真是,上好的首饰不多看一眼,偏爱捉弄他。

  他堂堂宗正,会是她勾勾手就凑上去的人吗。

  冷哼一声,他捏着她的后颈将人拉过来,叫她的脸主动贴上他的唇角。

  ——这便算不得他吻上去的。

  如意眼里泛出十分明亮的笑意,指腹轻轻摩挲他吻过的地方,戏谑地道:“真软。”

  面前这人果不其然恼怒地捂住她的嘴,然后将她往外推。

  拂满刚要上来送茶,被他们这动静吓了一跳,错愕地瞪眼:“大,大人?”

  沈岐远飞快地背过身去,如意挽了挽鬓边碎发,朝她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与你商量。”

  拉着她进门去,如意将她按在凳子上,问:“如若我这酒楼还打算做些别的营生,你有什么想法?”

  提起这个,拂满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因为她和燕宁,酒楼的生意才会起色这么慢。

  她为难地道:“还,还能做什么别,别的营生?”

  “先前我被人告进衙门里,城中讼师都被贺泽佑收买,竟无人肯替我伸冤,我便想着,要是能自己培养些讼师出来,造福于民,帮一帮那些贵人欺压伸张无门的穷人该多好。”她深深叹气。

  拂满还深以为然:“是,是个好主意。”

  “我能言善辩,但未能熟读律法,遇见的案子也少。”

  “这,这的确非,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