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南宫尘看够了月亮,手指拂过领口,解开了衣袍。
如果有人看见了这场景,一定会被他黑袍之下的景象吓到。
——胸膛上并不是肌肤,而是一片正在沸腾的岩浆,岩浆之火灼透了他的皮肤,正在朝里侵蚀着他的血肉和脉管,仿佛被架在柴堆之上,不停吐着滚烫的熔泡,淋漓的鲜血刚涌出就被蒸发了。
他撩开衣袖,手臂的景象也如出一辙。
“迷津渡,屠神阵……”南宫尘轻声呢喃,“好极了。”
他的笑容渐渐变冷,富贵落于他眼前的枝桠,展开灰扑扑的双翅。
“不用管我。”南宫尘虚虚地拉上衣领,露出半截雪白的锁骨,他望向脚下的茅屋,“桃桃被瘴母伤了,去把她的喉咙治好,留在她身边。”
这一次富贵却没有听他的话,它那通人性的眼里满是焦灼和忧虑。
它绕着南宫尘飞了一圈,双翅生出灿金的花蕊,那花一朵朵掉落在南宫尘的伤处,每落一朵,伤口就凝聚一寸,等到它身上的花蕊全部掉落,他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
富贵洒完花蕊,虚弱地坠入他掌心,可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男人时,眼神却满是欣慰。
南宫尘平静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在进入迷津渡后,他隐约变了,眼尾原本只是一抹残弱的薄红色,此刻却浓得像要沁出血来。
他指尖轻轻拂过它因为耗尽全力而变得黯淡的羽毛,温柔至极。
可下一秒,他五指骤然缩紧,将富贵小小的身体扼在掌里。
“不归,你不听话。”他嗓音沉醉在悠然的晚风里,听起来却如同地狱传来的恐怖之音。
富贵眼里霎时溢满了恐惧,却温顺地没有挣扎,它呼吸一点点缓下去,就在即将断气的时候,南宫尘展开了手指。
小鸟缩了缩身体,想要飞离他掌心。
南宫尘阖上双眼,将它抛飞出去:“走吧,别回来了。”
富贵连忙没命地朝桃桃的屋子扑扇双翅,它飞出十几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黑袍凛冽,面如霜雪,大敞的衣领下一半是纯净至极的肌肤,一般是滚沸着鲜血的熔岩。
他倚靠着树干,双眸紧闭,任由冰冷的晚风拂过眼角发梢,脆弱在他身上已经不是具象,而是抽化出了实体。
他看上去孤独极了。
富贵又艰难地扇动翅膀飞了回来。
经由刚才的事,它似乎怕了他,不敢落在他的掌心,而是小心翼翼停在他左肩,拿头蹭他。
南宫尘睁开眼睛,偏头看它,眼尾的那梢浓郁的红渐渐淡了下去。
半晌,他伸出指尖,碰了碰它的翅膀,轻声道:“对不起。”
第56章
我想不通,真有邪灵能强大到更改轮回吗?
佳诺缩在土炕的一角, 虽然神志恢复了清醒,可是恐惧犹在,她抱着膝盖, 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我有记忆,能看见你们,听见你们, 只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和说出的话, 就像是……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艾琪安慰她:“都怪那个向导的草药扰乱了你的神志, 你别想了,都过去了。”
白菲儿坐在炕的另一头抽电子烟:“那天你为什么在树林前挖坑?你说东俊和小珍走进了树林,后来他们就真的失踪了。”
佳诺抱着头崩溃道:“那几天一直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重复这句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相比较之下, 高晖倒是没有佳诺那么反常。
柳士忠说妖巫的草药对意志不坚定的人影响更大, 或许和佳诺比起来, 他的意志还算坚定。
高晖问:“我们真的要三天后再去找东俊他们吗?”
艾琪犹豫道:“柳士忠说我们要把毒解了才能去西边, 可就算解了毒,凭我们这些人要怎么救人呢?妖巫被他说得那么恐怖, 我们也是他们的目标, 说不定会有去无回。”
白菲儿挑眉:“你怕了?”
“你不怕吗?”艾琪不甘示弱,“这些天发生了许多我以前打死也不信的事情, 我实在是……”
白菲儿道:“艾琪, 你仔细想想, 这些天发生的事, 除了大罗界里的死人骨和界碑后的无间之垣, 其他看似超自然的灵异事件我们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向导说东俊撞鬼了, 你见过鬼吗?柳士忠说这里以前镇压了强大的邪灵, 你知道是真是假呢?”
“那你怎么解释死人骨和无间之垣?”
白菲儿说:“你听说过湘西赶尸没有?我以前拍vlog的时候去过湘西,当地老人告诉我,尸体根本不会复活,古时候赶尸人是用线牵引死尸的四肢,扯动它们往前走,还有种说法是尸体上下了寄生虫,由虫子控制它的动作,死人骨说不定也是这个原理。至于无间之垣嘛,我暂时还没想到合理的解释,但也有可能是什么能隐形的高科技材料。”
“那血湖为什么是红色的?”
“可能是富含矿物质或者水藻啊,西澳大利亚有一个赫特泻湖,还是粉色的呢。”
艾琪无语道:“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白菲儿竖起手指摇了摇:“No,这可不是嘴硬,我说了不信鬼神就是不信,除非让我真的见到科学绝对无法解释的事,否则我就是持怀疑态度。”
“那他呢。”艾琪指着关风与,“他那天为什么会发光?”
白菲儿一愣:“原来你也看到了啊?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关风与在专注地刻着手里的木人,即使听到了他们谈论的内容也没有投来半分的注意力。
白菲儿说:“我后来想想,会发光也不算什么,这世界上确实存在一些有特异功能的人。我小时候看《科学在身边》的电视节目,上面还讲了一个身上带电的人呢,他们村子根本就不用通电路,为了省电费,晚上就让他用身体发电。”
艾琪彻底没话说了。
崔玄一靠在墙边悠悠道:“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一个观点,有神论与无神论并没有对错之分,不过是从山的两侧各自攀登,最后殊途同归,这原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体系,信则有,不信则无。鬼怪也是有脑子的,无神论者难啃,我要是它,我才不去吓这种人。”
白菲儿赞同:“我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不信,它就吓不到你。”
艾琪被他们这样一说,也没那么害怕了。
佳诺还是很忧心:“柳行云说神祠很灵的,不然我们明天去拜拜吧。”
崔玄一打了个哈欠:“明天的事不如明天再说,现在这么晚了,还是养好精神比较重要,不然万一妖巫找上门来,我们哈欠连天,跑都跑不动。”
他吹灭了烛火,一室黑暗。
几人在长长的土炕上各自找了一个位置睡下了。
桃桃还坐在窗边借着晚风吹头发,关风与见众人睡了,放下手里的木雕,走到她身边:“趁晚上没人,出去看看?”
他给桃桃头顶戴了个保暖的帽子,两人借着夜色从窗上跳了出去。
因为雾的关系,站在高处的山腰也很难看清村子的全貌,关风与用光驱散了雾气,村庄的形状才渐渐显露出来。
崇山峻岭之间,这块平原的面积不小,有一条河横贯南北,隔开了东西,东边面积较大,散布着高低错落的石头房,山上则是农田和果树,而在西边,则有一座几百米高的小石山横亘在山前,石山之后是什么看不见。
“如果柳士忠没说谎,那座石山之后应该就是妖巫的地盘。”
桃桃刚要说话,被关风与拦住:“我知道你等不了七天,我们先去探探路,他的话也未必是真的。”
桃桃点点头,关风与收回光芒,两人刚要朝西边去,不速之客从背后的树后走了出来。
崔玄一:“周玉姐姐,你们要去西边?带我一起吧,我的老师说不定就在那里,我也很担心他。”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走了过来,乖巧地说:“我会听话的,也绝不会拖你后腿。”
桃桃盯着他,心想是把他打晕了留在这比较好,还是打晕了送回院子里比较好。
可她这想法似乎被看穿了,崔玄一又说:“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把我丢下来垫后,如果怪物忙着吃我,你们应该能多出时间逃跑吧?”
这句话打动了桃桃,她顿时觉得崔玄一十分重要可堪大任,这一趟没有他必然不行了。
……
夜雾被关风与驱散了大半,此时的夜路没有来时那么难走了。
三人在小径中穿梭,一路所见的景象别无二致,无外乎都是些石头房,院子再种着几棵树。
深夜宁静安详,虫鸣声阵阵,听起来倒是悦耳,要不是诡异了些,确实能算得上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桃桃和关风与速度很快,崔玄一虽然有些吃力,但竟然没有落下,一路紧紧跟了上来,他边喘气边说道:“我在学校可是田径队的预备队员,体力还是很不错的。”
他自说自话,没人理他,也不觉得尴尬:“但要是再跑一个小时,也许就不行了。”
说着,脚下出现了石山的影子,他们来到那石山之前。
与他们这一路见过的山峦不同,这石山实在太怪了。
在别处,就算是石山上也会生长些植物,可这里寸草不生,裸在外的全是灰黑色的石头,它直上直下,几乎与地面垂直,表面光溜溜的,没有任何可以攀爬借力的地方。
在石山的最下方,有一个十几米高,宽窄却只能容纳两人并肩走过的洞口。
桃桃站到洞前朝里望去,那里黢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可无需看清,稍微离得近些,她已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邪气铺面而来,相伴随的,还有一股她闻不到,但却让关风与蹙起了眉头的恶劣腐味。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桃桃要靠近继续查看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自旁侧传来。
夜里太黑,桃桃没有看见,一个披着蓑衣,带着草帽的老人正靠在山壁上。
他发须皆白,盘腿坐在那,蓑衣把他全身都盖住了,如果不是他发出声音,几乎和一堆稻草没什么两样。
崔玄一问:“你又是谁?”
老人道:“我是这里的守洞人,看你们穿着像是外来的,柳士忠没告诉过你们,石山的对面就是妖巫的地盘吗?”
崔玄一捏紧鼻子:“这里好臭,妖巫原来是一群臭虫。”
“在这里胡说八道,当心他们出来把你掳进去。”
崔玄一蹲在那老头面前:“我们的朋友被妖巫抓走了,我们想进去看看。”
老人冷哼:“不自量力,就凭你也敢和妖巫作对?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还是去神祠里求神保佑吧。”
“听你的意思,那些妖巫很厉害了?”
老头望着少年:“你以为我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从蓑衣下掏出一个竹筒:“只要妖巫敢越过洞口,我就要朝村里放出警示。”
崔玄一:“看来你是不会让我们进去了。”
老头闭上了眼睛:“滚吧。”
关风与的目光从洞内收回,拉着桃桃离开。
“很危险。”他低声说,“洞里的邪气太浓了,就算你我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先回去,等弄清妖巫的弱点再来。”
桃桃也察觉到了洞里邪气的可怕,因此没有反对。
虽然她急着去救林泉,但也不能让关风与陪她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