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满枝
甚至还伸出了它那苍白细长超出人类两倍的手指，叩了叩明黛的鞋面。
明黛：呃？
第169章
白面具这一出，直接把明黛给弄得一懵。
之前明黛见到灰影扑上来，第一反应就是危险，在这个环境下相遇，再加上对方面具上能治小儿夜啼的惊悚神态，她第一反应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善意的。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日，除了自己之外，明黛只见到了灰影，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其他与她一样从生灵世界死亡而来的人类，既然她死亡之后会来到这里，那应该也会有其他人能来吧？
即使进入这个世界可能有实力境界的限制，譬如需要元婴以上境界才可以，但是这么多年，战死的元婴真人也绝对不少，不至于明黛一个都见不到。
在见到灰影之前，明黛心中有两个猜想，一个是像自己这样新生的亡灵是罕见的，继续在这个世界，后续可能就会发生什么不可知的变化；一个是不是谁都拥有像自己的小册子那样特殊的宝物，能保存意识进入这个世界，所以她很难在这里找到同类。
在见到了灰影之后，明黛理所当然地立刻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其他进入这个世界的亡魂，已经遭遇了不测，被这些灰影所击杀或者吃掉了！
所以明黛连忙逃跑，没想到人家直接追到她面前……行了个大礼。
回想当年，这白面具还只是作揖，如今怎么直接滑跪了？
那个时候飞舟遭遇往生境的诡异场面在明黛脑中闪过，她只记得生机不断流失，还有大量已经死亡的火渡鸦从仓库中一只只走出，在大家脱离了往生境后，现场的一片血腥狼藉，给飞舟上的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难道是因为如今这个世界里明黛彻底变成了亡者，不复生者气息，所以对方对她的态度比当初还好？
由于一时摸不着头脑，明黛只能这么猜测，至于对方之前那难以描述的‘表情’变化……就暂时理解为激动吧。
不过，想到这灰影上一次出现的地点，明黛心中一动，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亡者世界其实是有方法进入到生前世界的？那个空中险地往生境就是其中的通道？否则无法解释这个灰影为什么能够同时出现在两个世界。
这么一来，恐怕往生境就不是之前那个世界人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特殊的险地，因为它本质就不是金丹真人堕化后形成的。
意识到这一点，明黛不由得激动起来，若是从灰影身上着手，是不是可以找到回归正常世界的方法？
于是，明黛弯腰，尝试着与灰影沟通：
“你先起来吧。”
明黛说话不像灰影，在这个空寂的世界里没有引起任何波动，就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下方的灰影却像是听到了一样，起身站立了起来，甚至还在明黛面前理了理头顶的高帽，颇有点面见上官时整理仪容的味道。
“……”明黛正要开口询问的话语一堵，这动作对应着它枯瘦的身躯与苍白的面具，怎么看怎么古怪。
在明黛准备组织着语言，想让灰影带自己前往往生境的时候，对方却先她一步动作，伸出了细长的手指，拉了拉明黛的衣袖，一边指着一个方向。
明黛神色一动，这是……要她跟着去某个地方？
明黛看向它所示意的位置，正是河流的上游，是她在未遇到灰影之前就打算去探查的地方。
那里会是通向往生境的地方吗？明黛只是停留一下稍稍思考，就看到灰影面具上的表情又开始变化。
通过方才的反应知道对方应该暂时对她没有恶意，这个面具估计就是对方的‘脸’，这种变化是在表达情绪，但是……看起来真的很惊悚！
“走走走。”
明黛看不下去了，选择了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前行。
灰影这下终于心满意足，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眼睛与嘴巴位置一弯，形成了两个正弓形与一个反三角，古怪中透着几分滑稽，滑稽中又透着几分诡异。
明黛扫了一眼就别开：……更没眼看了！
灰影没有脚，在前方飘飘荡荡的带路，明黛知道它的速度应该比自己快许多，不过明显放慢了速度适应着她如今的脚程。
明黛就这么跟着对方走了一日，随后在路上居然又遇到了两条同行的灰影。
见到明黛，两条灰影与带路灰影表现得一样，激动的飞到了明黛面前，又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明黛想不到这灰影居然还是一个族群，看来就是属于这个亡者世界的生灵……不，应该说亡灵更恰当一些。
同时，这些灰影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有体型与面具大小有极微小的差距，若不是明黛观察力敏锐，还有着元婴真人的思维与记忆力，那估计一个错眼，就认不出最初认识的灰影了。
新见到的两个灰影与之前的灰影用它们自己的方式交流了一下后，就利落的加入了明黛前进的队伍，簇拥着她继续往前赶路。
随后走了隔一天，又遇到了一个灰影。
透过一路的观察，明黛发现，这些灰影哪怕是有族群，也与人类完全不同，它们似乎没有在自己族群中的角色职业，看起来每个灰影都是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的游荡，在遇到明黛之后，将她带去某个地方，就成了它们共同的目标。
当然，也有可能它们在这里游荡还有其他目的与作用，只是明黛无法理解而已，毕竟她不是这里的原住民。
一直走了足足五个日夜，在这个过程中，明黛一行陆续又遇到了七八个灰影，它们在见到明黛之后也与之前的同类一样，非常果断的加入了队伍。
这些灰影似乎都是聚集在河畔活动，随着明黛朝着上游前进，这条队伍也从最初的两个人，壮大到了十多人。
明黛被十多个灰影簇拥着，眼看着旁边河流的宽度逐渐变窄，终于一路抵达了河流的源头——
那是一座与众不同的白色山峰。
说与众不同，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的地形基本都是平原，丘陵都极少，明黛还没有看到与这类似的高山峰，而且这小山形状规则，远远就能看到它孤独的矗立在那里，十分显眼，还是白色，一看就不寻常。
在看到山峰的时候，围绕着明黛的灰影们微微摇晃，似乎颇为激动。
明黛见状眼睛微眯，从河水脉络来看，这河流的源头也是来自那座山峰。
同时，这里的灰影越发密集，在山脚下，甚至明显能看到飘荡着一圈大量的灰影，一眼扫过去就有数百。
又花费了半日，明黛终于走到了山峰脚下。
这一路上，所有看到明黛的灰影都围拢了上来，又极为尊重的没有一个阻挡她的脚步，而是簇拥着她一路朝着山峰靠近，像是会自动跟着明黛步伐分开的海水。
待靠近山峰，看清楚这山峰的细节全貌之后，明黛不由得脚步一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此时终于知道为什么山峰是纯白色的，为什么这周围会有这么多灰影聚集了。
山峰仿佛是由一块块规则的圆形白石堆砌而成的，越往上，白石越细小，而越是在山脚位置，白石越大，足有人头大小，形状也就越呈现椭圆的规则形状。
从山峰顶部，流淌下了涓涓细流，一直落到山脚，在地面分化出了一条条河流。
不止是明黛一直沿路而来的河流，这个山峰顶上似乎有一个泉眼，分化出了大量的细小水流，最后不断扩大，形成了一条条流向不同方向的河流，如同蛛网一样延伸向这片平原。
若是从上往下看的话，估计会觉得这白色山峰像一颗长在平原上的心脏，水流像是血液一般的流淌到平原各处。
明黛还注意到，从山顶留下来的水流并不丰沛，分化出去的河流大部分都干枯，加上明黛顺着过来这条，总共只剩下三条主脉还有明显的水流流淌。
而依附在这山峰上的椭圆白石，仔细看，上面凹凸不平，呈现出人脸的模样……
“哗啦！”
似乎是为了印证明黛的猜想一样。
一颗白石从山峰上脱落，顺着地势滚落，掉落在了山脚下的河流中。
随后，白石如同花朵般绽开，白色面具渐渐扩张，荡出一层灰色，这层灰色从蜷缩中展开，形成了一条无足的瘦长身影，对方四肢展开，如游鱼般挥动。
一个比其他灰影看起来要瘦弱一些的灰影，就这么从河流中爬了出来。
明黛就这么亲眼见证了一个灰影诞生的全过程！
那个新生的灰影诞生之后，也似乎生而知之，本能地就与其他灰影一样，加入了簇拥明黛的队伍。
看到明黛脚步停下，无数张白色面具朝她转了过来，齐齐盯着她，似乎有什么表情，但又看不出什么表情。
场面可谓诡异压抑到了极致。
都到了这个关口，明黛再想要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无论要面对什么，她都只有爬上这个山峰去看看了。
于是，怀着忐忑又好奇的心情，明黛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朝着山峰走去。
灰影们显然期望的就是明黛这么做，立刻给她的分开了一条道路。
神奇的是，就在明黛即将踩上组成山峰的椭圆石头时，这些石头蓦然活动起来，往两侧挤开，露出了中间的一道阶梯。
连阶梯都有，这山峰上面到底有什么？
见此情况，明黛再无迟疑，踏上了阶梯。
一步，两步……阶梯稳稳的托着明黛，一路往上前行，周围覆盖的白石也全都活动起来，自动为明黛展开一条通往山峰顶部的阶梯。
圆形石头越来越小，形状越来越不规则，周围也听不到水流潺潺流下的声音。
终于，明黛一路爬上了山峰的顶部。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神座。
神座同样由白石构成，看起来已经不知道荒芜了多久，散发着古老沧桑的气息。
神座底座的位置与山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像是钟乳石一般，从神座周围凝结出了这些白色的石块，看起来，这一整座山峰，能够化成灰影的白石、流向整个平原各处的河流……都是神座的衍生物。
神座孤独的矗立在这座山峰上，如同这座山峰矗立在这片平原上一样，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站在神座面前，明黛转头回望。
下方，所有灰影全都汇聚在一起，跪在地上，一张张白色面具往上仰望着明黛。
哪怕白面具的表情与人类不同，明黛也能在此时感受到那浓浓的期待之意。
明白了所有灰影的意思，明黛再度转身，走近神座。
转身，坐了下去。
“呜～～～”
在明黛坐上神座的瞬间，下方的白面具们集体呼啸，它们集体伸出了细长的手，往上伸展着、挥舞着，笛子般的空灵的声音呼啸，欢呼着、雀跃着、恭迎着——它们神灵的回归。
神座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变化，上面的灰尘尽去，恢复了如玉又如雾般光耀神秘的质感，强大的、神秘的、幽暗的、纯粹的死亡力量涌现汇聚，向这个世界宣告，神座上的人，就是执掌这个世界的主宰。
但在这个时候，神座上的明黛已经听不到、看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与景象了。
明黛的脑海中被其他更多的信息填满，无数复杂的信息汇入，她的双眸睁大到了极致。
她的瞳孔中映射着无数的画面，花开花落、漫天星空、小到每一沙土的轻微移动、大到一颗星辰的诞生爆炸……
她的耳畔中回荡着无数的声音，河水潺潺、闹市争吵、小到花开时的轻微声音、大到山崩地裂的巨响……
无数信息，全部同一时间，毫无保留地涌入了明黛的意识中。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类神魂能承受的信息，哪怕明黛是人类修士中金字塔前端的元婴真人也一样。
然而明黛现在坐在这古老的神座之上，在她坐上时，这神座就赋予了她神灵的位格，不是神魂地仙、不是飞升天仙，就是神灵，与远古时代天生神灵概念等同的神灵位格。
于是，明黛没有在巨量的信息之下陨灭，而是在这瞬间，悟道了。
以她能够理解的方式，看清了她一直苦苦追寻的——
这个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