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满枝
有过神灵视角的明黛，知道光阴在神灵面前是铺展开来的，否则修改器也不能分别寻找到在不同时空、存在时间差异的群员们绑定。
莫淮脸上的笑容淡去，抿了抿唇，看向明黛：“如果堕化的源头，并不是江云呢？”
不是江云……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击在明黛心上，让她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没错，大道成毒，有问题的从来并非江云，而是五行大道，作为五行大道的开辟者、传道者，天心老祖本身就代表五行大道，大道的状态，就代表祂的状态，祂才是第一个遭遇变化的源头。
或者说‘堕化’这件事本身，就是祂遭遇异变的现象。
大道本身出了问题，这条大道上的修士，自然也无法避免。而不是明黛过去以为的那样，变化是从江云开始，而是没有江云，也会是其他修士。
莫淮又道：“你还记得那段远古传说吗？先天五行化作世间第一只孔雀，就是五行道祖，天心老祖，就是祂人族的身份，天心宗便是祂留下的道场传承。”
明黛一愣，想不到这其中还涉及到远古神灵……原来五行道祖就是天心老祖！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发麻，飞快联想起那段远古的消失的历史……很明显，这意味着命运蔓藤已经完全侵占了‘过去’。
莫淮就像是重复明黛的思路一般解释道：“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能够跨越时间，祂在已经击败了远古神灵，继而直接将整段远古过往直接从历史中抹去，五行道祖也是其中之一，继而导致所有修炼五行大道的修士发生堕化。”
明黛：“所以五行道祖在未来才制作了修改器与聊天群，就是想要引导我们改变原本的命运？”
莫淮点了点头：“修改器是祂最后的力量，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对了，我们的敌人——”
“命运。”
明黛先莫淮一步说道，换来对方一愣，看来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已经知晓了。
难得见到莫师兄出乎意料的样子，明黛有些好笑，随后道：“我在死后，看到了很多东西……”
明黛开始讲述自己死后所看到的东西，死亡神座、命运蔓藤、降临幽冥宗、利用魏夕前往巫族、在秘地见到转生之机、云裳残魂的牺牲……最后转生在两千年钱，成为了纪星河与云裳的女儿。
莫淮认真的听着，途中神情几番变化，很多事情先是惊讶，随后变得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师兄？”明黛喊了一声。
莫淮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因为光阴特性，本应该知晓很多东西，但也恰是因为光阴特性，对于现在这个我而言，知晓的永远只有部分，有时候需要有一个引子，才能撬动更多信息。”
“这个你而言？”明黛听得一头雾水，又想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黑发莫淮，再次问道：“我此前见过的你，是当年回到天心宗的你吗？”
“是，又不是。”说到这一点，莫淮伸手，庭院中的老树上，就掉落了一根花枝，落在他手中。
“你知道了我们的敌人是谁，下一步就该知道，我们该如何对抗祂。”
明黛神情认真起来，立刻坐直身体，洗耳恭听。
“其实，现如今你的存在，便已经是对抗祂的第一步了。”莫淮一边说着，一边用花枝，在地面上画了一条直线。
“所谓命运，你也知道，如今这个命运，并非属于我们这方天地，而是外来者，在被侵蚀之前，世间本是由因决定果，一个‘因’发生了之后，随之而来很多个可能的‘果’，这之间的变化，并非确定的，受到很多原因的影响。”
说着，莫淮又循着直线起头的那一点，画出了几条不同的分支。
“但是……”树枝的顶端落在了直线后方代表‘果’的那一点上：“被侵蚀之后，世界变成了由‘果’决定‘因’。”
由果决定因……
“这意味着，现在的世界，结果永远是注定的，一个人注定死在某一日，那无论他怎么逃避，怎么改变变强，都会死在那一日，所谓的逆天改命，根本无门。”
“……同样的，若是一个人被命运‘钦点’，那就无需努力，其天生也可以获得其他人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你在神道世界所见到的那些一步登天的神灵，便是此道雏形。”
明黛深吸了一口气，脑中浮现出自己在死亡神座上看到的，自己原本应该死于玄凌剑下，影子化身的明珠彻底取代自己的‘未来’。
原来那就是‘命运’！命运给早已给她书写好的剧目，只是明黛并未按祂预想的那样演下去。
等待明黛消化了一下，莫淮继续在：“当我们知晓这一切，主动想要改变这一切，若是成功的改变了某个节点，便会在那个节点的基础上，形成新的光阴分支，也就是新的命运线。”
说着，莫淮在线条的中间，指出一点，画出如树木枝丫般的分支。
“但是，命运的力量之所以强大，便是即使因为意外开辟出了分支，到了下一个节点，它就会将那个分支强行收束，造成那个命运节点，以其他方式同样发生。”
“命运会将结果‘收束’，而我们能对抗命运的办法，则是不断的‘发散’，开拓新的命运线。”
随着莫淮的话语，他方才画出的‘分支’，又在他手上拐了个弯，回到了直线上，形成了一个新的节点。
等到几条分支画完，莫淮用树枝在地面上画的图形，已经变成了一个像是葫芦的图形。
每个节点开始发散，又在下个节点开始收束。
“每个改变了命运节点的你我，都会分化成两个或者更多个，譬如你之前见到的我。”
“我说是我又不是我，是因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确实是当年那个为了调查天心宗的来到两千年前的我，但是在五行秘境离开之后的我，就存在于两个命运线……这也是我来这个世界找到你才感应到的。”
明黛想起自己之前见到莫淮重叠的影子，不由问道：“两个？”
莫淮点了点头：“一个是回去之后，发现你突破金丹之后就死在红月之下的我；一个是去到你的世界，成功救下你的我。”
“第二个我，才是如今的我。”
“那相当于每次命运节点出现改变，就会有两个或者多个不同的世界存在？”明黛眉头紧皱，每一条命运线，就是一个世界，代表一种未来走向，哪怕只算关键的命运节点，她一时都简直难以计算到底同时存在着多少个自己与世界。
“那在我死去的那些世界，又是什么样呢？还有其他命运线上的我与你们，又是如何的呢？”
莫淮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去想，那些世界，对你我，甚至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意义。”
“一个原因是你永远无法与那些世界的自己与他人相遇，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我的光阴之力本质，就是能够让我获得到来自于那些命运线上的信息与记忆。”
顿了顿，莫淮继续说道：“第二个原因，是那些没有成功改变命运节点的命运线，其实就等于那个世界已经被‘命运’彻底占据，我们这些逆命者无一幸免，都会死去，不会再改变。”
如今莫淮已经是地仙，领悟更多光阴本质，其实这其中的原理，与之前在面对永生之茧时，他发现看不到明黛存活的可能，本质是一样的。
以至于那个时候的莫淮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与绝望之中，如果明黛死在了‘命运’的注定中，那任由他再如何开辟分支，也做不到让她回来了。
一直到后来在看到了悬赏栏的寻找明黛任务时，莫淮才恍然大悟，因为明黛的死亡，准确来说，并不是‘命运’赋予的，而是修改器，或者说修改器背后的五行道祖，这说明这一切都在谋划之中，明黛还有复生的可能。
如今他找到明黛，发现了因为她而存在的全新命运线，彻底说明了这一点。
“如今的你，是躲避了无数毁灭之下，唯一存在的你。”
莫淮在‘葫芦’的中间位置，划出一条新的往外延展的直线。
“也是中古时代，所有命运线中，唯一未被侵蚀的希望。”
第202章
唯一的……希望。
听完莫淮的话，明黛整个人被深深震撼，脑中嗡嗡作响。
不仅是因为关于命运的收束与分散的复杂因果，更因为按照莫淮所说，除了她目前所在的世界，其他所有世界中，未来已经全部被命运的大手所笼罩，她当下所在世界，则是最后一点微光。
五行老祖是何等存在？先天五行所化的先天神灵，将自己的道统从上古时期一直传到中古时期，妖兽、人类，几乎都以五行为根基修炼，更多修行者的加入，五行大道就像是一条大量水流汇入的河流。
但是就连祂都被打败了，只分出一点力量作为后手，而按照莫淮言下之意，她就是那个后手。
“为什么会是我？”
对此莫淮却是摇了摇头：“我也还不知道，但是从任务，以及当下你的存在开辟出了一条新的命运线，我能肯定……你是关键。”
“原本我是无法找到你的，在你死后百年前，我从一处险地机缘巧合获得了混沌石，便请叶师弟用来唤醒问心，随后在第两百四十七年的时候，问心发现了时空的异常变化，这意味着有新的命运线诞生。”
明黛道：“二十年五前，差不多是我在这个世界出生的时候。”
莫淮点了点头：“没错，我知道这条命运线的诞生与我无关，所以我顺着光阴一个一个世界的寻找，终于在两千年前找到了你。”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五行道祖的谋划，不是在我们的时代，而是在中古时代。”
“其他无数个世界的五行大道的堕化，已经成为必然，包括我们过去出生、存在的世界，祂的谋划，显然希望在这个因为你出生而开辟的命运线之中，保留下没有被污染的五行大道，开辟出一个不受命运控制的世界。”
明黛缓缓点头，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五行道祖想要救下这一个世界的人，同时，这也是对祂的一种自救，其他所有世界里的大道根基都已经腐坏，现在这个世界是唯一一株完好的新芽。
其实何止是对五行道祖呢？对于明黛，对于莫淮，对于群内所有师兄师姐们，同样也是一种自救。
他们六人，原本都是安排了‘命运’，只要不甘心那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的必死结局，那他们就是逆命者，他们就是命运的敌人。
其实想到这里，明黛觉得自身已经是幸运，他们至少还有反抗的机会，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呢？
明黛脑中浮现出了巫族灵山峡谷中一代代化为石像的圣女、浮现出了血海之上流下血泪的纪星河、浮现出了用残魂为自己挡住致命一击的云裳、以及古往今来，死于五行堕化的修士……
理清了这一点，明黛便能举一反三了，她伸出手，拿过了莫淮手中的树枝，在地上他之前划出来的那根分支上继续延伸。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不断的改变命运节点，直至将这个发散拉大，使命运无法再‘收束’？”
“没错。”莫淮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明黛便继续道：“那我现在已经改变了一个节点，我将原本应该会被带到天心宗的血灵咒抹去了。”
明黛之前虽然不了解具体的原理，但是在死亡神座上隐隐获得一些感知，一直没有提前改变血灵咒的出现方式，在五行秘境中遇到后，她便顺势将其掌握在了手中，改变了血灵咒落入无涯宗的命运。
现在想来，小册子会发生变化，似乎正是明黛成功改变了命运线的‘反馈’。
结果听到这话，莫淮却眉头一皱，脸色剧变：“走，我们立刻去无涯宗！”
明黛愕然：“怎么了？”
莫淮指着地面的葫芦图案对明黛道：“关乎生死的，才是重要节点，血灵咒是一个节点，这个节点被你改变，相当于一个‘因’被篡改，但是无涯宗将会灭门的‘果’，也是一个节点。”
明黛的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她明白了莫淮的意思，命运蔓藤的力量是让结果主导原因，只要确定的结果，原本的原因被篡改之后，那就会产生其他更多的原因去完成那个结果，无涯宗的覆灭如果是命运的安排，那即使她改变了血灵咒，让节点发生了偏离，命运也会以其他方式让其覆灭。
明黛过去的思路还没有跳出常规，错误的以为是原因决定结果，所以认为失去了血灵咒，无涯宗就不会再有后续的劫难，但是她忽略了节点是一个接一个的。
不是改变一个节点就可以影响后面的节点，而是在命运的收束下，每个节点他们都要去扭转！
只要发生了发散，命运就会开始收束，距离明黛抹去了本该被纪星河带回去的血灵咒，此时已经过了一个月，而纪星河才刚带着无涯宗的弟子们回到宗门，母亲与祖父，则是一直待在无涯宗的。
“走！”
……
半个月前，无涯宗，元婴真人纪远涛坐在自己的洞府之中。
拿起储物袋伸手一抖，就从里面掉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这青年衣着颇为华贵，腰间佩戴者香囊玉佩，但是身上只有点炼气底子，连炼气十层都没有达到，从眉气质修为来看，并非修士，而是十足的普通凡人中的富家子弟。
看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一位仙风道骨的修士面前，青年第一时间虽是紧张无措，却没有太多的惊恐，而是立刻说道：“不知仙长找晚辈有何事？我家族乃是无涯宗远涛真人后裔，从来不涉及修仙界的事情。”
一句话点明了自己的后台，一句话又表达了自己与家族与修仙界无关，如果是其他修士，忌惮无涯宗与纪远涛这个元婴真人，这时候肯定会考虑放过他了。
“不错，反应很快，而且……长得还有几分像我。”纪远涛听不出情绪地赞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