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清风
“那、那个……美女!美女小姐!”林稚堂本来坐在大厅里用来待客的沙发上,看到姜鱼走进来,双眼放光,立刻丢掉手中的杂志迎过去,但他忘记自己还不知道姜鱼的名字,因此喊出了“美女小姐”这样的称呼,引得各方侧目。
姜鱼倒是不觉得尴尬,停下脚步,落落大方地告诉他:“我姓姜,叫我姜鱼就好。”
林稚堂哪敢啊,这可是站在他小叔身边的女人,“姜小姐真巧啊,又碰到了。今天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诶,我小叔没跟你在一块儿?”
这话题转得就有点生硬了。
姜鱼:“他在家。”
“哦哦哦,他在家啊。”林稚堂点着头,又愣住,“哪个家?林家?!”
不等姜鱼回答,他又立刻否了这个答案。他小叔可从不把林家当自己家,昨天回去后他特意打听了一下,好家伙,跟林西鹤最不对付的四老太爷已经开始吸氧了。
怕不是等林西鹤回去就会翘辫子。
林稚堂拐弯抹角地想打探林西鹤的消息,但当姜鱼说“要不你去麻仓找他”时,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并且非常夸张地后退一步。
“我怎么好去打扰他呢。”林稚堂讪笑。
“那林小先生是在这里……”姜鱼问。
“哦,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云京大厦的事儿。我好歹也算帮了点忙的吧?对不对?那个金属罐子,还是我给扔出去的,要不然炸了怎么办?还有啊,我那群朋友,有一个算一个昨天全送医院去检查脑子了,就我没事。”林稚堂说起这个就有点得意了,“我们林家人,还是有点底子在的,结果我妈不知道抽什么风,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通,说我烂泥糊不上墙,非要我出去锻炼,这不一大早就把我赶这儿来了。”
现在可不是一大早,都中午了。
姜鱼:“她想让你进训练营?”
林稚堂:“可不是么!我堂堂一个富二代,怎么能进训练营吃苦呢!”
训练营,顾名思义就是个锻炼人的地方,由异能协会牵头举办,所属教官有来自春城大学的、特调局的、军部的,等等,阵容强大,所有异能者皆可报名。
报名方式共有两种,一种是公开考试,所有异能者通过考试即可入营;另一种是出钱,专为林稚堂这种富二代量身打造。姜鱼也去过训练营,但那是大四的实践课,她去当教官。
姜鱼觉得,林稚堂的妈妈急匆匆地想把儿子塞进训练营,倒不是嫌他不求上进,而是想要让他避开林西鹤,远离林家即将到来的风暴。
不得不说也是爱子情深。
就是不知道林稚堂这一支,有没有插手过半年前的废城探索。
林家太庞大了,枝叶繁茂。祖上从大灾害前就开始发家,历经废土时代,几经浮沉,终于打造出如今的林氏。除了最为人熟知的能源公司,林氏旗下还有其他的产业,根基可以说是三大能源公司里最深的。
林西鹤是林逝水唯一的孩子不假,但林逝水还有一个弟弟,叫做林东渐。而林稚堂与林西鹤的亲属关系,还要追溯到林西鹤太爷爷那一辈。
总而言之,林家的事情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林稚堂不愿意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的训练营,在这儿磨磨蹭蹭了半天都没报完名,回家去吧,又怕被他妈骂,前几天刚买的那辆银翼五代都在云京大厦被划花了,还在返厂修理,没一件事是顺的。
他甚至打起了逃离春城的主意,可一想,又觉得不保险。别的城市又不是没有林家的产业,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他妈都能找到他。
于是他这聪明的脑袋瓜子一想,突然有了个灵感,问姜鱼:“我那叔叔,什么时候回林家啊?”
姜鱼:“你很希望他回去?”
林稚堂:“你跟我叔叔说,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他拿回林家,只要他能让我当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还有不要打我。”
姜鱼挑眉。她一时都不知道林稚堂是真的缺心眼呢,还是大智若愚。
林稚堂越说越起劲,先做贼似地环顾四周,又压低声音跟姜鱼说话,仿佛从前在天桥底下卖碟的,“姜小姐有所不知,我还有很多的叔叔……”
姜鱼:不,这个我知道。
林稚堂:“就星辰投资你知道不?我另一个叔叔也参股的,跟内城区很多的二代们一起,到处投资些吃喝玩乐的地方,还计划过要在麻仓建一个堪比春集的大型购物中心。我这不是为了给长辈捧场吗,去过几次。前段时间,我就觉得我那叔叔很不对劲,好像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姜鱼微笑,“是吗。”
如果姜鱼没记错,林稚堂现在说的这位参股了星辰投资的叔叔,应该是林东渐的儿子。最有可能把林西鹤铲除后,接手林家的人之一。
林稚堂见她不接茬,急了,“你别不信啊,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啊美女姐姐,我是林家人,我最有发言权了。你回去跟我小叔一说,他肯定懂!”
那你这是卖叔求荣啊。姜鱼仿佛在他脑门上看到了三个字,叫——打起来。
“你们林家的事我可管不着。”姜鱼笑笑,继续往里走,“你还是自己去找林西鹤吧,他今天正好休息。”
“别啊,美女姐姐!”林稚堂急忙跟上。
大厅里无数人看过来,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林稚堂在姜鱼面前伏低做小,可不代表他就从良了,当即毫不客气地瞪过去,“看什么看!”
与此同时,林西鹤也接到了林逝水的电话。
“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
电话挂断。
端的是冷酷无情。
作者有话说:
林西鹤:莫挨老子。
第42章 十字生命线 ◇
◎送茄之情◎
林西鹤虽然不回林家, 但该来的风暴还是会来。
当天晚上,万洲联合位于西北部的平城、原城,正式对外宣布, 他们已经打通了号称最难突破的“中部无人区”, 开辟出贯穿东西的“十字生命线”, 不日将进行第一次试通。
此消息一出,还有谁再去关心什么编号S106、什么北岸诗会,而反应最大的无疑就是林家。
在如今这个时代, 交通运输是个大问题。
大灾害之后,全球气候发生巨变,频繁多次的地壳运动也致使大部分区域的地貌发生变化。城市崩塌、人口锐减是一方面, 地图失效是另一方面。人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满目疮痍的家园, 还有不再熟悉的、陌生的大自然。
科技的进步推动着人类一步步实现高天的梦想, 可空运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以目前的技术手段, 也暂时无法建造出足够大的货运飞船, 所以陆运、水运仍是无法放弃的运输手段。
废土时代的“网络学者”曾说过:在人类无法拎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之前,脚踏实地仍然是生存的主要途径。
作为人,尤其是国人, 永远都不可能放弃脚下的这片大地。几代人、几十年, 甚至付出了无数条生命,一步步测绘出全新的地图,去探索那些危险之地, 去开辟出新的道路, 而这些如同动脉一般将人们重新串联起来的通路, 人们谓之——生命线。
生命线的开辟由简到难, 首先当然是各个城市的周边区域, 再到贯穿各地的城际公路。安全起见,挑选的都是危险性不高的路线,避开了大量变异动物、植物所在区域,也因此很少能获得最优解。
万洲此次与平、原二城开辟的十字生命线,如果真的能正式通行,那么不仅可以大大缩短东西两地的陆地距离,更在中部地区的探索事业上具有里程碑意义。
中部地区是大灾害中地貌变化最大的一个区域,没有任何城市幸免于难,幸存者们几乎全部迁出,与此相对的,是大量变异动物的迁入。
这里也有种类最繁多的变异植物,有无数的秘密等着人们去探索。
发布会上,代表万洲发言的正是林西鹤还未走到台前来时,大家误以为的万洲的老板。如今公认的二把手。
那是位年近四十的女性,哪怕是出席这样的场合,仍旧穿着万洲标志性的黑色作战服,一双鹰眼,冷厉肃穆。她站在台上,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人类用几千年的时间去征服脚下的这片土地,获得了荣耀,也获得了傲慢。十年灾害,天翻地覆,我们终于为所有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由此开启了新的征程。各位,万洲不是先驱,也不是自命不凡的时代的先锋,我们同所有人一样,踩着前人的脚印,继往开来、砥砺前行。”
“也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实现共同的愿望——”
说着,她后退一步,侧身让出后面的光幕。只见四个水墨流金的大字如龙飞凤舞,跃然其上,正是——
【万州通达】
这一幕被传到社交网络上,立刻掀起狂澜。
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字生命线的贯通,可能距离他们的生活还有点遥远,激励大于实感。年轻人们一口一个“好酷”、“牛叉”,欢欣鼓舞,而林家老宅里,有人就真的一口气缓不过来,抱着氧气瓶吸氧了。
“林西鹤!还有林逝水……他们就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年迈的老头儿在指天骂人,可这座老宅像座囚笼,不止困住了他,也困住了他的骂声。
如果说在此之前,有谁希望十字生命线能够贯通,甚至多来几条,那三大能源公司首当其冲。能源石运输,最重安全。
可偏偏是万洲,万洲的老板偏偏是林西鹤。无论林氏作何反应,都有可能成为众人的笑柄。
这不是被人卡住脖子是什么?
老太爷的这口气,是真的上不去了。林逝水被紧急呼叫到老宅,说是紧急,也是隔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林东渐早已到了。
屋里站了十几个人,等到林逝水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一个个神色复杂,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只有林东渐,林逝水的亲弟弟,径直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问:“哥,万洲跟平、原二城的合作,你是不是有意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林逝水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明卉死的那天开始就只着黑衣,多年来不苟言笑,气质愈发沉稳内敛。明明年纪还未过六十,不算多老,面容也还很俊朗,但鬓边已经染上一丝霜白,倒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他挥退了要给他上茶的佣人,不疾不徐地走到主位上坐下,也不急着去看老太爷,第一件事就是接过消毒的帕子擦手——
好似这老宅里连空气都带着病菌。
“万洲最初就是在无人区发家,这半年来退出春城,人手陆续转移,你们难道不知道?”林逝水一眼扫过去,心虚的人都在低头。
他又道:“如果不是半年前那件事,十字生命线的贯通还要更早。”
你果然都知道。
林东渐握紧了拳头,却没办法把这句质问再说出口,因为林逝水又问他:“知道为什么我还留着你吗?”
这话一出,老宅里的空气都要凝固了。外人永远不知道这半年来,林家的其他人过得有多如履薄冰,他们甚至希望林西鹤从来没有去坐牢。
林逝水借此压着他们,抓住了他们所有的把柄,在他们头上悬了一把刀,那刀却迟迟不曾落下。
整整半年,他们就像瞎子、聋子,表面看还风光无限,实际上都被架空了。而现在,那把刀终于要落下来。
“我刚刚给小鹤打了电话,他还是不肯回来。”林逝水随手将帕子扔进垃圾桶,再次看向林东渐,“弟弟,你说怎么办?”
林东渐:“你有话直说,我愿赌服输。”
林逝水:“那就请你大义灭亲,把你的儿子也送去坐牢吧。”
“你!”林东渐倏然色变,“林逝水,我都已经低头了,我不跟你争了,为什么你还是连小辈都不肯放过?你没看到他们现在那个样子吗?谁心甘情愿放任自己去堕落?!”
“你所谓的堕落,是声色犬马,还是跟人暗中勾结,将能源石私自贩入市场?这是走私、是中饱私囊,是愚蠢。你以为套了个星辰投资的壳子,拉一帮狐朋狗友当幌子,别人就认不出来那是谁在幕后捣鬼?”林逝水声音发寒,眼神更冷。
“我的儿子能坐牢,你的就坐不得?”
“你这是在逼我!”林东渐几乎要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林逝水都知道,他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可他就只是冷眼看着,看着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然后——
逼他亲手把儿子送进牢里。
没有人比林东渐更了解林逝水的狠毒,自从那个叫明卉的女人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一点温情可言了。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林逝水并不否认,转头又随意地问起管家:“老先生还好吗?”
“医生看过了,说是情绪起伏太大,血压有点高,但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休息一晚上就好。”管家低着头,恭敬作答。
林逝水便道:“那就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