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清风
“哭?”贺望岚诧异。
“他一直喝酒,一直在哭,哭得好糗哦,还跟我说、说……”糯糯敲敲小脑瓜,好像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又好像是词汇量有限不知道该怎么说,末了终于想起来,“眼泪水儿兑酒,好喝!他说他跟我开玩笑呢,让我不要把他哭鼻子的事情说出去。”
此时此刻的牛三儿呢?
他不哭也不笑,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拒绝说话。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那就是,“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寸头试了好多种办法都没用,胡乱抓了把头发,出来喘口气。他隐约能感觉到,牛三儿并不是不想认罪,而是无所谓了。
定他的罪也好,怎么样都好,他根本不想做任何辩驳,也并不信任警方。而这人本身没有亲属,没有牵挂,找不到什么突破口,最是难缠。
消息传回鱼鳞栉,姜鱼把新发现的线索告诉寸头,而后回头问林西鹤:“你要去看看吗?”
林西鹤一脸平淡,“审问不是他们的事吗?”
凶手既已抓住,三流侦探就要开始跑路了,可这次却不怎么顺利。
此时临近傍晚,老实脸终于带着阿诚回来了。
糯糯开心地冲上去跟阿诚说话,问他小花好不好,他们都说了什么。阿诚回答得一五一十,老实脸则走到林西鹤跟姜鱼面前,说:“我带回了高问渠的DNA样本,可以跟秦震做亲子鉴定。”
姜鱼倏然想起,高问渠在被枪决前,曾短暂地在森林监狱关押过一段时间,那里是有可能还遗留着他的DNA样本的。
老实脸确实心细,不然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
“组长让我问你,桑老太的事,是否需要九组出手?”他又问。
“不了。”林西鹤看了眼贺望岚,“废城那件案子会由万洲全面跟进,有虞枫在,九组不需要牵扯其中。”
贺望岚立刻笑嘻嘻地跟老实脸挥手打招呼。
这一刻,老实脸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万洲是真的回来了。半年前就是这位三队长亲手切断地跟春城的合作,半年后,也是他回来跟进案子。或许这就是万洲那么多位队长,却只有他出现在春城的原因。
时人对他的评价多是“年轻气盛”,但他能一次次站在台面上左右局势,老实脸就不会看轻他。
鱼鳞栉里人多眼杂,双方没有就这个问题深谈。
老实脸迅速回归正题,“秦震这个案子,凶手算是基本确认了,但还有些疑点没有解决。譬如牛三儿究竟是怎么知道秦震味觉失灵的事情,还有彭大拿死亡时间的问题。牛三儿现在拒绝配合,二位这边有什么进展吗?”
姜鱼:“还没有,不过我们现在打算再去一趟蓝铃花,看看能不能从孟萍那里再问出点什么。莫探员要一起吗?”
他们两个去了,老实脸当然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留下来,再查一查牛三儿的底。”
双方遂分头行动。
姜鱼跟林西鹤光明正大地以“工作”的名义走出鱼鳞栉,前往蓝铃花。这也让林西鹤再次领略了,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六点四十五,蓝铃花剧场门口,观众开始入场。
姜鱼上午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见春山》这本书,这会儿过来,就先把书拿上了,再跟林西鹤去前面落座。票是颜令给的,前排的VIP座位,旁边正好是孟萍和姜珍珍。
姜珍珍笑语盈盈地看着他俩,“又一起呢?”
“妈。”姜鱼略显无奈,林西鹤则有些郁闷,郁闷的同时还不能忘了打招呼,点点头,道:“姜姨,孟姨。”
大半场演出下来,林西鹤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从开始到放弃。
兰舟说,一起看演出、看电影等活动都能很好地增进情侣之间的感情,尤其对暧昧期的男女来说,偶尔的对视、肢体接触,都是感情升温的必要条件。可是旁边坐着两位长辈,当着人家长辈的面,他又能做什么?
台上的演员声情并茂地说着台词,台下的林西鹤内心一片荒芜。《小美人鱼》这个故事还是BE,感性的观众们已然开始哭泣,而林西鹤偷瞄着旁边的姜鱼,连个递纸巾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他本身也不是很有绅士风度。
可姜鱼的泪点确实过高了。
“怎么了?”她转过头,小声问林西鹤。
“没什么。”林西鹤的视线越过她肩头,还能看到姜珍珍一边流下感动的热泪,一边还能跟孟萍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视线还老往他们这边看。
姜鱼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却又装着不懂的样子,问:“演出,不喜欢吗?”
林西鹤刚想开口,又停下。余光瞥见姜鱼放在膝盖上的书,伸手拿过来,翻到其中的某一页,又递回去。
姜鱼却没接,只是微微侧身,就着他的手看向那书页上的文字。因为观众席没有打灯,所以她又不得不凑得离林西鹤更近了些。
只见书上写着——
【除你之外,事事无聊。】
看到这行字,姜鱼没有忍住嘴角的笑意。可这好像不能怪她,林西鹤的浪漫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叫人防不胜防。
她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暧昧。
“咳。”隔壁的姜珍珍咳嗽一声,林西鹤便又只好歇菜了,把头一歪,幽怨满怀,看着竟还有点可怜。
可惜姜鱼好像不吃这一套,她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又继续看剧。
林西鹤偷偷给兰舟发信息。
驾鹤西去:你的招并不管用。
永远online的万洲大保姆秒回。
Lan:你确定不是你实际操作的问题吗?
驾鹤西去:确定。
Lan: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
驾鹤西去:说点有用的。
Lan:跟她撒个娇。
驾鹤西去:你在说梦话?
Lan:或许姜大美女喜欢小狼狗那一款的,她有实力,又不缺钱,为什么不找一个能哄自己开心的呢?年轻的男孩子拥有无限的潜力,十八岁,青春无敌。
林西鹤看到这句话,挑起了眉。
驾鹤西去:无稽之谈。
Lan:就怕万一。
驾鹤西去:没有万一。
Lan:不要嘴硬。
林西鹤盯着“不要嘴硬”那四个字,烦死了。撒娇是不可能撒娇的,但“年轻的男孩子”这几个字开始在他脑海里无限环绕。
十八岁有什么好的。
驾鹤西去:那我是什么?
Lan:一个三十岁的男人?
驾鹤西去:呵。
作者有话说:
万洲大保姆经典语录之一:不要嘴硬。
第85章 送花的人 ◇
◎他倒是比林逝水上道多了◎
演出的最后, 小美人鱼化作泡沫消散。
泡沫是真的泡沫,而非科技产物。如同一触即碎的幻梦,随着音乐从舞台飘向观众席, 在剧场灯光下, 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许多人忍不住伸手去接, 或仰头看着,眸中异彩连连,但都克制着没有发出声音。
英俊的王子站在舞台上, 这最后一幕里他没有一句台词,在小美人鱼化作泡沫的凄美又空灵的音乐中,是他和新婚的妻子互相依偎, 洋溢着幸福的笑脸。而观众的视线被那缓缓飘舞的泡沫遮掩着, 再看台上的表演, 不禁油然而生一种“镜中花、水中月”的感觉。
极致悲喜,似梦还醒。
长达五分钟的表演, 没有一句台词, 可好像把什么都说尽了。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段表演里,看着泡沫,亦或是透过泡沫看台上的人, 只有林西鹤还在看姜鱼。
他们坐在第一排, 是泡泡最多的地方,而林西鹤发现一件事——就连那些泡泡都爱姜鱼,从她的手边、她的肩头飘过, 簇拥着她, 却又没有打湿她的一缕头发。
林西鹤就不同了, 他抬手, 便谋杀了一个泡泡, 并有更多的泡泡争先恐后地前来赴死。他仿佛遭到了围攻,并且怀疑那个喷射泡泡的机器是不是就正对着他?
姜鱼看他在那边面无表情地跟泡泡作斗争,忍着笑,递给他一张纸巾。
林西鹤也不矫情,接过来擦了擦手,余光却瞥见有一个泡泡正擦过她的脸,下意识地便伸手替她挡住。
可这样一来,好像是他故意去摸姜鱼的脸,指尖停在她的颊边,感受到一点温暖。两人都顿在那儿,后头正好有人看见了,发出细微的揶揄的声响。
好在姜珍珍和孟萍没有注意到。
“有泡泡。”林西鹤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了一句,收回手。
此时演出正式结束,剧场里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演员返场谢幕。观众给予了他们最热烈的掌声,还有上台献花的,年轻的姑娘和礼貌的绅士一同上台,将两束蓝铃花分别递到颜令和女主角的手里。
姜鱼小声跟林西鹤解释,给台上的演员送蓝铃花,是在这个剧场里最高的赞扬。这代表观众对你的肯定。
林西鹤的目光则望向坐在一排正中央的孟萍。
孟萍没有上台,只是看着台上的颜令,缓慢而又韵律地鼓着掌,眉眼含笑,仿佛带着无尽的鼓励与支持。颜令抱着花搜寻着她的身影,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用力挥手,与他平时彬彬有礼的样子比起来,更有朝气。
那种喜悦、那种对表演的热爱是由内向外的,做不了假。
姜珍珍看着他的目光也很欣慰,忍不住跟姜鱼说:“这一批年轻人真的很有天赋,蓝铃花后继有人了。”
“是啊。”姜鱼知道,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姜珍珍依旧热爱这个地方。
等到散场,姜珍珍自然跟着姜鱼一块儿回家。她跟姜鱼手挽着手走在前面,林西鹤就只好双手插着风衣兜走在后面。
因为没有人要跟他挽手。
兰舟又贴心地发来建议。
Lan:你要是实在拉不下脸跟姜鱼撒娇,就跟姜鱼的妈妈撒娇。跟长辈撒娇,总不过分吧?
驾鹤西去:有碍观瞻。
Lan:如果你追不到女朋友,独自走在麻仓的街头流泪,那才叫有碍观瞻。
驾鹤西去:……
林西鹤觉得兰舟出的就是馊主意,要不是最近事多,联络一定要保持畅通,他一定把他拉黑。
不一会儿三人坐上了麻仓的三轮小蹦蹦车,即走即停,可以沿着主路走,将他们送到48街。
车上有司机,谈话不方便,所以姜鱼和姜珍珍只是在闲话家常。林西鹤坐在前面,听着她们的话,吹着迎面而来的晚风,倒也惬意。
偶尔她们的谈话里也会带到林西鹤。姜珍珍并未多问他们为什么又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进展,聊的都是些很琐碎的事——譬如明天早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