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江葵娘面露为难之色。
不成,她还没有讨到公道呢,再说了......方才婆母放话说了,她出来了就别家去,如此灰溜溜的归家,真是难为情。
想罢,江葵娘没有应声。
顾昭有些了然,“是不是庆喜哥惹你生气了?”
江葵娘摆手:“不是不是,他很好。”
说完这话,江葵娘失神了片刻,她家相公一早天不亮便出门讨银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见顾昭和胡八都拿眼睛看着自己,江葵娘叹了口气,将事情说了一遍,她神情有些落寞。
“顾小郎,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往我喜堂上搁了扫帚,害得吉位被污,家里通了瘟的,居然是我那大姑姐张阿月。”
“唉,我就想问个公道,家里的公爹和婆母还护着她,不让我上门。”
她越说越难过,抬手用袖子抹了抹泪。
十年啊,她嫁到张家整整十年了,到了这一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公婆眼里还是外人。
胡八生气,“怎地会有这般恶娘子,小娘子这大姑姐,心坏着嘞!”
公公婆婆也不知礼,如此厚此薄彼,家宅不宁啊。
顾昭意外。
喜堂这事儿她知道啊,当初艄公谢老伯出事,就是阿庆嫂让谢家人寻桑阿婆问鬼,为了说明桑阿婆神通,她特意说了自己喜堂被搁扫帚的事儿。
顾昭瞧着失意的江葵娘,想着那时她快言快语的爽利模样,心里有些不舒坦。
不该这样的。
顾昭看了看天色,“庆喜哥知道这事吗?”
江葵娘摇头,“不知道,就连公婆,他们也是今儿才知道的,也不知道大姑姐是怎么露出了端倪,原先,他们还想瞒着我的。”
顾昭正待开口,倏忽的,她止住了话头,转身朝后头看去。
江葵娘:“怎么了?”
顾昭:“有人来了。”
很快,黑暗中便出现一道光团,光团越来越近,走近一看,原来是提着灯的张庆喜。
看到江葵娘,张庆喜面上浮上了喜色。
他大步的走了过来,目光在江葵娘身上上下打量了两眼,见她没有哪里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你啊,这般冲动作甚,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放心后,张庆喜心里有了后怕,不禁埋怨几句。
“事情我都知道了,明儿我不去捕鱼了,咱们一道去六马街,这事,阿月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你别听阿爹阿娘的。”
江葵娘眼里酸涩,“相公!”
张庆喜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好了好了,这么迟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外头瞎走,多危险啊!你瞧你,连盏灯都没提,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马马虎虎,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刚刚这一片还奇怪得很,突然打了好一会儿的雷,怪吓人的,我都怕你出事了。”
听着这明为数落,实则关心的话,江葵娘羞赧的低了低头。
旁边,胡八嘀咕。
“浑说!哪里是这般大年纪,明明还是小娘子哩!”
顾昭扯了扯它的衣袖,示意它别插嘴。
张庆喜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顾昭和胡八,他面上怔楞了一下,顾昭他知道,定然是巡夜时碰到自家婆娘了,不过,另一个是......
张庆喜的目光落在胡八身上,待瞧了真切,他不禁也是暗道一声。
好!好一个俊俏又风流的公子哥!
不过,这公子哥,他刚刚叫自己婆娘什么?
张庆喜的目光瞧了瞧胡八,又瞧了瞧自家婆娘。
......小娘子?
顾昭抚额:这个……这个她得解释一下。
顾昭正待开口,旁边,胡八越过顾昭,分外高傲的昂了昂下巴,冲着张庆喜道。
“你还不错。”
“比你那什么阿月姐,还有爹娘可靠多了。”
“小娘子这般吉祥的人,以后也不可辜负了她。”
张庆喜迟疑:“......小娘子?”
他看了看胡八,又看江葵娘,神情恍然,刚刚他还真是没有听错,这位好看的公子哥,他还真是喊他家葵娘小娘子了。
张庆喜警惕的盯着胡八。
原先觉得他那风流又俊俏的好面皮,瞬间也成了不可靠的油嘴滑舌。
江葵娘捂脸:哎哟哟,真是羞煞她也!
这一个两个的,怎地都喊她小娘子了。
顾昭将眼前这一幕看在眼里,扶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她将胡八往后拉了拉,无奈道。
“好了好了,莫要胡闹了。”
“庆喜哥,这位是胡八,胡公子。”
顾昭特意在胡字上加重了语气,奈何,张庆喜根本没往那一方面想。
他盯着胡八,就像是盯着那等调戏良家妇人的浪荡子。
胡八下巴昂着,浑然没有方才对顾昭和江葵娘的憨劲,他这面皮生得好,这样斜睨着看人,自有一种高贵的气质。
不过,瞧过去也有些欠揍罢了。
顾昭看着张庆喜捏紧了的拳头:......
“咳咳。”顾昭只得清了清嗓子,将话说的更明白,“庆喜哥,胡公子是修行有成的狐狸仙,方才它向嫂子讨封,这才修成了人身。”
顾昭的视线往那片焦土处挪了挪,示意张庆喜看那儿。
“刚刚那一阵的雷光,是它渡劫化形的雷劫。”
“啊?”张庆喜傻眼了。
“对对,相公,你也来踩踩,顾小郎说这地儿踩了,对身体有好处呢!”
江葵娘是个讲究实惠的小娘子,惯常持家有道,当下便催促着张庆喜脱了鞋子,往那片焦土上踩一踩。
张庆喜踩着焦土,感受着上头细细麻麻的雷光,神情还是恍惚的。
这世上真有狐仙?
还是公狐仙?
……会叫他婆娘小娘子的狐仙?
......
顾昭看了看昏暗的夜色,人途鬼道时不时交错,偶尔还有几道灰雾一般的鬼炁借着夜色遮掩,四处窜弋。
虽然有张庆喜一道,顾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当下便道。
“夜深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张庆喜:“不......”用。
他正待婉拒,衣裳被江葵娘扯了扯,他低头便见自家婆娘脸上还有几分惊惧,话在嘴边又吞下去了。
也是,狐仙都被葵娘碰到了,夜色昏暗,还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别的什么。
张庆喜看着胡八,眼里有着庆幸。
还好还好,这是一道善缘。
顾昭打着灯笼走在前头,旁边,胡八还有些不习惯,它不单单不习惯这样两脚走路,还有些不习惯穿宽袍的衣裳。
顾昭:“怎么了?”
胡八不知客气,“不舒坦,不若稻草兄予我的衣裳舒坦。”
顾昭:......
自然了,稻草兄那衣裳都快成碎布条了,穿了等于没有穿,当然舒坦了。
……
顾昭心里还有件事耿在心里,不问不痛快,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的问道。
“胡公子,我瞧过去没有福气吗?”
不应该啊......
不过,顾昭想着自己用了一张八方来财符,结果只得了几十枚的铜板还一粒小指头大小的碎银,瞬间又犹豫了。
难道,她真的没福气?
胡八扯了扯衣襟,让它松的更开一些,露出里头一片白腻的肌肤,这才觉得舒坦了。
“自然,道长你的小脸尖尖,哪里及得上葵娘子的胖脸圆圆有福气嘞!”
它眼光果然不错,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的,回去后,族里的狐瞧了它,一定分外诧异。
胡八喜滋滋。
顾昭恍然,原来这黑狐是这样看福气的啊,她放心了。
一行人脚下步子不慢,很快便走过屋舍,入目是一片空旷的田野,地里是一茬一茬的稻草根。
月色下,平摊双手的稻草人坦坦荡荡,随着秋风前后晃悠。
......
长宁街,张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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