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他两眼发直。
肚子被剖开了?他,他还活着么......
倏忽,那掏着心肝肠子的鬼影动作一顿,灰白的眼睛挪了视线到陈伯文脖颈处,诡谲又不安好心。
“呵呵......差点忘了。”
陈伯文惊惧的看了过去,“谁......你是谁......”
鬼影丢了心肝肠子,就这样踩着湿濡的血滴,弯腰低头迫着床榻上陈伯文,咧嘴一笑。
“你还割了我的脖子嘞!这个仇,我也得讨回来。”
鬼音幽幢,陈伯文惊惧又莫名,面前这人是谁,他又是什么时候割了他的脖子?
然而,鬼影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手起刀落,陈伯文脖颈处有鲜血冒出,他捂着脖子哀嚎痛哭。
“啊,痛痛痛!”
鬼影没有理会,他目光一挪,转而看向床榻里头,闭目睡得痛苦的包玉燕。
这儿还有一个……
这处宅子里,还有许多许多个……
......
这一夜,陈家人都感受到了腹肚被剖开,生生扯出肠子的痛苦。
公鸡唱晓,天边泛起鱼肚白,鬼影冷哼一声,他瞧了瞧这处宅子,瓮幢的丢下一句话。
“这事儿没完。”
鬼音幽幢,飘飘荡荡在宅子里荡了很远,睡梦中,每个人心里惊惧了下,接着鬼影一点点淡去。
......
一声鸡鸣声响起,接着便有层起彼伏的鸡鸣声应和,寂静的泰安村一瞬鲜活了起来。
陈伯文捂着脖子,哀嚎一声从床榻上翻滚下来。
“活着,我还活着?”
他一脸惊惧的对着自己的肚子和脖子上下摸索,待摸到完好无损,这才喃喃一句。
“是噩梦啊......”
他卸了劲儿,还不待放心,床榻上的包玉燕也惊嚎的滚了下来。
包玉燕凄惶的摇手,“别剖我肚子,我没有吃你的心肝肠子和肺,不是我,不是我!”
陈伯文看地上的包玉燕。
包玉燕睁开眼睛,一眼就瞧到陈伯文,她脸一垮,眉眼一耷拉,张嘴就嚎了起来。
一边嚎,一边往陈伯文身上扑去。
“当家的唉,我做噩梦了,我梦到有个汉子来床榻边看着我,非说我吃了他的心肝肠子,他,他把我的肚子也剜了,好可怕......”
陈伯文脸白得像死人。
包玉燕一脸惊惧,“当家的?”
“你,你也梦到了?”陈伯文从牙缝里挤出话。
包玉燕:什么是也?难道说......
包玉燕惊恐的和陈伯文四眼相对,宅子里,陆陆续续有同样的哀嚎声传来。
这不是梦......
两人同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
翌日。
胡屠夫被陈忠明唤小儿子陈仲武请了回来。
“老爷子,找我什么事啊?”
胡屠夫是个身量高大的汉子,他一进门就脱了头上的毡帽搁在桌子上,声音爽朗。
“喝茶,先喝茶。”陈忠明扯了个笑脸,示意胡屠夫喝茶。
胡屠夫不知这陈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他性子向来大方,今年收着陈家的猪,也很是赚了一笔银子。
当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睛瞅过众人,目光诧异的一顿。
无他,这陈家人的脸都白了一些,脸色格外的难看,仔细看,他们的眼下还有青翼。
这,这是何故?
胡屠夫有些惊疑。
片刻后。
陈忠明叹了口气,气息一沉,目光看向胡屠夫,沉声道。
“我陈家糊涂,悔不听胡贤侄所言,那五趾猪,那五趾猪......”他咬了咬牙,低头一拍大腿,懊恼道,“嗐,那猪被我陈家杀了吃了。”
胡屠夫心惊,还不待他说话,就听到这陈老爷子说出了一句更让人惊惧的话。
“昨儿夜里,那五趾猪回来寻我们讨命了。”
包玉燕沉默的将神荼郁垒的画像搁在桌上,陈忠明看了一眼,目光沉痛又惊惧。
“昨日夜里,那孽障破了我家大门,我们睡梦里都被它剖了肚子,扯出肚肠心肝,我这大儿杀了猪,割了它的脖颈,放了血,你瞧他,除了剖肚肠掏心肝,他梦里还被割了脖子,和那猪一样样的。”
陈忠明一边说,一边颤抖着手指着大儿陈伯文。
胡屠夫看了过去,果然,那脖子处就有一条红红的痕迹。
瞬间,胡屠夫如坐针毡了。
他的视线落在神荼郁垒的图案上,此时年节刚过,这门神像本该是色彩鲜艳的,此时却灰蒙蒙又晦暗......
五趾猪破家......猪拱门......原来是如此。
片刻后。
胡屠夫拱了拱手,“老爷子,我就一杀猪的,这这,您家这事儿,您寻我,我也没招儿啊。”
陈忠明希冀,“胡贤侄,你之前既然能提醒我们这五趾猪不能吃,可见是知道一些门道的,那,你们行话里可有流传下来,要是杀了吃了这五趾猪,又该如何?”
胡屠夫迟疑,“都吃了?”
陈忠明看了眼陈伯文,陈伯文悻悻的点头。
陈忠明侧头:“除了我那怀着身子不喜沾肉腥的二儿媳妇,旁的人都吃了。”
旁边,陈仲武的媳妇儿满眼感激的看着陈伯文,得亏大伯哥偷吃了,不然,她为了孩子好,捏着鼻子也得给自己灌一肚子肉不成。
昨夜,她是唯一没有被剖肚子的。
陈伯文悻悻:......
不是太想接受这样的感激。
那厢,听到都吃了,胡屠夫倒抽一口凉气。
“嘶。”
他眼睛瞅过这一屋子的人,就像瞅过一屋子的鬼,尤其他们还个个面色青白,想来,噩梦里的剖肚放血,对他们来说,也不是毫无损伤的。
放血剖肚了,今晚该是什么?
胡屠夫熟悉杀猪,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接下来,该是刮毛洗净,剁肉块了......
陈忠明颤颤巍巍,起身要去跪胡屠夫。
“贤侄啊,我陈家糊涂,悔不听你的话,这这,你们行当里可有遇过这事的人家?给我们指个方向,只言片语也好。”
胡屠夫勉强笑了笑:“别别别,老爷子别这样,我当不起。”
他扶起陈忠明,皱着眉苦苦思索,半晌后,还真给他想出了个只言片语。
他迟疑道,“这我也说不准,也只是听来的。”
陈忠明连忙道,“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胡屠夫开始回忆,“这五趾猪不过是多生了一趾,别说猪了,就是人都有可能多生一趾,这一头猪可不便宜,东家给的银子多,就有屠夫不信邪,接了这活计。”
陈家人互相觑了觑。
得,他们就是这样想的,这才宰了吃了这头猪。
胡屠夫:“宰了后,夜里时候,听说家里动静颇大,娃娃夜夜啼哭,他们在门口撒了香灰,第二日可以看到猪蹄子印......”
“后来,那位屠夫就拿出蓑衣,倒穿着蓑衣在外头跑了几趟,再回来时,那猪胎人心的五趾猪就寻不到宰它的人了,这夜里的动静也就去了。”
陈伯文一听,立马就去灶房里搜出了蓑衣。
“我我,猪是我杀的,我立刻倒穿了去村子里跑上两圈。”
陈忠明叹了口气,摇了摇手,“去吧。”
陈伯文一溜烟的出去了,脚步跑得贼利索。
胡屠夫看过其他几人,迟疑了下,“不若都跑一跑吧,你们都吃了肉,身上可是沾了那五趾猪的味儿呢。”
“对对对,我们也得跑跑。”陈仲武大着嗓门应和。
一时间,整个陈家都忙碌了起来。
胡屠夫起身告辞,“陈老伯,旁的我也不清楚了,实在不行,你们寻个人瞧瞧。”
陈忠明愁苦的点头。
“成,今儿多谢胡贤侄了。”
胡屠夫拱手,“不谢不谢,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抬脚走出陈扆崋家,回头瞧了瞧陈家门户,上头已经贴了新的神荼郁垒画像,院子里,陈忠明几人的脸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的白,隐隐还有些青。
胡屠夫急急的收回目光,埋头就往前大步走去。
吓人,陈家这事儿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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