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阿婶莫慌。”
孟风眠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却给人一种安稳和踏实的感觉。
“是否要我们帮忙将令郎送至医馆?”
“不用不用。”顾秋花连忙应道,“他这是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她局促的瞧了瞧周围一眼,此时春雨细密,路上的行人是不多,这一行人格外的打眼,尤其是眼前这位少年郎。
虽然衣物简单,但那面容那身气派,通身贵气,一看便不是寻常人物。
她家平彦惹祸了,少年郎没有发话,随行的人也只是静静的瞧着这边。
没有人跳出来呵斥她,驱逐她,但是,这让她更心慌了。
这般令行禁止,肃容严正的一行人,明显比城里那些公子哥儿更有权势,更难缠!
孟风眠沉默了片刻。
“婶子,方才雨密路滑,在下急着赶路,不知马儿是否冲撞到你家儿郎了,还是去医馆瞧瞧,更为妥当些。”
“不用不用。”顾秋花将头摇得像拨浪鼓,随即又明白自己动作太大了些,有些引人注目。
她讪讪的慢下动作,勉强的扯了个笑模样。
“我刚才远远的瞧到了,郎君没有碰到我家小子,就不劳烦您了。”
孟风眠见顾秋花拘谨得厉害,微微颔首,“行,那我等先行一步。”
临行前,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顾秋花手中,“收着,给令郎压压惊。”
瞧着卫平彦一直发抖的模样,他顿了顿,又将身上的披风褪了下来,一并递到顾秋花手中。
言简意赅道。
“聊表歉意。”
说完,不待顾秋花拒绝,孟风眠转身牵起大黑马,动作利落的跃了上去。
一身玄色劲衣在雨幕中格外的显眼。
……
“驾!”孟风眠夹了夹马肚。
随着他身下的大黑马抬蹄,数匹马儿紧接而上,一时间,城门处马蹄阵阵,地上溅起点点泥花。
不过是片刻时间,此处便只剩下顾秋花和卫平彦了。
……
顾秋花回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不自觉拽紧,她的手摸到那披风的内里一面,这才惊觉这不起眼的披风着实不凡。
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居然能雨水不侵。
顾秋花心下忐忑感激的同时,连忙将这披风往卫平彦身上一罩。
“乖,别怕了,没有雨水了。”
……
一件薄薄的披风遮掩了细密的春雨,披风下好似自成一片天地,没有了恼人的雨水,卫平彦一点点平静下来,他身上的猫毛也一点点的褪去。
“娘,对不起,我又没有控制住自己,我是不是惹祸了。”
披风下,卫平彦的声音蔫蔫的,还有几分忐忑的害怕,那是怕顾秋花丢下身为异类的他。
顾秋花哪里见过自家小儿这般语气,他向来只有蠢,只有憨,只有皮,哪里有这样的懂事?
她的心不自觉的酸了酸,眼里好似都有一层薄雾浮上。
顾秋花搀扶起卫平彦,安抚道。
“哪呢,这不是你的错,要是有错,那也是阿娘的错,走吧,船家在码头处等着了,等到了码头,你就在乌篷船船舱里等着,别怕啊,咱们很快就到阿舅家了。”
妇人搀着少年郎往码头边走去,风将她的絮絮叨叨吹来,卷了卷又支离破碎。
“......玉溪镇是小镇,那儿人少,山多树又高,阿彦到了那儿就能快活的玩了。”
“真的吗?”
“真的。”
“……阿娘跟着阿爹走了,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舅舅还有外公外婆会不会生气啊......他们会不会拿大棍子将我赶出去?”
“......唔,有可能。”
“啊!那怎么办,我害怕……”
“怕也得去,船都要开了......”
......
那厢,马儿疾蹄,不过是半个时辰时间,孟风眠一行人便到了祁北王府大门前。
王府坐落在祁北郡城的凤鸣街,几乎大半的街道都是王府的府邸。
大门处坐落两尊气势昂然的石狮子,门庭处挂一巨大匾额,黑底金字,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祁北王府四个大字。
点画之间,气势似金戈铁马,以目视之,似有磅礴之力涌来。
……
“三公子,三公子回来了。”
门庭处的小厮听到动静,连忙迎了过去,瞧见孟风眠一身的湿濡,顿时惊慌大呼起来。
“哎,公子,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快快,快给公子拿干净的帕子。”
“不用。”孟风眠大步往前,随手将手中的马鞭往小厮手中一塞,交代道。
“去给马儿喂些豆料。”
说罢,他便往王府里头走去。
穿过游廊庭院,远远的,孟风眠便看到亭子处站着的道人。
只见他约莫三十出头,腰间挂一酒葫芦和和竹筒,别着个白玉手柄羽扇,虽然是仙风道骨模样,此时却凭栏吞吐手中的大烟斗。
孟风眠:......
他脚下的步子重了一些,待道人回过头,这才加快了步子走过去,拱手道。
“安山道长。”
“啊,是风眠啊。”安山道长笑眯眯的回头,他上下打量了孟风眠一眼,倏忽的伸手掐算了一番,冲着孟风眠笑道。
“风眠今日是碰到特别的人了?”
孟风眠有些意外,“有吗?”
安山道长点头,“是啊,一生中的宿敌呢,是风眠以后尤其讨厌的人。”
孟风眠:......
奇奇怪怪,没头没尾,装神弄鬼。
孟风眠是半点不信算命这一套。
命要是能算,他还活着干嘛,不似那提线的木偶也是提线木偶!
孟风眠冲安山道长拱了拱手。
“道长,此时风眠形容不雅,容我去洗漱沐浴一番,下次再会,告辞。”
安山道长看了一眼孟风眠。
此时的他虽然一身湿濡,却半点不见狼狈,雨水浇湿了他的乌发,但这却衬得他愈发目若朗星。
苍白的面色为他添一分不似凡人的瑰丽。
安山道长:“下次再会。”
……
孟风眠走后,安山道长重新拿起大烟斗吸上一口气。
他盯着手中的大烟斗,星火将里头的烟丝一点点燃烧。
安山道长皱着眉头,怪叹道。
“我发愁的时候爱抽大旱烟,怎么这清风也来夺这烟气了?可见啊,不单单是我,就连这清风也染上了人间忧愁啊!”
他目光沉沉的朝孟风眠走掉的方向瞧去。
天下灵潮涌动,人途和鬼道叠影重重,正是人间混沌灾祸不断时候。
下山之前,他占卜的一卦里分明说了,这孟府的三公子孟风眠是七杀星命格。
七杀星主灾祸,刑克,虽富贵加身却是早夭命相……祈北城未来的混乱理应应在他的身上......
然而现在,他却看不清了。
一缕若有似无的红线从西南方向隐隐映照而来,然而他身上的早夭之兆却没有少。
安山道人不解,“怪哉怪哉!”
唉,还是他学艺不精啊。
“哎,风眠等等,你和贫道好好说说,今儿都遇到什么人了?贫道给你好好算算,说不得有你红鸾星宫,未来心上人的消息......”
“哎,你等等啊!”
孟风眠走得更快了。
......
玉溪镇。
今儿顾昭十分欢喜,这人一高兴,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无他,她今儿领薪酬了!
顾昭准备去六马街的听雨楼,她刚刚当值的时候可是和她阿爷许下豪言了,说等她发薪酬的时候,那是必须买上一些上等的六安瓜片给她阿爷泡茶呢!
顾昭捏了捏荷包中的银两。
唔,这银两是有点薄……买不了半斤,买个三两还是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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