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片刻后。
孟东君抬脚走到多宝阁边,只见上头除了古籍和瓷瓶,还摆了几个雕品。
雕品的材质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他伸手细细摩挲,深吸一口气,感受灵炁涌来的畅快之感,眼眸暗了暗。
下一瞬,信笺在他手中无火自燃。
“鸱鸮,你去靖州城助于副将一臂之力,定要为孤寻回冲虚道长!”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鸱鸮尖嘴一张,此处响起一阵低沉渗人的鬼鸮声。
只见它花翅一振,于半空中盘旋,带起阵阵罡风,空气中起了无形的波动,屋内垂下的黄纱簌簌飘动。
鸱鸮步入虚空。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孟东君摩挲了下灵石,垂眸负手。
……
城南营地。
于常柊褪去外裳,准备歇下,这时,空气中起了波动,他猛地回身,瞧着凭空出现的鸱鸮,锐利的眼眸一松。
“是鸮君啊。”
他想了想,又问,“陛下可是有啥指令?”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鬼鸮的声音响起,还不待于常柊皱眉,鸱鸮脑后的那一张鸮脸上有人言传来。
只听那道声音有些低,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的嗓子,沙哑又暗沉,还带着一分诡谲。
“陛下吩咐了,不计代价,定要寻回冲虚道长。”
……
冲虚道人啊——
于常柊知道,和他们这些前朝遗族的后人不一样,冲虚道人,那是实实在在的前朝人,经历过那动荡的年代,走过百年光阴,有大本事的道长。
便是这样的道长,也折戟沉沙了吗?
他心下一凛,沉声应下,“是!”
……
巡夜队伍里,孙三里脚步一停。
“三妮儿,怎么了?”李打铁问道。
“好像听到鸱鸮的叫声。”孙三里皱了皱眉,难得的没有计较李打铁的这一声三妮儿。
一同巡夜的兵丁张大头侧耳听了听:“鸱鸮的叫声?我怎么没听到?”
“嗐,就是有鸱鸮的叫声,那也没啥,咱们这儿是城外,眼瞅着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草木也越来越丰茂,有鸱鸮的叫声多正常啊。”
他哈哈笑了声,打趣道,“又不是龙吟凤鸣,那才稀罕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跟着笑了笑,神情轻松。
孙三里有些不安,“你们不知道,在我们山前村有一种说法,说鸱鸮又叫做鬼鸮,不吉祥的,每次它出现,一定会出事的!”
李打铁用力的搓了搓孙三里的脑袋,“好了好了,别这么紧张,鸟叫声而已。”
……
几人巡夜经过于常柊的屋子,只见屋里点了油灯。
昏黄的烛光充盈了屋舍,一道瘦削的剪影落在窗纸上,瞧那模样,好似坐在案桌边捧着兵书研读。
李打铁几人瞧了一眼,又相互瞧了瞧,暗暗点头。
于副将有在兵营!
自从上次讨论过于副将憨奸后,他们几人表面不说,暗地里对于常柊都多了几分关注。
这段时日下来,倒是不见他有甚出格的举动,眼下见他在屋里待着,一行人又放心了一些。
谁也不知道,窗棂上有着一道剪影的屋里空无一人。
只见桌上的油灯燃着豆大的黄光,案桌边空荡荡的,然而窗棂上,一道剪影做出轻轻打哈欠的动作。
接着,它起身,好似抻了抻手腿,油灯燃尽,剪影也了无踪迹。
……
黑夜中,于常柊一身黑色劲衣的穿梭过密林,只见一只鸱鸮盘旋于顶。
借着夜色的隐藏,他眉头微蹙,眸光锋利,细细的寻找冲虚道人的下落。
夜色愈发的昏暗了。
……
时间匆匆过,入夏好似在昨日,过了热闹的赛龙舟,转眼又是小暑大暑。
此时日头高挂,流金烁土,乌黑的蝉儿趴在高高的树干上,有气无力的喘叫着,就连树叶都打着蔫儿。
“阿奶,我去市集一趟。”
“哎,外头天热,早些回来,别到处耍!”
“知道啦!”
顾昭拉长了嗓子应了一声,又冲扫院子的小令挥了挥手,这才阖上门,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阳光明晃晃的落下,此时刚刚过了辰正时分,天气已经热得不成了,随便动一动便是汗流浃背。
出了甜水巷,顾昭直奔惊春路的牛记糕点坊。
她点了些糕点,又点了两份牛乳茶,特意让牛掌柜做成冰饮,搁到六面绢丝灯中,准备一会儿带回去投喂她家表哥。
天可怜见的,这般热的天,别让她表哥热掉毛了,回头大白猫成斑秃猫就不可爱了。
“牛掌柜,我先走了啊,回头再将碗碟还你。”
牛犇犇抬头,就见顾昭摇了摇手,人已经出了店肆,明晃晃的阳光落下,将她的影子拖长。
“哎,不急!”
……
街道两边店肆林立,夏日少风,写了面酒等字的幡布都蔫耷耷的垂着,市集里的摊贩撑几根竹竿,上头盖一块粗布,粗布挡着日头,囫囵的有一丝阴凉投下。
“卖梨子嘞,汁水饱满,甜香可口的梨子嘞!”
“……”
“让让,让让,都让让!”
“砰!”下一瞬,只听一声箩筐倒地的声音响起,瞬间,棕皮的梨子滚得到处都是。
“哎!你这人,你这人怎地把老太我的梨子踢翻了,不许走,你不许走!”
顾昭看了过去,只见满地的沙梨滚落,箩筐倒在地上,一位穿靛青色土布衣衫的阿太拉扯着一人,她虽然瘦削,劲儿却不小,此时正不依不饶的讨伐着。
“老太对不住对不住,我有公事在身,动作着急了一些,真是对不住了。”钱炎柱苦哈哈的讨饶。
他一边被揪着领子,一边踮脚,着急的往前头看着。
顾昭连忙走过去,拾起箩筐,弯腰将地上的沙梨捡到箩筐之中。
“你说一声对不住就成了?啊!我这梨子都磕到了,这又是沙又是土的,瞧瞧,瞧瞧,这还磕破了皮,这,这,这怎么卖得出去嘛!”
钱炎柱瞧见一颗沙梨往自己跟前杵,忍不住脖子缩了缩。
“对不住对不住!”
顾昭插话:“阿婆,这梨子我买了。”
“啊,小郎要买吗?”老太拍腿呼天抢地的动作一顿,另一只手抓着钱炎柱的领子都松了松。
得了空闲,钱炎柱赶紧喘了喘气,又抚了抚胸前被抓皱的衣襟。
顾昭催促,“炎柱哥,你不是还有公事吗?先去忙活吧,这儿交给我了。”
钱炎柱感激,“顾小郎,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说罢,他再次向老太太告了一声罪,“阿太,真是对不住了,明儿,等明儿我再来向你好好道歉啊。”
话落,他探头看了看,眼睛一瞪,像是瞅到啥一样,虽然长手长脚,却动作迅猛的朝前追去,犹如山间的长臂大猿一般。
远处,尖脸猴子腮的贼星脖子一缩,躬着背犹如小鱼,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而过。
“哎哎!怎么就走了呢!”老太叉着腰,又急又怒的瞧着钱炎柱消失的方向。
“阿婆不急,这些梨子我买了。”顾昭从老太手中将最后一个沙梨接过,笑着道。
“那怎地好意思啊,都磕到了,又是沙又是土的,都不好看了。”
孙老太转过头,对上顾昭的笑脸,向来被村里人说不好亲近的老太都忍不住心下一软。
她含糊又小声的嘀咕一声,再抬头,目光瞧着钱炎柱消失的方向,老皮耷拉的下颌骨咬了咬,暗暗生气那跑掉的正主儿。
顾昭瞧了好笑,“没事,阿婆,沙啊土啊有啥要紧,洗洗就干净了,这些日子天气热,我家里的阿爷有些咳,吃些梨正正好。”
“哎,小郎识货!”孙老太浑浊的眼睛一亮,“我种的那几棵树苗,那可都是上好的沙梨种!”
“皮薄汁水多,梨肉还嫩,吃起来可润肺了!旁的不说,我家的沙梨啊,春日时候开的花也比别人家的好看!”
孙老太想起了花开时的满树洁白,皱巴的脸都舒展开了,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
竹竿撑住的遮阴粗布有些年头了,洗得有些薄,上头破了些小洞,光束透过小洞照下,一缕一缕,耀眼极了。
“是,瞧过去就好吃。”顾昭笑着附和一声。
多添了些铜板,顾昭将箩筐也一并买了下来,背着一背篓的沙梨往甜水巷方向走去。
……
夜幕降临,顾昭提着六面绢丝灯,灯上缀着一面黄面铜锣,准备出门巡夜,正好碰到下值的钱炎柱。
“顾小郎等等!”
顾昭回头,“炎柱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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