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桑知我
他的手垂落在身侧,掌心血痕蜿蜒,并未再出手,两人陷入了诡异的僵持之中。
两人交战,速度极快,转瞬间便移出数百丈,浮南在片刻之后才跌跌撞撞御剑追上。
“阿凇!”她奔到他身边,低头去看他手上的伤处,细眉蹙起,有些心疼。
她抽出自己怀里的白帕,按在阿凇掌心的剑伤上,将血止住,他现在已是幽冥之体,这点伤很快就会愈合。
那面具男子倒在黑色的树下,口中不断咳出血沫子,当浮南奔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未落在打伤他的阿凇身上,只是盯着浮南瞧。
浮南在关心阿凇伤处的时候,听到他的咳嗽声,扭头去看,被他面上那惨白的面具吓到了,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跌倒。
靠近了看,这面具更加可怖,如死寂般雪白,中央一根鲜红细线蜿蜒而下,勾勒出诡异线条,这抹纯白在各处都充斥着黑色的魔域里显得格外刺目。
“你……你怎么还没死?”浮南结结巴巴说道。
死了的人她管不了,但只要是活着的人,她就忍不住想要去救助。
“怎么这样……”浮南絮絮叨叨地小声说话,“阿凇你不杀他的话,我先去给他包扎止血一下吧?”
她刚往前走两步,她的手腕便被阿凇扣住了,他淌着血的掌心冰凉,骤然间贴上来,浮南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在她手背上写字:“我更疼。”
浮南记得他不久之前才刚对她说他不怕疼。
她踌躇着没有上前,这面具人已兀自在旁疗伤了。
浮南发现他是阿凇唯一一个没有直接杀死的人。
阿凇不杀他,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此人腰间挂着的那枚小巧铜兽是远烬城城主的标志。
他本打算过几日就上门去寻这城主,没想到他今日竟主动送上门来。
阿凇的目的从来不是报仇,因为他曾经的仇家都被他尽数杀死,他要的是整个魔域。
谋取整个魔域,自然要一步一步来,只有他一人的力量是不够的,阿凇并非莽夫,把魔域的魔族都杀光了,他要这魔域也无用。
“没想到,在这魔域底层居然还有人会使用荡魔阵法,这可是除魔的法术……”面具人调戏完毕,被阿凇击中的伤也好了些,他靠在一旁的树边,冷笑着说道。
浮南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因为方才她使用荡魔阵法也没有将他击退。
“一个使用荡魔法术的小姑娘,和这么邪恶的魔族在一块……”面具人低声笑着,“真是魔域奇观。”
“阿凇不是……”浮南竟还记得他骗她的话,她记得他说他是人类,她连忙出声为阿凇辩驳。
“好了,此时暂且不提,这位少侠——少侠可以了吧?来说说,你分明可以直接将我杀了,为何又不杀我?”面具人勾唇一笑,“你想从我这里,谋求什么?”
阿凇倒也黑白,他脚下黑线升起,直接将他腰间挂着的铜兽给击落。
面具人低眸一看,已知晓了阿凇的意思,他是城主,他要这座远烬城。
两人的交锋只在三言两语间,面具人十分会审时度势,很快起身,从容对阿凇道:“性命要挟,你要的,我自然可以拱手奉上,只是,少侠你似乎想要更多……”
他对阿凇眨了眨眼:“或许我们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合作。”
“我名为何微,敢问阁下名姓?”他作了一揖。
浮南在一旁,听着、看着他们交流,有些看不懂,那小小的铜兽究竟是什么?
阿凇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不想去思考这么复杂的事,下一瞬间,阿凇召唤出的黑线在雪地上迤逦前行,勾勒出一个单字。
他在回答何微的问题,他的名字是——
雪地上,一个“凇”字出现,阿凇在遇见浮南之前,没有名姓。
但现在他有了名字,名为“凇”。
这个字,是浮南送他的。
在很久的以后,因他威名,后人闻凇字而色变,认为这是邪恶与死亡的代名词。
但他们不知,这个字最开始是如此的温柔,它在被浮南念出时,包裹着属于她的善意与笑意。
第12章 十二枚刺
“阁下的名字只有一字?”何微调息片刻,伤已完全痊愈,他站起身,许是外面的雪地有些冷,他两手拢着袖子。
阿凇点了点头。
“凇?”他唤。
阿凇颔首,以示回应。
浮南在看到阿凇将自己随意取的“凇”字当成自己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她想,他的名字不应该那么草率。
何微领他们去远烬城的城主府中,在路上,浮南小声对阿凇说:“用这个当名字,会不会有些简单了?”
阿凇的脚步顿住,他看了浮南一眼,比了一下手语:“名字不重要。”
常人取名,是要那文字里代表的美好寓意,但他不一样,他会给这个名字赋予意义,所以,名字并不重要。
浮南将两手背在身后,她低下头,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再想想,给你取个更好听的名字。”
就像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他们的名字就很有格调,一听就像是万众瞩目的人。
阿凇摇了摇头。
夜深,拱卫城主府的魔族士兵对来人躬身行礼,在他们身前,是延伸至高处的黑色阶梯,于阶梯两侧,点着长明烛火,雪落于其上,烛火未熄,只将烛台上的人骨照得明亮。
风吹来,光线晦暗,人影浮动,何微走在前,雪白的宽袖微微晃荡,在他身后,并肩走着的是浮南与阿凇。
待看到远烬城城主府里这气派场面,浮南才反应过来她经历什么,原本在世界中高不可攀的存在走在她身前,对她身边的阿凇客气敬畏。
她当初到底从怨川尽头,捡回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城主府主殿内,模样妖娆风情的魔族姑娘在雪天也披着薄薄的轻纱,将上好的香茗与茶点奉上,她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前胸丰盈,在路过阿凇的时候,还对他诱惑地眨了眨眼。
一杯热茶被奉到浮南身前,面前的魔族侍女媚眼如丝,鲜红唇畔盈着标准的微笑,浮南接了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而后她的目光从她胸前沟壑上扫过,顿时红了脸。
打开茶盖的时候,浮南的手都是颤抖的,她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她本来就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妖,化形不过二十年,原形也随处可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她出现在这里,完全是意外。
与她不一样的是阿凇,他从容接过茶,连瞧也没瞧那些绝色的魔族美人。
他未饮茶,只沉默着。
阿凇在思考何微的来历,从他打伤他到他提出合作,何微从头至尾都冷静狡猾,似乎并不十分畏惧他。
他当真是因为害怕他杀了自己,才愿意妥协的吗?
“喝茶啊。”何微将手里的香茗吹了吹,说道,“这是魔域下层少有的针茗,味微苦,我自己很喜欢。”
阿凇浅浅饮了一口。
“凇?”何微的薄唇翘起,露出虚假的微笑,“你想要的是我的远烬城,还是整个魔域下层?”
阿凇的眸光微敛,他并未言语,只看向远方。
“他不会说话啊?”何微扭过头来,低声问浮南。
“被毒哑了。”浮南的手指在杯壁上轻敲,她回答他。
“没关系。”何微笑。
他开始与阿凇用手语交流,浮南对他们对话的内容没兴趣,她没看他们肢体的语言,只抱着手里的茶盅,呆呆地看着殿外的落雪,那些晶莹的雪粒纷纷扬扬落下,将纯黑的阶梯掩成洁白颜色。
浮南在思考阿凇还带着自己的原因。
在很多情况下,她都是一个累赘,阿凇既然活了下来,也学习了禁忌的功法,他们理应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分道扬镳,若阿凇想要报答她救下他的恩情,他若是能将她带到魔域中层,她就很感激他了。
但是,现在阿凇一点要她走的意思都没有,本来他们入远烬城之前,浮南还对阿凇说,她想先回家睡觉,但阿凇让她跟着一起来,若是困了,就在城主府睡下。
浮南打了个哈欠,没拒绝阿凇,跟了上去,她不介意参与其中,这对她来说是新奇的体验,浮南的求知欲很旺盛,在她还是一枚苍耳的时候,她就经常问先生很多简单基础的问题,先生竟然都耐心回答她了。
她靠在椅上,眯起了眼,昏昏欲睡,最终还是闭上眼去,睡沉过去,那边阿凇与何微的交流还在继续着。
当初要来杀浮南的魔族大人就是何微的幕僚,那位大人死后,他派人调查,根据痕迹查到了浮南这里。
今夜前去,以试探为主,何微没想到钓到了一条大鱼,他看一眼阿凇就知道他修炼的功法是幽冥经。
这幽冥经是魔域皇族的禁忌功法,他们修炼这个功法时,需要数百位元婴修为以上的魔族护法,尤其是第一次轮回最危险,没想到,面前这个名为凇的男子带着一个小妖怪,竟也修炼成功了。
最古怪的是功法的来源,他们到底是谁知晓幽冥经,这是何微最关心的问题。
何微此人神秘非常,但阿凇不介意与他合作,他对目的之外的东西都不关心,何微是谁,为什么要帮他,他对他有什么图谋,这些问题阿凇根本不在意,他只需要何微帮助他达成目的,然后在他失去利用价值的那一天,将他杀了。
殿外雪无声落着,阿凇感觉到坐在他身边的浮南许久没有声音了,他回过头,看到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于是他起身,朝她走去。
浮南在睡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覆了下来,带着熟悉的气味,是阿凇身上的凛冽气息,天冷,即便屋内点着火,也还有寒风袭来,阿凇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到了她的身上。
“很可爱的小妖怪。”何微托着腮,盯着浮南看,“她的荡魔法术是你教的吗?”
阿凇起身,他低眸看了浮南一眼,他聪慧过人,不语的平静海面之下隐藏的是善于谋划的暗涌。
不久之前,在浮南使出荡魔法术的那一刹那,他就观察到许多信息了。
第一,浮南的荡魔阵法很正宗,若是魔族,不论有多高修为,必会被它击退——被击退的时间长短不一,但何微并未被击退,这说明他并不是魔族,使用的法术也不是魔族的功法。
第二,何微在见到正宗荡魔法术之后,竟然直接将那厉害的剑光收了回来,他后来再攻击他的时候,他分明还有时间施展这剑法,但宁愿被他击中胸口他都没有再放剑。
浮南很有用处——至少她脑袋里装着的那些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有价值,这也很容易吸引到那些闻着腥味而来的鲨鱼。
阿凇眯起眼,看着何微,点了点头。
何微看出了浮南的原形,不过是苍耳妖而已,她的原形善于粘住过往行人、动物的衣裳皮毛,会流落到魔域下层,也不是没有可能,与浮南相比,反倒是面前的凇更加奇怪些。
他相信了阿凇的回答。
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着,次日浮南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华贵的大床上,淡青色的帘幔垂下,用冰蓝的水晶串拢着,盖在她身上的羽绒被也轻软温暖。
她起身,牵动帘幔上的金铃微微响动,低头一看,自己的外裳不知何时已经脱了,她现在穿着寝衣。
浮南赤着脚走到地上,屋内地龙烧着,很温暖,此时,屏风外传来脚步声。
屏风后走来一位魔族侍女,身材婀娜,姿容美艳,与昨夜不同的是,她穿着的衣裳很规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姑娘你醒了,我过来伺候你洗漱。”魔族姑娘看着浮南微笑,她是听了浮南起床时的金铃声才走进来,“姑娘你唤我茉茉便好。”
“啊……茉茉?”浮南有些惊讶,她结结巴巴应道,连连摆手,“我自己来就好。”
她从茉茉手上接过铜盆,低头掬了一捧温水拍在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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