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桑知我
“何事?”阿凇冷声问他。
“我们已将魔域上层原本的贵族赶到了最后一隅栖身之地了,尊上,我在思考,为什么不一网打尽?”郁洲直接问道。
他们寻了一处小亭,坐下来聊,浮南走得也有些累了,她坐在一旁,仰头打了个哈欠。
她很少听这些议事,听的时候,她注意力总是不集中。
浮南知道他们聊的是很重要的事,阿凇没避着她,她自己也有意不去听,她记性太好了,知道太多秘密不是好事。
阿凇看了一眼打哈欠的浮南,对郁洲说:“他们豢养了一只很特殊的魔兽。”
“尊上,您要收服它?”郁洲讶异,“直接杀了,不好吗?”
“太强,先收服,若不行再杀。”阿凇的声线平缓。
“好,我这就布置。”郁洲答。
这个时候,浮南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阿凇起身,将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尊上,没忍住,舍不得啊?”郁洲又发出那嘲弄的笑声了。
阿凇瞥了他一眼,视线冰冷。
“派去人界的魔族,如何?”阿凇见浮南睡着了,便问。
“他们……全部回来了,无人受伤,并且带回了一个消息。”郁洲压低了声线,“我今晚接到他们回来的消息了,所以这才赶来,方才与您说其他事,只是因为这苍耳姑娘在场。”
郁洲很聪明,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也是阿凇重用他的原因。
“说。”阿凇冷声说道,他的眸中是挥之不去的杀意。
“那姑娘将所有派去的魔族高手都拦了下来,她没有杀他们,只是让他们给您带一句话。”郁洲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有些残忍,也有些想要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她说,尊上您想扼杀的秘密,她会让它烂在肚子里,还有——”
后面的话,阿凇没兴趣听了,他低眸,准备将趴在桌上的浮南抱起来。
“还有,她还说,她叫孟宁,她很希望您能当面唤一声她的名字。”郁洲单手托着腮,面上的笑容扩大。
此时,阿凇已经将浮南抱在怀里了。
浮南闭着的眼慢慢睁开,在朦胧的视线间,她怔然看着阿凇。
她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只揉了揉眼睛,柔声说道:“阿凇,我下来自己回去。”
浮南从阿凇的怀里跳了下来,她侧过头,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
她笑着朝他摇摇头说:“不冷。”
阿凇看着她,他不确定她是否有听到郁洲说的最后一句话。
浮南沉默地往前走,郁洲在她身后挥手告别。
阿凇与她一道走着,很安静。
浮南看着红墙上映出两人的身影,在阿凇给她披上大氅不久之后,她就已经醒了过来。
他的气息太凛冽,太有存在感,也太熟悉,将她从睡梦中扯了出来。
她不明白他们说的所谓“秘密”是什么,她关心的是另一句话。
“她很希望您能当面唤一声她的名字。”
浮南想,怎么会有人的愿望和她一样呢?
她缄口不言,装作自己没听见,阿凇议事,从未避着她,但只有这件事,他们特意等她睡着了才说。
浮南拢紧了自己的领口,也不知自己在纠结些什么。
回了房,浮南亲手将这枚缀着苍耳种子的红绳戴在了阿凇的手腕上。
“你不嫌弃丑的话,可以一直戴着它。”浮南一边整理着红绳扣出的活结,一边说道。
阿凇的手指绕了过来,他将这红绳在腕上打了个死结,它解不下来了,除非将红绳斩断。
浮南笑:“活结好,以后不喜欢了,脱下来也方便。”
“不会。”阿凇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
“什么不会?”浮南仰着头看他,她眼中的阿凇沉默俊美,就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不会不喜欢。”阿凇看着她的眼睛答。
“现在是现在,以后万一有了呢?”浮南背过身去,“人界的姑娘,与魔域的姑娘,很不一样。”
“跟姑娘有什么关系?”阿凇果然没明白。
“我说着玩的。”浮南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浮南送走了阿凇,她关上门,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在听到郁洲的话之后,她不知为何,就有些心神不宁了,“孟宁”这两个字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她只当自己想太多,洗了澡便躺到床上去了。
阿凇离开之后,他抽出自己怀中的白帕,将自己的掌心按紧了,还是有丝丝点点的血迹渗出来。
仅仅是几日,现在的他竟比当初中紫冥蝶毒的时候更加脆弱了,满身力量虽还未散去,但幽冥之体已经要崩塌。
他离浮南远了些,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中默念了很多遍薛亡,每念一次这个名字,就仿佛有冰冷的刀剑往他心上扎一刀,许久,他黑瞳中涌动的情潮才退去,幽冥之体再次重塑,他手上的伤随之弥合。
阿凇兀自走进黑暗中。
再之后,生活照常。
魔域上层剩下的魔域贵族力量太强,并不好收服,当年的魔域皇族被尽数屠戮殆尽,无一丝血脉留存。魔域上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现今,这些贵族也找不到主心骨,只能按照姓氏血脉派出代表,到殿内议事,共同讨论该如何解决阿凇的步步紧逼。
“凇。”一位黑发蓝瞳的族长立于大殿中央,沉声说道,“无人得知他的出身。”
“你们还记得近千年前,由大祭司主持的一场猎杀活动吗?”有一位胡子花白的魔族开口说道,“当年,有一位不知种族来源的神秘妖魔诞生于怨川之上,他太危险,大祭司言说这魔族是个祸害,会颠覆魔域原来的王朝,便带领上万精英魔族,亲自射杀他。”
“那位大祭司神秘至极,但他说的话从不出错,我记得,后来那新生的魔族被他捕获,带回魔宫了。”
“他应当已经死了,凇就是他吗?大祭司若想杀谁,应当不会留下活口。”
“但后来为何皇族一脉被屠戮殆尽,连大祭司也不知所踪……更可怕的是,那位神秘的魔族也消失了!可怕,太可怕了,我猜,大祭司一定没能力杀了他,只能想办法封印他,但还是被他破除了封印。”
“如今他卷土重来,我们又该怎么办?”
殿内惊恐的讨论声嘈杂响起,站在中央的族长抬手,一道无情的气浪掀出,将所有魔族都击退半步。
“如何?还能如何!对付怪物也只能用怪物了。”那族长转过身,将封在宝匣的一枚黑色钥匙取了出来,“只能将它放出来了。”
“它……易大人,您不怕它将我们也吞了吗?”有几位魔族连声问道。
“它尚且可以控制,但那凇……你觉得我们落在他手上还能活吗,对于魔域大部分贵族,他毫不心慈手软,当初大祭司带领的数万魔族精英,很多来自我们的家族,他能原谅你们吗?”易族长沉声说道。
“好了,我会亲自解开封印,以我魔神之躯献上全部的鲜血。”易族长拿着这枚黑色钥匙,笑着走出殿外。
要以一位完全修炼出魔神之躯的魔族全身鲜血作为解开封印代价,他们要放出的究竟是何等可怕的怪物。
几日后,脚下大地传来震颤,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浮南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掀得险些摔倒。
茉茉赶紧扶住了她:“南姑娘,议事殿那边说过了,剩下那些不肯投降的魔域贵族会召唤出他们最后的底牌。”
“这应当就是他们召唤出的魔兽出世。”茉茉解释道。
“这么厉害。”浮南惊讶,她的知识储备里没有与这只魔兽有关的讯息。
她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问茉茉道:“阿凇要去收服它?”
“是啊,尊上肯定要去,他不想杀那魔兽,想来是它的力量太强了,所以他想吸纳它的力量。”茉茉点点头说道。
“魔兽不好驯服。”魔族本就桀骜难驯,更别提灵智未开的魔兽了。
浮南的手抵在桌上,隐隐有些担心,她对某些细节的观察很敏感,那天她给阿凇包扎过的伤,竟然没有马上痊愈。
经过四十七转轮回的幽冥之体,怎么可能如此脆弱,除非他的幽冥之体已经……崩塌?
不可能,阿凇是人,他又没有魔族的诅咒。
浮南的眉头微蹙,思忖片刻,一拍桌案,没披上御寒的披风,只身着单衣就往外走,往魔宫的藏书阁奔去。
她在前方快步走,身后的茉茉拿着宽大的披风在后面追:“南姑娘,外面可能很危险,您做什么去啊?”
“我不出魔宫,我去藏书阁看看。”这处魔宫是在老魔宫的遗址上建立的,当初魔域皇族被屠戮殆尽,剩下的魔宫也无人敢居住,后来阿凇攻打过来,直接在老魔宫上翻了新,他倒不嫌弃这里晦气。
魔域上层的魔族可能更讲究些,反正他带上来的这些中下层魔族是觉得越晦气越开心,住得还挺乐意。
至于浮南呢,她送到坟墓里的生命那么多,她并不在意逝者之事,她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这藏书阁里藏有许多老魔宫里原来的书籍,这里面或许就有她不了解的魔兽。
浮南自忖她法力微薄,帮不上阿凇许多,但她可以替他找找资料,看看有没有关于这魔兽的情报。
几日前,易族长打开魔兽封印,他的全身血液被封印阵法吸取,走进地宫的时候,身形已经脆弱如纸。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话的声音刺耳尖利:“来,出来吧——”
自黑暗中,一双巨大的金色眼瞳骤然睁开,这一只兽瞳就有数十丈广——这还是只是它被封印时的形态。
“魔龙大人,请您出来吧,你要夺走多少生命都可以,但请您一定要将那最强大、最能威胁您的存在杀死。”易族长虔诚地跪了下来。
“魔龙。”浮南合上这本禁书的最后一页,她有些无奈地想,这名字未免也太简陋了,但魔域这么多魔兽,只有这魔兽能被称得上是“龙”,说明它力量非同寻常。
关于这魔龙的情报,其他的就很少了,浮南只能确定它是由原来的魔域皇族捕获的强大魔兽,为了捕获它死了很多强大魔族,最后它暂时被驯服,答应忠于魔域皇族,但魔域皇族还是忌惮它,便将它封印在阵法之下,只等到危险之际才将它放出来。
但之前魔域皇族被灭的时候,它为什么没有被放出来呢?现在是魔域剩下的贵族将它放出,它是否还会听那群魔域贵族的话?
这些浮南都不确定,但她担心阿凇的安危。
茉茉在她身边守着她,浮南将这本禁书放到一边,正打算再去找些资料来看的时候,原本明亮的藏书室竟然黑了。
“啊——”茉茉惊叫一声,很快将灯点上了。
浮南看了眼藏书阁里阵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明显还不到天黑的时候。
她将披风穿上,跑出了藏书阁,门外一片黑暗,寒风猎猎,远处有惊慌之间点起的灯渐次亮起。
现在还是冬季,浮南来时,天色还明亮,雪安静落着。
但此时,天黑了,雪也不落了。
“南姑娘,你看天上!”茉茉拽了一下浮南的衣角,她现在的修为比浮南高许多,但胆子是一点没起来,她飞速躲到了浮南身后。
浮南站定在原地,她的手害怕得有些颤抖,但她一动不动,没有退却。
顺着茉茉的目光,她看向天空,之间那原本飘着絮絮白云与稀疏日光的天空被无数巨大的黑色鳞片取代。
那传说中的魔龙太大了,大到将阿凇的整个魔宫都圈了起来,那鳞片挤压着魔宫的防御阵法,逐渐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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