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桑知我
离开前夜,她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存入空间锦囊之中,待交接的事务全部写玉简,她留在魔域千年,从先生那里学到的知识她全都记录为文字,存在魔域的书库之中,所有魔族都有权限查阅。
她似乎留下了很多,带走的却没什么。
是夜,浮南吹熄了自己房间里的灯盏,在灯盏侧旁,放着存放宝珠的木匣,这木匣压着一页纸,这是她留给阿凇的信。
她背上包袱,脚下出现传送阵法——这一次,她刻意屏蔽了传送阵法的使用痕迹,阿凇若不是有意去查,是无法直接感应出来的。
下一瞬,她来到黑狱的最深处,孟宁此时还未入睡,她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卷书。
浮南出现在她身前时,她仰头,柔软青丝流泻而下,他看向她的目光并无诧异之色。
她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来。
“浮南,你来啦?”孟宁的嗓音轻柔,她问,“你要……做什么吗?”
“收拾一下东西。”浮南轻声说道。
“好上路?”孟宁歪着头冲她笑。
“嗯。”浮南点点头。
“你要杀了我?”孟宁没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托着腮,唇边露出浅笑,“若想做什么,就直接来吧。”
“我杀了你做什么?”浮南疑惑。
她将自己的包袱放在桌上,将黑狱里的灯盏点得更亮,明亮的光芒映着她和善的面颊。
“魔域为恶,我留在魔域这么多年,并没有能力挽救魔域的罪恶。”浮南看着孟宁的眼睛说道,“我一路辅佐魔尊凇,付出真情,却未得回应。”
“我是植物成妖,此生也不过是当陪衬绿叶的命,留在魔域或是人界,都是一样的,而魔域在正道面前,终会被摧毁,我……我不想最终被打成邪魔外道,死在魔域。而你留在魔域也是受苦,我领你一起走,逃回人界,正好了却故人所托。”浮南的嗓音轻柔,说出的一字一句却无比坚定。
这一瞬,一向淡定自若的孟宁眸中终于露出震惊之色,她问:“你……你真要带我走?”
她想,她在浮南眼中的形象可不怎么好。
“你又没做错什么,阿凇抓你,你在这里受苦,太可怜了。”浮南环顾黑狱四周,“你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吗?”
“没有。”孟宁摇头,“我用不习惯魔域的东西。”
“嗯,走吧。”浮南将自己的包袱背上。
孟宁的身子落在椅子上没动。
浮南低头,将她的手牵起,浮南的手是温暖的。
孟宁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没动,呆住了。
浮南回眸看她,她的面颊在黑狱里仿佛亮着温暖的光:“孟宁姑娘,你不想走吗?”
“走吧。”孟宁笑,她反握浮南的手。
浮南带着她直接传送到魔域边缘,一旦越过魔域的高塔防线,就会有魔族追来,她的离开也会被阿凇知晓,所以她选择了距离凇都最远的一处高塔,与此同时,她在另一处高塔之下,用分离躯体的法术留下残影,她与孟宁跨出防线的时候,那残影也会触动高塔防线,这样在魔域那边看来,同时有两处地方有人员离开。
“很精妙的布置。”孟宁夸她,“是魔尊凇教你的吗?”
“不是。”浮南冲她笑着眨了眨眼,“是一位故人。”
“只是故人吗?”她问。
“抱歉,孟宁姑娘,我不能向你透露太多。”浮南领着她小心翼翼地穿过高塔防线。
“人界在传,魔域有高人相助,行事风格像是臭名昭著的薛亡。”孟宁边走边说,“浮南,你觉得魔域有谁像他呢?”
“我从未听说过那位薛亡,又如何能辨别?”浮南笑,“我离开魔域,要先去人界的落月崖一趟,我们来到人界安全之后,就先分开,好吗?”
“不好。”孟宁牵着她的手很紧,“我怕又被抓回去,我与你一起去落月崖。”
“好。”浮南答应了。
她说出“好”那一瞬间,她们一道穿过魔域的高塔防线,与此同时,自高塔之上有无数流火箭矢袭来,未经允许离开魔域的人,不论是谁,都是叛徒。
浮南迎面看着那流火箭矢,她手中横出一把银白色的长剑,模样质朴简陋。
孟宁看着那把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下一瞬间,她掌下金光一闪,磅礴如山海的力量震地而起,直直将那些魔族击出的箭矢击退。
浮南的力量与她相比,仿佛萤火与皓月邂逅,她被她护着,直直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在黑暗中有暗金色的光芒闪过,一人身形出现在高塔之上,阿凇看着远方离开的两个身影。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他也能清楚地认出浮南的身影,她说……不会离开的。
他就这么看着她们远去,竟然没有出手阻拦,他出手,定会伤到浮南。
但他手下的魔族已追了上去,在前方有一高耸山峰,孟宁领着浮南飞上那山峰之巅。
在清寂的月色之下,她舔了舔唇,眸中露出些许轻蔑之意,只要不是魔尊凇亲自出手,其余都是雕虫小技。
“听说你们魔域的魔尊凇箭术超群,无人能出其右?”孟宁的笑声清冷,仿佛月下的幻影闪过。
她抬手,引月光之力,一副银光熠熠的弓箭凝于她的掌心之上,跟在她侧边的浮南在看到这弓箭出现的一瞬间,温驯的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就是这瞬间的失神让她险些被靠近的魔族追上——他们不会伤她,但想将她夺回来。
孟宁一手持弓,一手将浮南从那些魔族近在咫尺的手下扯到了怀中,浮南整个人撞到她的怀中,她的身形高挑些,她的下巴搭在她的肩头。
孟宁按着她,她动不了,只能勉强回过头。
在不断往后退引动的气流与疾风中,她的视线被袭上眼前的纷乱发丝揉乱,她只看到孟宁弯弓射箭,动作娴熟,那银色的箭矢仿佛破空利剑,朝前直直飞去,这一箭带起的气浪将追来的魔族全部掀翻,直指魔域高塔之上的阿凇。
孟宁舔着唇下的齿端微笑,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真实模样,但此时靠在她肩头的浮南没看到。
她看到那箭矢朝阿凇飞去的时候,猛地将自己的脑袋转了回去,她看着孟宁身后不断往前掠过的远山与月下风景,闭上了双眼。
终止那银箭破空飒飒之声的是它击中什么的沉闷声响,而后,似乎是有人从高塔跌落。
浮南将脑袋努力抬起,撤离孟宁的肩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回头。
她张唇,口中无声地唤出他的名字:“阿……阿凇。”
她知道孟宁要击中的是谁。
浮南的双唇颤抖着,她瞪大双眼才没让自己的泪水落下,她感觉自己像被网到水面上的鱼,大口呼吸着却感觉胸口愈发闷痛。
她抬起自己搭在孟宁肩膀上的手,自她的袖中腕上,有一点纯黑与金色的光芒闪过。
畏畏从她的袖子里钻了出来,它惊恐地看着浮南那惊惧与怜惜交加的眸子。
“回去。”浮南朝它比着口型。
畏畏又钻了回去,浮南的双肩不住颤抖着,孟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她问:“怎么了?”
“有些冷。”浮南轻声答。
凭空出现一袭皮毛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远处魔域的灯火光芒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孟宁射出的银箭破空,直接击中了阿凇。
她知道阿凇有能力躲,但她知道,这一箭一定会中,所以她刻意下了十成十的力气。
阿凇确实没躲,他期待着这箭击中他的心口,因为……这是让浮南回来的最后机会。
她会如以前一样怜惜他,回头看他一眼吗?
但是,他看着她缩在孟宁怀中的身影,她未曾回头。
银箭击中他的胸口,阿凇高大的身影从高塔上跌落,他受众魔拥护的高贵身躯重重砸在地上,那银箭穿心而过。
箭法、力道、角度……还有松开弓弦时那疯狂的心,都与很多年以前击中他的那一箭一模一样,甚至于连伤口的位置都一样。
“尊上!”郁洲早已赶来,他扶起了他,他看向浮南远去的方向,眸中露出震惊神色。
他从未想过,那善良可爱的苍耳姑娘也会背叛阿凇。
“尊上,您明明可以躲开的!”有魔族高声说道。
阿凇倒在地上,他的黑瞳之中凝着一层晦涩的死寂光芒,这失神的黑色眼眸里映着天上的明月。
她终究是跟着她的月亮走了。
与明月相比,没人会爱上污泥里的渣滓。
许久,他起身,那枚穿心而过的银箭从他胸口处滑落。
守在他身边的郁洲大惊失色地后退半步,因为阿凇此时的幽冥之体竟完全恢复了,他瞬间愈合的躯体将银箭赶了出来。
“无事。”他起身,嗓音依旧沉静,他朝前走去,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幽幽的一句话。
“让她走。”
孟宁放出信号,远处人类城池早有修士接应,她在天明之前领着她入住城主府中。
不到一晚上的时间,浮南便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躺在不熟悉的大床上,侧着身,连衣服都没脱。
她是恋家的植物,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熟悉,除了环境的因素之外,她最挂念的就是阿凇。
浮南记得孟宁最后射了他一箭,他怎么不躲?莫非是幽冥之体崩塌,让他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他……会疼吗,伤能不能马上好?浮南脑海里一直回旋着这些问题,她一闭上眼,就是那纷乱的月色与骤然亮起的箭矢光芒,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入眠。
浮南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半个晚上,藏在她袖子里的畏畏爬了起来,缠着她讲恐怖故事。
浮南给它讲了今晚发生的事,畏畏听了没几个字就吓得瑟瑟发抖,浮南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她没从魔域带什么重要东西出来,因为这只魔兽就足够令人震惊了。
还有……她还带了阿凇给她铸造的那把剑走,她只记得阿凇给她锻剑,却忘记了他是在她面前锻剑的。
她也还记得这把剑的名字,名为“南”。
浮南抚摸着畏畏乖巧的脑袋,她将它藏到自己袖间,这魔兽聪明,懂得自己躲起来。
天光渐明,她一夜未睡,不久之后,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浮南收起自己纷乱的情绪,她应了声:“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推门走进的是一位侍女,她穿着人类的服饰,整个人显得很乖巧,鬓边有一对垂下的发髻。
不像茉茉,茉茉每天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浮南朝那小侍女笑:“怎么啦?”
“是……是浮南姑娘吗?”小侍女有些怯生生的。
“是呀,你是?”浮南柔声问她。
“我是孟小姐派来的,她让我来照顾您。”小侍女低头说道。
“我不用人照顾,你先去休息吧。”浮南摇了摇头。
上一篇:是谁亲哭了小狐狸?
下一篇:拒绝洗白后,修真界对我搞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