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似
姜淮一温和地回望回来,声音愈发低沉缱绻,“阿离,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你好。”
“不然当年,我也不会告诉你,伯父伯母如今的下落,不是吗?”
姜南离的呼吸骤止——
片刻后,她才有些僵硬地开口道,“姜淮一,别动梁弋,我会教好他规矩。”
可姜淮一却是没有回答,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虚虚放在姜南离脸侧,“阿离,你最开始就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姜淮一,你是因为你!”姜南离压低了声音,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低声道,“那张黄纸是蒋齐的,梁弋被牵扯进来,是因为你私下帮蒋齐——”
“这样啊。”姜淮一啊了一声,他站直了身子,右手也轻轻地按在了姜南离的脸上,“我忘了——可是阿离,那不是因为你不愿意替姜家办事,也不想见我们吗?”
“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见到你,不是吗?”姜淮一的指腹轻轻按着姜南离的右脸,使得白皙的面颊上染了一层红。
“梁弋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被牵扯进来的。”姜南离看向姜淮一,重复道。
“是吗?”姜淮一微微歪头,看向姜南离,“那就是他命不好。阿离,这世上命不好的人太多了,你帮不到每一个人。”
分明是一条人命,可到了姜淮一口中,却比一只臭虫还要不值一提。
“别动梁弋,今年的祭祖我会回去。”姜南离偏过头,躲开了姜淮一的手,她的视线落在姜淮一身上,“我保证,我会回去。”
姜淮一收回了手,他看着姜南离,眸光轻闪。
“这样啊——”他的尾音拖得极长,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姜淮一侧开身,“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了,老人们对你不满,你要做点什么让他们闭嘴。”
“我看,从十方界带回一个人这种事,应该可以让他们再一次明白你的能力。”姜淮一的手开始有了动作,白衬衫的袖子被他卷到了手肘,小臂上,青筋微微凸起。“阿离,梁弋没什么时间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梁弋晕了过去。
意识消散前,梁弋还有些疑惑,后车的速度分明不开,怎么可能撞成这样呢。
等梁弋的意识缓缓聚拢时,他率先听到了耳边有吱吱的声音。
还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腿边爬了过去。
吱吱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梁弋的耳边。
与此同时,梁弋猛地睁开了眼睛,正与发出吱吱声的东西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是个有人脑袋大的老鼠。
梁弋下意识地将头向后偏了过去,那只大老鼠像是没想过梁弋会动一样,被吓了一跳,朝着另一个方向猛蹿了过去。
见那只老鼠醒了,梁弋才松了口气。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周围很黑,远处能看见些破落的房子,还有只剩枝干像是已经枯萎的树。
梁弋嘶了一声,他伸手掐住了自己的手臂。
有些疼,不是做梦。
可不是做梦,他为什么会从车祸现场到了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呢。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梁弋清醒了一些。
他朝着有屋子的方向走了两步,没有看到姜南离的身影。
梁弋停在了一棵已经枯萎的树下,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这让梁弋的神经绷得极紧。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抿了抿,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在唇面上散了开了。
梁弋搓了搓手,决定去那些屋子里看看,说不定能遇上什么人,问一问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梁弋刚刚抬脚往前走了半步,便听见身后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
回头去看,除了那棵枯萎的高树外,仍旧什么都没有。
然而敲击声还在继续。
笃笃。
笃笃。
笃笃笃。
像是有什么在一下一下敲击着树干一样。
梁弋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后生——”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梁弋猛地回头循声去看,是个弓着背的老头子。
老头子的头发很长,盘成一个发髻束在头顶,身上的衣服有些陈旧,看上去,也不是常见的款式,倒像是古时候的衣服。
梁弋没有朝着那个老头子走过去,反倒往后退了两步,背贴上了树干。
那老头子看着年迈,可速度却是不慢,没一会儿就到了梁弋身边。
他的声音似叹却又带着一丝笑。
“后生,你别站在那儿——”他抬起一只手,虚虚指着树干的方向,“挡着我家老婆子撞树了哩。”
第25章
梁弋耳后有些发毛,他看向老头伸手指着的方向,背上像有小虫子顺着在爬。
因为在那老头儿指着的方向空无一物。
耳边的笃笃声还在响着,听上去,的确像是什么一下一下地撞着树干时发出的声音。
梁弋挪了挪脚,从树干前移开。
老头儿看梁弋听了自己的话,嘴角微微咧起,他转过身,看向天际。
头顶没有太阳,灰蒙蒙的。
梁弋学着老头儿的样子抬头往上看,什么也没有看见。
可那老头却是神叨叨地伸着个脖子,凑得离梁弋近了许多,“后生,天要黑了,这地方天黑后不安全,你先随我回去躲躲吧。”
梁弋没动,他看向老头儿,动了动唇,“大爷,这儿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老头儿双手背在身后,他摇了摇头,“后生,这儿是亡灵游魂歇脚的地方,太阳落山后,如果还在外面逗留,你怕是就再出不去了。”
说着,老头儿已经轻轻晃着头,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小屋子走了过去。
梁弋跟了上去,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老头儿的意思,什么叫亡灵游魂歇脚的地方?
难不成,刚刚那场车祸自己已经死了?
心里的各色念头乱成一团,连带着梁弋的脚步也有些趔趄,他几次回头看向那棵孤零零的枯树,枯树空旷,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只是盯得久了,心里越是发毛。
梁弋收回视线,不再乱看,而是跟上了老头儿的步子。
总归,先跟上唯一遇到的“人”。
房子有些破旧,是木头的,看上去风大些就会被掀翻。
老头弓着背,连咳数声,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大门被推开,一股陈旧腐朽之味扑面而来。
梁弋侧过头,咳嗽了两声。
老头儿跨进了大门,然后侧过头看向梁弋,“后生,先进来吧,这天将黑了。”
顺着老头儿的话,梁弋回头看了一眼,天色的确暗沉不少,像是下一刻,浓重的墨色就要将这一片地方尽数笼罩。
梁弋朝着屋子走了过去,手臂在门框上撞了一下。
老头儿的眼睛转了转,身子侧得更开了。
梁弋走进了屋子。
走进屋子后,原本的腐败气息散去,屋内竟是亮堂起来——和外面的阴沉大不相同。
梁弋转头去看,屋子墙壁上,挂着一盏灯。
玻璃罩下方火苗轻窜,发出的光明亮透彻。
老头儿已经弓着背,朝着隔壁的房间走了过去。
他的声音穿过墙壁落在了梁弋的耳朵里,“后生,你啊运气好,要是再晚上一会儿,你的魂儿就要被那些亡灵游魂啃食了,你上头的那具身体,也就保不住咯。”
“大爷,您的意思是……”梁弋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纹路清晰,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我现在,不是实体的?”
老头儿托着两个碗走了出来,碗里装了水,随着老头儿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有水飞溅出来,落在地上,很快就沁入了地底。
“这儿,是十方界。”老头儿将水碗放在了桌上,声音放得有些低,“有些将死不死的人,便会来到这儿。”
“能挺过去,从十方界离开的……”老头儿抬起眼皮看向梁弋,那目光让梁弋心头有些许发毛,“那就化险为夷,多个几十年寿命。”
“至于挺不过去的,自然就是两腿一身,连个魂儿都留不下咯。”老头儿摆了摆手,“我在这十方界呆了百十来年,见识了不少,能挺过去的魂儿,就是十个指头,也数得过来!”
老头儿的声音陡然抬高,他张开手,朝着梁弋面前伸了伸,“后生,你也别怕。”
许是见梁弋脸色有些苍白,老头儿收回手,嘿嘿一笑,“你我既然遇见,那就是有缘,我会想法子帮你的。”
“谢谢大爷了。”梁弋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动了动,他开口道谢,却是没有去碰面前的那碗水。
老头看着梁弋龇牙笑了笑,“后生,你不渴吗?喝点儿水,待会儿入夜,就该睡了。”
“好。”梁弋笑了笑,他拿起了水碗。
老头死死盯着梁弋的动作,像是要看着他将那碗水喝光一样。
梁弋将水碗抬到了唇边,双唇一抿,贴在了瓷碗上。
老头儿见状,嘴角咧得更高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老头转头去看,梁弋借着这空档放下水碗,侧脸吐出了口腔里裹着的水。
“阿爹。”是个清亮的女声,梁弋遮掩着擦了擦嘴角的水痕,抬头看向声音来处。
是个看不太清面庞的女人。
“怎么有人在?”那女人的视线落在了梁弋身上,有些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