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声 第73章

作者:温三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玄幻仙侠

除去鱼片粥,还有两碟子小菜和槐花蛋羹,奚茴每一个都先尝了一口,觉得好吃了才递给云之墨。

云之墨看了一眼舀在鱼片粥上的槐花蛋羹,奚茴特地介绍道:“我从未吃过,可是很鲜香,槐花不苦,蛋也不腥,你绝对会喜欢的。”

云之墨虽也想尝尝曦地的美食,却也没必要一上来便弄这种完全没见过的菜色,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尖,见奚茴诚恳地对他点头,他才将那勺放在了嘴里。

槐花微涩的清香与蒸得柔嫩的鸡蛋,入口立时便融化了,顺着喉咙往下,自然咽了一口,口齿间残余些许鲜香味儿。

“好吃吧!”奚茴道。

云之墨意外也惊喜,他点了点头,的确好吃,正欲再尝一小口,奚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他的手腕问道:“我险些忘了,你早间是不是在看《金庭夜雨》?”

云之墨:“……”

奚茴见他沉默,便知道答案:“那还是在我这里拿去的书,为何不与我一起看?”

“……”

奚茴撇嘴:“你先前还说这是什么功法秘籍,不许我去问旁人,但狐妖新月告诉我她那日在银妆小城的七角楼做的那种事,也不全是练功。”

云之墨的视线缓慢落在奚茴说话一张一合的嘴上,听她继续。

“她说那种事是与心爱之人一起行欢,行欢你可知是什么?便是《金庭夜雨》上画的那些,那画里的人也亲……”话音未落,奚茴的嘴里便被塞了一勺槐花蛋羹。

云之墨避开眼神,道一句:“先吃饭。”

画里的人也亲什么?

自然是亲吻。

除去亲吻,那画了还画了许多更加露骨的内容,行欢二字非口头上说说。

奚茴的声音很低,她又不是没脑子的,如今哪儿还能不知道那种事不好为外人所知,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与云之墨说,那是因为云之墨为她心爱之人。

她何止现在说,日后她还要与云之墨做呢!

低下头继续吃着饭,奚茴偶尔抬眸朝云之墨笑一笑,待碗中的鱼片粥喝了一半她又道:“下回我们一起看好不好?之前我没看几页纸,还没学会呢,这行欢要如何行?哥哥看了多少?可学到了?”

云之墨轻轻叹了口气,他是一口早食也吃不下了。

一记眼神朝奚茴投去,深邃的黑瞳中倒映少女揶揄的眉眼,云之墨立刻就明白了,奚茴哪儿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分明什么都知道了,才故意说这些逗弄他,寻他开心。

云之墨也不逊色:“你若想知道我学了多少,不如入夜试一试?”

奚茴有些害羞,脸红了却未退缩,她点点头,蚊子似的声音哼了一句:“好的呀。”

云之墨霎时红了耳廓。

第72章 凌霄锁月:四

◎奚茴好端端的,如何会五脏衰竭?◎

潼州已经持续几十年适宜的温度, 会应气候而下雨,却从未入过冬。

汪县除了凛湖盛产瓷鱼外,还有个梨花湖, 若想吃东西便挨着凛湖,若想游玩便可去梨花湖。

梨花湖旁有数条小舟, 舟上盖着韧草编制而成的棚子, 可供二人对坐遮阳。

小舟前后尖尖, 似一片柳叶, 划过湖面带动两条鱼儿尾鳍似的水纹。梨花湖的水面上浮着许多水生花, 白色的花瓣嫩黄的蕊,个个儿只有铜钱大小,花朵直接长在根须上, 浮长于水,远看犹如满池梨花,才得梨花湖此名。

碧空如洗, 阳光温暖却不晒人, 若按四季论, 此时的潼州应当处于春末清明前,正是凉爽的好时候。

奚茴与云之墨没进棚子里, 而是一起坐在了小舟尾部, 船夫立于另一侧,手中一根竹竿撑着, 偶尔溅起的水花中夹着几朵白花, 顺着水面荡漾, 落在甲板上。

奚茴瞥了一眼身边坐着的人, 心想这一次他倒是很自觉。

云之墨不知何时养成的一股高贵气质, 不轻易落座于那些不寻常的位置, 好比屋檐、台阶,又或是没有凳子的甲板。

之前奚茴想要他坐在自己身边还要去扯他的衣服,多扯几次他也便顺从了,这回她才坐下没一会儿,云之墨便将奚茴的袖摆理了理,主动坐在了她的身边,墨色的广袖盖上了奚茴烟紫色的长裙,二人挤在一起。

云之墨的坐姿有些恣意豪放,右腿曲着支起,手肘撑在了上方,袖口滑下露出一截手腕来。奚茴看向他执扇的手,想了想还是夺去了他手中的折扇,再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云之墨握在一起。

云之墨略诧异地朝她看去,奚茴笑盈盈地对向他。

少女面对感情尤为坦荡,在确定自己对云之墨是男女之爱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场合,因为她笃定云之墨属于她,那她做什么都是合适合理的。

金骨墨扇展开,奚茴一边扇风一边用脚尖去挑小舟两侧的水纹,冰凉的水穿过趾缝,湖面上除了他们这一艘便再无其他船只了,安静、惬意,直叫人生出懒散的满足感。

奚茴靠在云之墨的肩头道:“我最喜欢哥哥了。”

她是有感而发,心里的感情到了,便不会压抑自己说出来,奚茴每一次真情表露,云之墨都会回应她。

他握紧了她的手,顺着奚茴的话笑说:“哥哥也喜欢你。”

凉风拂面,溅起的水珠落在湖面的水生花上,朵朵白花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烁着水光,仿若星芒坠海,淡淡的花香味随风四散。

这是云之墨以前从未想过的自由散漫。

曦地山河虽美,在云之墨以往的计划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去看去经历,意外生于十年前遇见奚茴的那一刻,从那时起他便再没丢下过她了。孤独与寒冷是一样的,问天峰下长久的封印让云之墨习惯了孤独,可一旦自由便忍受不了分毫束缚。

他也习惯了鬼域封印之地的寒冷,习惯了灵魂深处上古咒印冰封的痛,但只要感受到了温暖,便是寻常凉风吹过片刻,他也会忍不住将人抱紧取温。

生命因一人而有了特殊意义,也因一人所见世界都覆上了新的颜色。

云之墨极其享受当下,享受奚茴直白的表达,享受感情充斥着胸腔愈发滋生的充盈感,享受奚茴的依赖,享受她肆无忌惮地与他手牵着手,享受有关于她的一切。

他与心中喟叹,何其有幸。

一个曾属于另一个人的思想意识游离片刻而分裂出来的残缺的灵魂,竟能拥有一个人全部的爱。

云之墨问奚茴:“可想好了等会儿小船靠岸,你想去哪儿吃?又或是去哪儿玩?”

奚茴没吭声,云之墨这才低头朝她看去,只见少女靠在他的肩头不知何时睡去,抿着嘴疏懒着眉头睡得很熟。

云之墨微微皱眉,不知为何想到了昨晚客栈前的那一幕,当时奚茴也如此刻般睡得香甜,却对外界一无所感。

明明早间才醒了没多久,如何又睡着了?

云之墨惊异的发现,最近奚茴的觉实在有些多。

似乎是从离开轩辕城开始,他们坐在银叶小舟上离开昏天暗地的京州,随意去往一处鸟语花香之地,那悬在空中的几日里奚茴便总嗜睡了。

云之墨以为天空无趣,而阳光正暖,奚茴除了睡觉也无其他去处,自然而然地给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现在去想,一日十二个时辰,奚茴至少能睡九个时辰。

除去晚间休息,白日也零零散散地瞌睡过一阵,偶尔醒来,又在不知何时的下一次睡过去。

方才她的脚尖还挑着水花去玩儿,现下那双藕白的小腿已经放松地搭在了小舟边缘,任由湖水冲刷着皮肤,没动弹了。

“小铃铛。”云之墨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奚茴的脸,有些焦急地唤她:“小铃铛,醒醒。”

云之墨唤了好几声奚茴才迷迷糊糊醒过来,见她睁眼了云之墨才松了口气。

奚茴的眼神有些迷茫地朝远处看去,片刻清醒后才抬头望向云之墨,轻声问了句:“我怎么睡过去了?”

云之墨张了张嘴,声音哑在喉咙里,他道:“许是周围太安静了。”

湖面上的细风的确吹得人很舒服,奚茴伸了个懒腰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低着头一边穿鞋袜一边问云之墨等会儿船靠岸了他们去哪儿吃,去哪儿玩。云之墨沉默着看向她,见她利落地套好鞋子,又招了湖水洗手,再将被风吹凌乱的发丝服帖地绑在一起,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

“你……可有哪里疼?或者头晕不晕?”云之墨问她。

奚茴摇头,她方才用凉水拍了拍脸,下巴上还有一滴水珠挂着,些许妖媚的五官灵动地对他做出欣喜的小表情,就连脸色也是红润的。

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奚茴见云之墨沉着一张脸,凑过去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眉眼弯弯柔着声音问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云之墨摇头,没忍住伸手盖在了奚茴的额头上,将她额前的水痕抹去,再以掌心托着她的脸,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暖,他才道:“我们靠岸吧。”

等小舟靠岸再回到瓷鱼镇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午时刚过没一会儿,正是众人吃饭的时候。

上次奚茴在欢宾楼内吃了瓷鱼觉得味道好,这次特地拉着云之墨一并过来尝一尝。

午市没有杀鱼的表演,便是饭点也无需排队,奚茴与云之墨没像之前那样去二楼雅间,就在一楼堂内找了个靠湖的窗口方桌坐下。这位置窗门大开,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凛湖,因凛湖湖水更凉,从窗户朝外伸手便能感受到吹过的风都带着丝丝寒意。

奚茴点了几道当地名菜,正想问云之墨他吃什么,话音未落对方便起身说了句:“我出去买些东西。”

“你要买什么?”奚茴歪着头问,惊讶于云之墨如今不仅能陪她吃东西,甚至都学会买东西了。

云之墨卖了个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临走前叮嘱千目看好奚茴,鬼影顺着悬在水面上的欢宾楼的底部,将自己隔在水面与地板之间,就在奚茴脚下。

云之墨出了酒楼,奚茴便挥手打发了点菜的小厮离开,她掌心托着下巴一副无聊的模样,眼神时不时朝门口的方向瞥去,等着云之墨何时归来。

没见到云之墨,却见到了个眼熟的身影。

林霄携狐朋狗友几个,又来了欢宾楼。

这次他可是花重金重新买了个常胜将军,见一楼堂内没什么人,也就不去二楼雅间了。那地方位置太小,施展不开,憋闷了他的常胜将军,届时输了怎么办?

吱吱的虫鸣声响起,奚茴眯起双眼看向围着桌子吆喝的少年们,只觉得他们吵闹且幼稚,竟对着两只虫子玩儿得这么高兴。

常胜将军咬死了好几只,在今日大获全胜。

林霄一个高兴,要请众人游湖去湖上吃现杀的瓷鱼,输了的那几个也就没再无精打采,跟着林霄身后又开始重新追捧这位小爷。

一行十几个,人挤着人往奚茴这边涌过来,为首的那个眼尖,竟然认得奚茴,对着林霄道一句:“林少爷,是那小妞!”

“小妞”这称呼显得轻慢,奚茴皱眉的瞬间那男子立刻改口:“是姑娘,姑娘好!”

要说他如何认得奚茴,便要从昨天奚茴用竹筒给林霄脑袋砸了个大包说起。林霄是晋岚王的独子,潼州又是晋岚王的封地,便等于林霄为潼州的太子爷,别说是打他了,谁都不敢对他大声说话。

奚茴将林霄额头砸肿了,一天一夜过去,现在还青紫了一大块,他们几个与林霄玩得好的便私下与他开玩笑,难免提起奚茴,为了让林霄解气,便称她小妞。

几个为首的少年虽爱玩儿,却也不是什么混混无赖,见奚茴一人落单也没有要欺负她的意思,只是眼神于她身上凶巴巴地瞥了一眼,便要从另一边登船的侧门出去。

林霄走得慢了些,见奚茴发上别了一朵梨花湖的水生花,又唇红齿白的模样,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通船的小门本就窄,人多一挤,林霄又慢了一步,竟被人挤得朝奚茴这面桌子扑过来。

只听见哎哟一声,身量颇高的林少爷看向眼前明晃晃闪着寒光的匕首入木三分,刺入他脸下的桌面,霎时连动也不敢动了。

不怪奚茴出手,任谁瞧这么个人突然朝自己扑过来都会提防,不过林霄被桌子阻拦,脸又被奚茴一掌压在了桌面上重重地磕了一下,那匕首横在脸前吓唬得他脸色立刻白了,别提多倒霉。

“你你你……”林霄对着奚茴说不出话来。

奚茴松开他,确定对方不是有意的才收回匕首,展开金骨墨扇扇了扇风,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轻蔑地瞥林霄。

此举又让林霄憋红了脸,他身后几人还想为他打抱不平,都被他拦住,只皱着眉道:“走走走,登船!”

莫要再因这个女人扫了兴致!

上船后,船只顺着湖面轻飘飘地往湖中心而去,在酒楼转角正好能瞧见那扇开着的窗,少女面对林霄冰冷的面孔在这一瞬不知看见了谁,霎时展颜笑得分外魅惑可人,比她头上的水生花还要娇嫩。

林霄盯着那扇窗看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名戴着暗金色蝴蝶面具的玄衣男子走过来,他提着红豆斋家的盒子,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应当是一些糕点糖水了。

隔着窗与距离去看,二人颇为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