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福鹿
卡玛瓦只笑了笑,“那是过去的事了。”他沉默一会,说道:“小姐,你一点都不害怕吗?在我的同伴之间,有很多人不希望自己的灵感过高,怕引来怪物的吞噬。在这些远古的恶魔面前,我们何其藐小。”
他的声音感慨又恐惧,好像真的看见过那些传说里的恐怖怪物。
秦奚丹咬着饼子,被又冷又硬的饼子硌得皱了下眉,说:“还好吧,我知道自己是它们眼里的一盘菜,但这不是还没开吃嘛,而且,”她嘴角往上翘了翘,“我也不是一盘孤独的菜,我身边还有好多人。”
无论是学生,还是同为执火人的同伴,都是她可以信赖的朋友。
“就算是一盘菜,我们也可以努力做一盘梆硬的菜,被怪物恶魔还是邪神吞的时候,硌他们的嘴一下嘛。反正我们不会坐以待毙的,人定胜天嘛。”说到这里,她突然盘起腿,笑着谈起了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个故事。
“在我们那儿,有一个神明,叫作龙王。大家为龙王塑金身,建庙宇,求风调雨顺,四季丰登。”
卡玛瓦点头,“我们这里也有负责丰收的神明,只是和你们称呼不同。”
秦奚丹笑笑,“有一年大旱,一直没有下月,作物枯死,土地龟裂,大旱之后接着而来的是饥荒,人们都陷入了痛苦中,本能地去寻求神明庇佑。”
希蒂娜说:“我知道,他们去求龙王啦?给龙王送上礼物,就和我们祈愿丰收的仪式一样吗?”
秦奚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一开始,人们给龙王送上祭品,请求祂的庇佑,降下一场甘霖。可是不管怎么诚心的祈求,龙王依旧没有显灵,天空没有下雨,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希蒂娜好奇地问道:“那他们要怎么做呢?”她张大眼睛,想到了以前听过的故事,脸色苍白地说:“不会是要送上更加残酷的祭品吧,比如说,人?”
卡玛瓦沉默不语,静静听秦奚丹说话。
秦奚丹莞尔,说:“不是,见祈求神明没有效果,人们把龙王的雕塑搬出了它的庙宇,把它放在酷日炎炎底下暴晒三天,三天后还没下雨,就用鞭子狠狠鞭挞它的神像,催促它赶紧干活,不要偷懒,履行自己身为神明的职责,这叫先礼后兵。”
希蒂娜被震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几分钟,她弱弱地说:“这、这不是渎神嘛,不是对神明不敬嘛,你们就不怕被神明报复吗?”
秦奚丹摊开手,“如果这都报复,那祂也不是我们要为之立庙、诚心信奉的神啦。在我们那里,想当神也是没那么容易,至少是要被人们考核的,只有考核经过,才会被信仰。”
所以神也只是打工神,全年996无休,奔波在干活的路上,甚至还有kpi考核,没有完成还要被暴晒鞭挞。
谁听了不说一句好惨?
这样一想,原来高不可攀的神明,居然变得有点苦逼。
希蒂娜三观好像受到了冲击,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卡玛瓦问:“就算你们不认可,神依旧是神,祂们依旧神圣,我们依旧渺小。”
秦奚丹笑着问:“谁说祂们依旧神圣,神圣不神圣,不是我们决定的嘛。在我们那里,如果不干好事,就算飞升了,那也是恶魔、邪神、妖魔,是要被剿灭的对象。”
希蒂娜震惊地看着她,“剿灭?!”
秦奚丹托着下巴,想到前几天看见学生的“剿鬼”行动,眼里含着笑意,心想,好像他们做的事情也没有多离谱,毕竟在他们的文化传承里,人就是可以对抗神明,战胜天灾。
人定胜天不是狂妄的大话,而是几千年传承里带来的自信。敬畏天地,而不盲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她笑着摆摆手,“哎呀,剿个邪神,小意思小意思啦,在我们的神话里,连太阳都射下来过呢。”
希蒂娜嘴巴微微张开,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秦奚丹说的话——
神明似乎不再遥远而神圣,
自己也不必渺小而卑贱。
蝼蚁聚集在一起,就算没有撼动大树的力气,至少,也可以拥有殊死一搏的勇气。触怒神明算什么,他们只想要一场甘霖。
如果连神明都敢鞭挞,因斯又算得了什么呢?
希蒂娜心里突然腾起一股勃勃的热气,好像被春风吹过,心底有种子在生长发芽。她知道那叫希望。
她看着秦奚丹笑,嘴角翘起的弧度弯弯。
秦奚丹被她看得有些悚然,“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希蒂娜:“看你好看啊。”
秦奚丹也笑,“漂亮姐姐,我们不约、不约。”
希蒂娜漂亮英气的面孔笑容更盛,挽着秦奚丹的手,说:“我觉得我又可以了!小棠,我们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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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太危险,随时可能面临流弹、地雷,和见人就杀的雇佣兵。于是他们改走小路后,决定翻过山,穿过几个危险区,到被反叛军占领了一半的圣提尔城。
希蒂娜从小就在南洲长大,野外生活经验丰富,不用地图也能熟练地辨认方向,找到正确道路。
不过卡玛瓦的加入,让她们的行程慢了很多。
这位法师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息好一会,每天坚持最多走八个小时,其他时候就躺下休息,非常养生且咸鱼,好像他们不是在枪林弹雨中赶路,而是在打卡上班,时间一到绝不加班。
“我是个可怜的瞎子。”
每次希蒂娜嫌弃他时,卡玛瓦就会靠在树上,一脸悲伤地说:“小姐,我看不见,唉,你要是急着赶路的话,就把我这个可怜的瞎子丢在山里吧。”
希蒂娜冷哼,“你以为我真的不敢?”
卡玛瓦努力挤出卑微的微笑,“没事的,就算我被野兽啃食,只剩下一截骸骨,就算我饿死在林中,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算我摔死在悬崖下,身体变成一滩肉泥,被秃鹫和乌鸦啃食,我也不会怪你的。”
希蒂娜气得脸都白了,“你……”
卡玛瓦在胸前画了三段弧,“更不会因此化作恶灵,去纠缠你,躲在你的床下,向你索命。”
希蒂娜死死瞪着他,目光仿佛要杀人。
卡玛瓦不为所动,仗着自己盲眼,依旧用可怜而无辜的语气,说道:“愿仁慈的女神保佑你。”
希蒂娜又气又好笑,坐了下来,“行,反正小棠应该也累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她朝秦奚丹眨眨眼睛,“我去猎个食,给你们加点餐。”
秦奚丹问:“枪声不会引来危险吗?”
希蒂娜掏出一把一掌长的小刀,朝她笑了下,“别小看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废柴嘛。”
等她离开,秦奚丹坐在树下,厚重的树叶铺在地面,草木的气味清新,身侧溪水潺潺。她抱着双臂,观察对面的男人。
卡玛瓦好像可以察觉她的目光,说道:“小姐,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秦奚丹:“我一直在想,让几个高阶时间法师不惜冒着巨大风险穿越时间,”她勾起唇角,”那会是怎么神奇而珍贵的一件宝物。”
卡玛瓦笑着缄默,仿佛自己一无所知。
秦奚丹又说:“让因斯教廷他们想得到的,是不是那个宝物?”
卡玛瓦这回开口了,“他们想得到的不只是那个东西,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因斯十分贪婪。”
秦奚丹“哦”了一声,仰头看向天空,淡金的阳光被枝繁茂密的树木切割成无数片,凌乱地洒了下来。她眯了眯眼睛,说:“让我猜一猜,那个东西,是不是和纸相关呢?”
话语刚落,对面的人突然掀起眼皮,定定望着她。
他无神的眼睛再次变得深邃,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秦奚丹顶着这样如山崩海啸般的气势,微笑着装神秘,“我猜对了吗?”
几分钟后,卡玛瓦开口,声音低涩,“你怎么知道?”
秦奚丹:嚯,居然猜对了!
其实她是因为那张克科城获得的神秘纸张,才联想到的。不过,面前是立场不明实力莫测的法师,她总不能说自己身上就带着这样一张纸。
她脸上带着微微的震惊,语气有些吃惊,“真的吗?我猜对啦?”随即她扶了下额头,笑着说:“因为我确实见过一本很神奇的书。”
卡玛瓦脸色一变,“书?”
秦奚丹点头,“嗯,一本好像有生命的书。它曾经试图和我交谈,诱惑我堕落,后来被人拿走了。”
卡玛瓦语气有点犹豫,“那……你、你没有被它诱惑?”
秦奚丹轻描淡写地说:“我把它锁进保险箱里了。都知道被它引诱的下场了,怎么还会跟着堕落?”
卡玛瓦抿紧唇,沉默了好一会。
秦奚丹见他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那是因斯一位堕天使带到我们国家的,他用那本书害了很多人的命,后来书辗转到我手里,被我锁上后,应该是那位天使又把它取走了。”
卡玛瓦攥紧了盲杖,“堕天使?”
秦奚丹:“嗯,在克科城的时候,我还和他有过照面,他割掉我一个脑袋。”她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是我的运气要好一点点,还能在这里说话。”
卡玛瓦露出微笑,“他在南洲?”
秦奚丹见他脸上古怪的笑容,嘴角翘起更高,“不止,他也前往苦棘了。法师先生,他就是我朋友去追的那个人哦。”
卡玛瓦在胸口画三段弧,低声说:“看来一切都是女神的指引。”
秦奚丹走近他,俯下身,对着他无神的眼睛,说道:“法师先生,那本书对于你们南洲而言,应该非常重要吧。他和我有仇,你想要他身上的那本书,要不我们合作,一起对付他?”
卡玛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微笑着说:“我只是个可怜的瞎子,小姐,我可帮不了你什么。”
“瞎子是瞎子,但应该不可怜吧,”秦奚丹望着他看不出年龄的面孔,慢慢说:“不然,怎么能穿越时间呢?”
卡玛瓦:“小姐,那只是个遥远的故事。”
希蒂娜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秦奚丹耸肩,坐回原来的位置,说:“随便你,反正消息我已经给你了。对了,那位天空中飞行的失控天使,和堕天使是同伴。我想堕天使应该是想去苦棘,找到自己的同伴。他一直挺狡猾的,如果你们想对付他,得小心一点。”
卡玛瓦:“……谢谢。”
秦奚丹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看了眼自己【正义市民】的头衔,心里有些好笑,垂眸继续看书,边说:“这没什么,我是个正义的市民。”
希蒂娜吹了声口哨,“小棠,你还在看书呀,天天看书,就不怕看坏眼睛嘛。别看了,休息下,等会吃饭,今天给你弄点好吃的!”
******
十天以后,他们穿山越岭,终于快要赶到目的地。
有卡玛瓦在,她们走得太慢了,在路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秦奚丹心想,过去这么久,章南露林璞他们不知道走多远了。
“唉,我那个朋友,估计快跑到苦棘首都了吧。”她无奈地说。
希蒂娜安慰她:“不一定,他就算是开车走大路,也有可能遇到战争,可能被政府军抓住,可能被本地势力拉去当兵,可能……”她说着种种可能,举例完后,说道:“我当然相信你朋友的能力,不过,在我们南洲,遇到点什么意外耽误了行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完,她看了眼卡玛瓦,“就比如,遇到一个懒惰的瞎子,总是拖别人的后腿。”
卡玛瓦笑道:“真是抱歉,女神会保佑好心人的。”
希蒂娜:“哼,别扯到女神身上,女神当然会保佑我!”
秦奚丹听他们斗嘴,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容。一阵清爽的微风拂过,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她再次闻见了那股刺鼻、令人作呕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秦奚丹偏头,看了眼卡玛瓦,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好像没有意识到。走出十来步以后,他脚步一顿,微微皱了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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