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午
只莫名会让人觉得,这家伙很擅长给猫科动物顺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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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摸摸猫猫、拍拍猫猫、夸夸猫猫。
……就是有那种微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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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小微妙,暂时不重要。
白袍人只注意到,女孩伸手从酒保那里拿过了一枚树莓色的小纸伞。
小纸伞大概是要插在鸡尾酒上的,袖珍又可爱,而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它,就像即将准备运送一枚至关重要的戒指。
这姿态衬得她的背影更小巧了。
那无疑是位迷人的雌性兽人,顶着毛茸茸耳朵的软萌萝莉无论哪个世界都会受到雄性生物的追捧。
——但白袍人没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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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突然发现——那背影——小小的、披着金发、穿着裙子的背影——
是见过的。
某个时刻,某个瞬间,他深深、深深地把这样的背影印进脑海。
所以,哪怕死后,也有记忆。
身体本能的记忆。
不再跳动的心脏似乎紧缩起来、原本清晰些的视野再次模糊——
白袍人紧紧抓着扶手,下一秒,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
那个背影——难道那个背影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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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弟弟。】
【亲爱的……】
分外耳熟、无比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眩晕感再次撞着脑子。
那声音——那一次次亲热的呼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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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弟!弟弟!我最喜欢的弟弟!”
某个时刻、某个瞬间、某个不再能倒回的世界。
金发蓝眼的小男孩超级大声、超级坚定地说,一边说一边奋力地点着头:“我肯定、肯定、肯定会一直记住的!”
然后他伸出小小的、嫩白的、透着健康血色的手——握过冰凉的铁管——
握过那大大的巨笼,所竖起的高高的笼栏。
高高的笼栏后,血迹斑斑的病床上,穿着白裙子的小小背影动了动。
男孩继续大声、坚定地嚷嚷道——
“弟弟,弟弟,弟弟!是弟弟!不管他们强迫你穿上怎样的裙子,让你扮作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不是‘妹妹’!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一定会记住的——弟弟!”
病床上,穿着白裙子的金发小孩扭过头来。
他静静地瞧着他,有些可怕的红眼睛,望着他时却总柔和得像秋阳下的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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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记住的,兄长。所以……别嚷嚷啦。”
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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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被送到那里了。
但他记得那似乎是个祥和又平静的地方, 似乎有一座祥和又平静的庭院。
庭院中有一尊洁白的石雕,石雕脚下开着洁白的郁金香,郁金香后的孩子们都穿着白裙子——
那个地方, 所有的孩子必须穿着裙子。
穿着裙子的孩子们有的必须唱歌、有的必须舞蹈。
还有一个孩子, 他负责在孩子们合唱或共舞时弹奏管风琴,是个很不起眼的存在。
他从不出现在任意一张合照里, 从不出现在任意一次集体活动里,就连早课做完后循着响起的铃声去吃午饭, 别的孩子也不会叫他。
……要问为什么,似乎, 是因为他穿裙子不够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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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所有的孩子穿裙子都很好看。
洁白的裙子,露出细嫩的小腿, 未发育的脖颈, 裸露的后背上小小的两片凸起……所有的孩子们都像天使。
但那孩子却不像。
他的肤色惨白, 说话总夹杂着咳嗽声, 走动时裙摆下也不会露出富有光泽的小腿,脸上的神情就像庭院中央的石雕, 平静又成熟。
那家伙既不像是个孩子,也没有鲜活的气息。
所以,他穿那身白裙子,实在太丑陋了。
“太苍白了”“似乎有结核病”“不知道哪天会病死”“简直就是具行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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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或穿着黑色长袍、或带着宝石面具的陌生大人们这样说。
他们举起扇子或长手套,在那些陌生又触感丝滑的东西后互相贴近, 交换对孩子们的评价。
然后,他们会选走自己看中的孩子, 一个个鲜活洁白的天使便这样消失在了那个祥和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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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那些消失的孩子去了哪里, 不过,那些陌生的大人们都非常和善。
他们每一次的演唱或舞蹈表演, 都会有些陌生的大人坐在台下。
如果表现得好,有糖果,有鲜花,有亲昵又温暖的摸头,还有排练老师赞许的目光。
——所以,既然那些陌生大人们能给出糖果与鲜花,那些被带走的孩子们,也一定生活在糖果和鲜花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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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得好,舞跳得好,就有掌声,有注视,有扑簌簌的说不清是什么的金色圆片落下。
生活在那里的孩子们并不知道闪光的金色圆片是什么,但看到那些陌生大人们把它紧紧攥在手心,装成一大袋一大袋递给老师们,又牵过那些被选中的孩子的手——
他们想,大概是比糖果和鲜花更美好的东西。
真幸福啊,被选中消失的孩子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多么幸福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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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穿裙子的孩子都羡慕着被选中的同伴。
所以,虽然不被允许接近那个只沉默弹奏管风琴的孩子——“别接近那家伙,谁知道那丑陋的病鬼会不会传染你”——但,孩子们心中,对他总有着隐隐的怜惜。
因为,他从不被选中。
陌生的大人们似乎指着他激烈讨论过,说了许多奇怪的话——“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病弱,那孩子依旧可以很受欢迎的,毕竟苍白与疾病能缔造出‘脆弱感’这种迷人的魅力,会有许多市场”——
可是,弹奏管风琴的那个孩子,他偏偏——
不笑不怒,不哭不闹,平静到无趣的地步。
哪怕是专程被叫过来,被陌生大人们的手套或长扇抵起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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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羞涩,不会害怕,不会紧张,也不会充满抵触地抿紧嘴巴。
不管是被如何触摸、如何捏掐——他只会顺从地抬起那张惨白的脸,血红的眼睛空洞洞地注视着他们。
似乎对他做任何事都可以,又似乎,他不会给出任何反应。
那就像和死去的东西对上视线。
……他,让大人们感到很恶心与丑陋,所以大人们总会骂他恶心,骂他丑陋。
所以拜访那里的陌生大人们从不会选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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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顽皮的孩子被选走了,有些胆怯的孩子被选走了,有些长相精致又倔强有脾气的孩子被选走了……没人选走他。
弹奏管风琴的孩子便一直这样沉默又平静地弹了下去,每一次的表演他都会是舞台最角落的小小背影。
没人注视他与他的演奏。
观众们会看着展示鲜嫩小腿的舞蹈,看着展示动听嗓音的合唱,他们不会关注配乐的水准如何。
老师们也不喜欢他,但,似乎是找不到能那么沉默老实的管风琴演奏者了,而他们每一次的表演都需要一定水准的配乐——才勉为其难地继续养着他,供给他面包和水。
但,唔,因为他没法被选中,所以只会得到最硬、最小、最冷的面包块,和一点点被冷水兑开的剩汤。
有时他咳得厉害了,吐的血实在太多,就再多给一块白吐司,让他去房间休息一小时。
如果那天的表演节目排得很紧张,排练老师就皱着眉捂着手帕把在水池旁吐血的小孩揪出来,然后从自己的杯子里倒点咖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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