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山眠
剩下李少音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开始发愁自己和昙净之间的事。
昙净倒是很淡定,没对她昨晚上的暴行说什么。
但是,在她的预想中,昙净醒过来,阳光铺洒在床榻上,他转过头就能看到自己敛去了平日的张扬,安静地趴在他的床边小憩,因为哭泣而双眼肿胀,狼狈却有破碎的美丽,昙净必定忍不住用手轻触她的面颊,她嘤咛一声醒过来,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结果昙净是被她一脚踹下床砸在地上醒过来的。
李少音想,博同情没用了,这下她得换个办法再骗昙净交出他第二个第一次了。
她这厢下了决心,那厢拎着酒壶离开的唐姣也下了决心。
回到紫照洞府,她通过玉牌联系了徐沉云。
徐沉云没让她等太久,很快接了起来。
温和低沉的声音通过神识间的连结传入了脑海,“师妹回洞府了吗?”
“刚回来——”唐姣仰面倒在柔软的被褥上,“李师姐总算是恢复清醒了。”
对方说:“辛苦了,现在累吗?”
唐姣翻了个身,“是有点。不过,我在想,明明珩真君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昙净法师受到冲击,结果昨晚上没拦住,直接看着他被李师姐踹下床,竟然还醒过来了,珩真君闻讯肯定是要再来一趟的,到时候他恐怕会大发雷霆,狠狠臭骂李师姐一顿......”
珩清发起火来谁都骂,无人可以幸免。
若是昙净来劝架,他应该会连昙净一起骂。
只是这么一想,唐姣都觉得心惊胆战。
徐沉云说:“珩真君应该也是怕昙净落下病根,李少音理亏,只能受着了。”
他又问:“听你的声音很疲惫,昨夜应该没休息好,不然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唐姣抱怨道:“真是的,我说‘有点’,师兄倒也不必将我当成小孩般看待,这点累我还是能够忍受的。”
徐沉云忍不住笑了,“是吗?你昨日却对我喊累,让我饶了你。”
“昨天和今天是不一样的。”唐姣说,“不信,师兄回来之后再教教我。”
徐沉云听出她有催促之意,便说道:“好,我会早点回来的。”
感觉聊得差不多了,唐姣缓缓展开燕国的地图,露出匕首的一角,“昨夜我原本是与李师姐说许久不见喝点酒,也说让我这个没喝过酒的人尝尝。结果呢,酒都被她喝去了,我是没怎么尝到,今天我回来之前特地找她讨了壶酒,等练完吐息法之后再喝。”
“饮酒要适度,平时在洞府里偶饮几杯倒也罢,在外不可如此。”
徐沉云说:“不要像你李师姐那般喝得烂醉,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唐姣说:“可我都已经讨回来了,总不可能不将它喝完吧,多可惜。”
她想了想,提议道:“既然师兄不想让我多喝,就帮我分担一些,如何?”
“那到时候喝得烂醉的人或许就是我了。”
“又在开玩笑了,师兄的酒量应该很好吧?”
毕竟——当初在群门宴上的时候,唐姣清晰地从他身上嗅到了梅子酒的味道,然而徐沉云的行为举止都很清醒,包括他说话时也仍有逻辑,可见他的酒量应该很不错的。
她不知道的是,徐沉云不是酒量好,而是从来不会让自己喝到醉。
徐沉云听唐姣这样说,像是默认了一般,不再推辞,“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敲定下来,唐姣同他道别,满意地切断了联络。
这下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她想。
时间推移,不久后,徐沉云就从九州盟回来了,手把手继续教唐姣吐息之法,他这次当然要比昨日更加温柔耐心,细细地贴着她的耳畔夸她“做得很好”、“很不错”。
待到修习告一段落,唐姣沐浴完毕,兴致冲冲地拎起酒壶就去找徐沉云。
徐沉云正在记录吐息法的各细则,见到她来了,便搁下手中的笔。
他问道:“你想去哪里喝酒?”
原以为唐姣要说桃林、凉亭一类的地方,结果令徐沉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回答“就在卧房里喝酒吧”,他一时有些迟疑,又听她添了一句“开窗就能赏月”。
徐沉云心中有点怀疑。
不过,毕竟邀请他的不是别人,是唐姣。
他也就看破不说破,跟着唐姣到了他以前住的卧房——如今是唐姣住的。
两人落座,徐沉云拿出没怎么用过的酒杯,正欲将手伸向那壶酒,替唐姣斟酒。
结果半道被唐姣夺了去,她动作急切,笑容却不改,“师兄坐着,我来就好。”
说完,唐姣为二人的杯子满上了酒。
美酒滑入杯中,晕开层层縠纹。
唐姣笑着与徐沉云碰了杯,将酒杯递到了唇边。
徐沉云叮嘱了一句“别喝得太急”,也就将酒杯放到了唇边,眼睫微垂。
——唐姣确实是没怎么喝过酒的,这点没有说谎。
包括她拿酒壶的动作有些生疏,以及碰杯的时候像是在照葫芦画瓢,徐沉云都看在了眼中,不过,他想,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唐姣今夜怪怪的,就像是在隐瞒什么似的?
这酒的气息也很怪异。
尽管闻起来不甚浓烈,但只是稍微用嘴唇尝到点味道都能感觉到辛辣。
徐沉云不太喝酒,闻不出来是哪种,不过他好歹也是认真研究过如何合理避酒的,像是这种一闻就是烈酒的,他连一口都不会喝,基本上趁着对方饮酒的机会就倒掉了。
如果倒掉,对唐姣而言是不是不太好?
还是说,要告诉她李少音拿错酒了吗?
他难得因为这种小事情而犹豫了一阵子。
然后,徐沉云的余光就瞥见坐在他对面的唐姣,用袖子遮掩着偷偷倒掉了酒。
徐沉云:“......?”
她还不太擅长这个,原本是往裙角倒,不慎淌了一些在地板上。
其实,这么一点动静就足够让徐沉云察觉到了。
偏偏唐姣还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很费力地倒掉了酒,小声松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一副微醺的模样,看到徐沉云还没喝,劝道:“师兄怎么还不喝啊?”
这就是你说的“我都已经讨回来了,总不可能不将它喝完吧,多可惜”吗?
徐沉云沉默着,抿了一口酒在口中,让嘴里沾满酒气,然后全部吐掉。
至于剩下的,趁着他用酒漱口的功夫就足以倒掉了。
所以,最后展现在唐姣面前的是他滴酒不剩的杯子,像是他一口饮尽了似的。
唐姣高高兴兴地又给二人满上。
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再倒掉。
如此重复了几次之后,酒壶终于见了底,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酒气。
唐姣倒在桌案上呼呼大睡,徐沉云晕头转向地碰翻了酒杯,对着半空发呆。
他耐心地等着唐姣露出真面目,于是维持了这个姿势好长的时间。
又过了半晌,原本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唐姣忽然睁开眼睛,从臂弯间偷看了一眼,发现徐沉云还真是维持着原先的那个姿势,按理来说,若是他没有醉得意识模糊,应该早就过来将她抱到床上了——唐姣大着胆子站起来,果然,因为她发出了动静,徐沉云的目光便放在了她身上,却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并不惊讶她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清醒。
看来千梦酒发挥作用了,唐姣暗喜,不枉她演了这么久!
她试着唤道:“大师兄?大师兄?你喝醉了吗?”
徐沉云头上的玉冠已是歪歪斜斜,发丝半散,眼角微红,指节撑着下颔,偏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忽地展颜而笑,冷意消散,冰雪凋融,声音浸了酒意,慵懒绵长。
“嗯?”他问,“醉?谁喝醉了?”
唐姣握拳:好耶!
她很谨慎,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行动——毕竟徐沉云是九阶真君。
唐姣凝视着徐沉云的双眼,眸中的光芒酝酿成蜜色,轻声哄道:“你呀。”
徐沉云没想到唐姣的警惕性这么强,当那属于合欢宗秘术的媚术传达到额角之际,他差点就露出了破绽,好在唐姣这时候是站起来的,没能看到他在桌下青筋盘结的手。
为什么要对我使用媚术?
将媚术修炼到九层九大圆满的徐沉云有点惊讶。
但他还是悄无声息地将其化解了,等待唐姣接下来的举动。
然而,唐姣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徐沉云意想不到——
她先是为了确认媚术生效而发号施令:“师兄,站起来。”
徐沉云推开椅子,站起来。
唐姣又向他伸出手:“师兄,握手。”
这是在逗狗吗?徐沉云郁闷地想着,乖乖和她握了手。
唐姣拉着徐沉云的手上下挥了挥,然后松开了手,满意地点点头。
徐沉云无奈地想,她起了贪玩的心思,自己倒也不是不能顺她的意。
不过,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他已经陪她玩了很久,若是再不拆穿就没机会了。
他心思一动,正想要开口之际,就看到唐姣从他面前绕过去,背靠在他以前用来放剑的置剑台上,有点犹豫似的,指尖在凹陷中蹭了蹭,直到摸到那支寒白花才安下心。
烂漫无邪的小师妹仿佛被酒意所惑,抬起眼睛,直勾勾地隔着夜色凝望他。
发丝散在胸颈之间,好似纠缠的丝线,兔子一样无辜的杏眼泛着粼粼的水光。
徐沉云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窗外照进来的皎洁月光。
唐姣先是用指尖在殷红的唇瓣上点了点。
然后,她启唇。
唇瓣一开一合,吐出下一个命令:
“师兄,过来吻我。”
徐沉云的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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