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山眠
白清闲哐地一声切断了连结。
对方又打过来:“还有——”
挂了。
再打:“不要想着金钱之上——”
再挂。
继续打:“能生出什么真情实感——”
继续挂。
最后一句:“这一点你不是最明白的吗?”
这次是对方挂的。
白清闲望着手中没了音讯的符箓。
他迟疑了片刻,收起符箓,整理了一下仪容,前往寒炽地域的入口。
地域入口处人来人往,白清闲摘了面具,双手抱胸,倚在柱旁,兀自沉思。
开什么玩笑。他想,他又不喜欢唐姣。
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不如谁而已,没有别的原因。
明明自己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越过他的身形,眺望另一个人。
无论换做是谁都会感到窝火吧?会想要让她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吧?
真是......莫名其妙。
这原本该是他和唐姣之间的博弈,他们约好彼此之间都不动真情,那么就不要动,看看对方的理智会在什么节点上逐渐侵蚀溃败,看看到底是哪一方先成为毁约的那方。
说实话,白清闲有自信磨得唐姣先开口承认她是输的那个人。
这样,从一开始她戏耍自己,让自己误以为她真的就是一掷千金的雇主,到地域探索之际她贸然往自己手里放了几枚灵石,摸了他的耳朵,再到她一本正经地、冷静地询问他有没有合适的双修对象......他在她这里吃过的瘪,都能借此机会一并奉还给她。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出现第三个人?
白清闲低垂眼睫,想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剑修,下意识舔了舔后槽牙。
他竭力摆脱掉那些让他心情烦躁的念头,继续想下去。
一并奉还之后,他和唐姣就两清了。
嗯,两清,然后呢?然后就此分道扬镳吗?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发展,至少此时此刻的他不愿意。
那他想怎样?不知道。
或许那些损友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别扭的人。
他连自己的想法都看不清,却想让唐姣帮他看清。
说到这个——白清闲环顾四周,想,唐姣怎么还没来?
她一向准时,几次与他一起探索地域都没有出现过迟到的现象。
怎么今天来得这样迟?他不由得怀疑,她不会是半途被狼叼走了吧?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熟悉的身影慌慌张张地闯入了视野。
小姑娘气喘吁吁,像是赶过来似的,看到白清闲,就朝他挥了挥手——白清闲的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走过去,听到她嗓子有点低哑,鼻音黏重,说道:“我来迟了。”
白清闲问:“你生病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触她的额头。
唐姣下意识躲了躲,发梢被风吹动,带起耳垂上的小剑轻轻晃了晃。
白清闲的目光随着追过去,看到那是一柄银白色的剑,颜色倒是十分清雅。
她清了清嗓子,想来还是没有什么作用,声音还是较她平日里的声音来说更嘶哑,像是原本敲落在瓷碗里的碎冰溺在了黏稠的蜜糖里,咬字很轻,尾音都是稠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昨夜有些着凉,身体略微不适,所以这时才姗姗来迟,让你久等了。”
白清闲这才将目光挪开,重新放在唐姣的身上,“所以才穿得这么严实?”
唐姣闻言,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处扣到最上边的绳扣,软玉般的手指一勾,顺势将微散的头发捋到了另半边肩头,任由那些发丝纠缠、垂落,点点头说道:“嗯,是的。”
白清闲将她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忽然觉得心潮涤荡。
他和唐姣在一起的时候,修炼完毕,唐姣懒洋洋地打着呵欠穿衣,白清闲斜靠在床沿上盯着她——她的后颈上还有他悄悄咬的痕迹,一头长发比现在还要凌乱,红衣罩住白玉,好似残霞藏月、烟笼红塘,然而,即使如此,她给他的感觉也没发生太大变化。
很奇怪,他此前似乎从来没觉得她这般的......惑人?
惑人?白清闲又将这个放在唐姣身上显得格外奇怪的词语念了一遍。
他把眼前的小姑娘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
直觉告诉他,唐姣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白清闲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变化。
他的视线飘忽,又落回她的唇上。
那是红得像是熟透的、甚至有些糜烂的颜色,薄薄的果皮承不住其中沉甸甸的肉,沁出丝丝浓郁的清甜香气,招惹蜂蝶,招惹蚊蝇,尽管她本人对此没有丝毫察觉——
白清闲的眸色一点点沉下去,眼睫开合,掠过眼下肌肤,带来阵阵痒意。
他忽然很后悔当初没有尝一尝,不知晓果肉的汁水是何种味道。
唐姣说,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当真就没有做多余的事,除了那个怀着恶意留下的咬痕。
怎么,你是被她驯服成乖狐狸了吗?白清闲诘问自己,觉得很可笑。
唐姣发觉白清闲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猛瞧。
她颇为不自在,尽管理智告诉她,徐沉云应该没有把哪里咬破,但她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颊微红,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白清闲,试探道:“怎么了?”
白清闲:“......!”
白清闲转了过去。
很生硬地说道:“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进去吧。”
唐姣听他这样说,心中松了一口气,状似无意地拨了拨耳垂上的小剑。
这剑当然是徐沉云的。
昨晚上,徐沉云起先质问她,用媚术迫使她说出了白清闲的名字。
听到白清闲的名字之后,徐沉云平淡道:“嗯,这应该不是他的真名。”
然后又问,在哪里认识的,怎么就说到在一起修炼了,联系了几次,了解多少,事无巨细,一条条列举,媚术作祟,唐姣就差将这二十年中做过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了。
她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
为何那夜徐沉云没有中招。
他是合欢宗的大师兄,她会媚术,他当然也会。
偏偏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事已至此,太迟了。
唐姣本来是不想让徐沉云生气,所以才选择了不说白清闲。
没想到,她不说,徐沉云反而更加生气,一边咬着耳尖喊她“小骗子”,一边逼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答应下来,明日可以去赴约,但要带上他的剑,时刻与他保持联系。
徐沉云声音很温柔,语气很强势,一遍遍确认,问她,以后还骗我吗?
她当然只能回答,不敢。
只是回想起来,唐姣都觉得身上发热,拽着过紧的领口扇了扇风。
徐沉云的声音适时在脑海中响起:“和白清闲见面了?”
唐姣:“见到了,现在正准备进地域。”
徐沉云询问:“身体可有何不适?”
唐姣抱怨:“今早差点起不来,你给我揉过之后才好点。”
徐沉云哄道:“那便早些回来,我再帮你看看。”
唐姣感觉他应该是消气了,笑道:“知道——”
正说着,白清闲似乎终于稳住了心神,回身唤她:“姣姣,快点过来。”
唐姣:“......”
徐沉云:“呵呵。”
徐沉云:“姣姣?”
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唐姣顿觉不妙,连忙解释:“他乱喊的。”
徐沉云:“嗯,昨晚不曾听说,原来还有这样特殊的称呼。”
唐姣哭笑不得:“师兄......真不是......你别生气。”
徐沉云:“我没有生气。”
唐姣的心刚落地,就听到他又说:
“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紧接着,还有一声:“姣姣。”
唐姣:???
你不是我认识的大师兄,你到底是谁!
唐姣弱弱地说:“师兄说了没生气的。”
徐沉云:“确实没有生气啊,姣姣。”
唐姣:“那,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两个字了?”
徐沉云轻飘飘问道:“他说得,我说不得?”
唐姣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说得,当然说得。师兄这么喊我,我很高兴。”
徐沉云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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