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山眠
通过其他人的表现可以看出,炸鼎的丹修,会被立刻淘汰。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药王谷的长老们看出她已经炸鼎了。
感觉到鼎内的气息逐渐压制下来,从盎然转为了枯败,唐姣呼出一口气,一边借春山白鹤鼎的画卷和白鹤来掩盖众人的视线,一边将鼎中已经废掉的丹药牵引出来——
还来得及!她抖着手握紧了那枚丹药,咬破舌尖,充斥口腔的血腥味终于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强忍内心的惧怕和恐慌,唐姣将真气捏成细细的一缕,贴近废掉的丹药。
她要将毁损的那一层剥离下来。
别的药材很难说,但是她出现问题的这一个步骤,正是加入一株断肠草,第二环节的时候要求摘取两株断肠草,她这一株损毁了,还有一株,足够她再接着炼制丹药了!
那缕极细极薄的真气距离丹药越来越近,尖端几乎要刺入焦黑的外壳。
唐姣不是没有忘记李少音的话。
剥离丹药这件事,只有她能做到,别的丹修都无法做到。
她要藏拙,她要躲着药王谷,她不能如此轻易将自己的天赋暴露在世人面前。
她知道,她记得,她时时刻刻都提醒着自己。
她也知道她的师兄师姐们正在法决那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紧张,是关切,还是慌乱,或者是想要劝阻她吗?
但是——她又如何甘于沦为平庸?
唐姣将嘴唇咬得发白,然后,她收起牙齿,张开嘴,做出了口型:对不起。
下一刻,她将手腕向前推进,这样的动作她做过几百次了,所以这次也不例外,真气顺利地嵌入了焦黑外壳与完好无损的内核之间,向下滑动,一寸寸剥离掉毁损部分。
台上的长老们开始议论纷纷,朱晦然皱眉道:“......她在做什么?”
唐姣浑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什么场地内的弟子、看台上的长老、法决之外的观察者,都与她无关了。
此时此刻,她只看得到手中逐渐露出完整内核的这枚丹药。
还差最后一点。
就差最后一点了。
......
手忽然偏离了方向。
原本应该被完整取下的外壳撕裂了。
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内核彻底失去了光芒。
丹药逐渐地脱离她的掌心,滚落在地。
唐姣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在她的眼前晃过,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再次恢复五感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原本捏着真气的那只手被人握住了,冰冷光滑的触感透过皮肉传递给她,紧接着,她的手臂被强行拉了起来,宽大的袖摆一直滑到她的臂弯,唐姣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抬起视线,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睡凤眼、鸦羽眉,额宽颔窄,唇下有一颗小小的痣,是十分漂亮且刻薄的长相。
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藏进了衣服中,即使是脖颈也不肯露出来,纤长的手指被裹在漆黑的蛇皮手套里,又将唐姣的腕节牢牢地拘在掌心中,她想挣脱,却动弹不得。
男人低垂眉眼,冰冷锋利的视线落在唐姣的脸上,像是北风刮过。
“合欢宗唐姣。”他唇齿开合,如同落下死刑的判决,“你已经被淘汰了。”
从丹药落地的那一刻,唐姣就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似的,恍恍惚惚的。
她隔着憧憧的水面,听到岸上响起了一片令人厌倦的喧哗。
“珩清长老?!”
珩清......珩清。
哦。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人,宣判她死刑的人,就是当初邀请她赴宴的人。
与此同时,颜隙率先完成了丹药炼制,随着鼎盖的开启,芳香充斥了整个场地,象征着五阶丹药的炼成,毫无疑问,他必定是第三环节的榜首,也是整个丹修大会的榜首。
而唐姣却只尝得到口中的血腥味。
还有名为“不甘”的,近乎疼痛的生涩感。
第42章
◎哪里来的这么多师兄。◎
唐姣不记得之后发生什么了。
真气的透支, 加上精神的崩溃,让她直接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所至, 一片青绿,明显还是药王谷的装潢。
双腿、手臂、脑袋、掌心,哪里都痛, 最痛的还是胸口,整个丹田空洞得像是残破的旧屋,自动收回到丹田中的春山白鹤鼎,颜色似乎也黯淡了一些,变得寂静又沉默。
下一刻,记忆全部回笼。
她不得不再次审视丹修大会上发生的一切。
快要炼成丹药之前的那个小差错, 随之而来的炸鼎,还有......
还有,她不顾众人的视线, 想要剥离毁损的部分。
她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 也想到了所有的后果,唯独没有想到会被珩清阻止。
想到这里, 唐姣忽然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已经结束了。
她想。
她听到了颜隙开鼎炼成的声音,也嗅到了那股丹药的芳香。
从决定要参加丹药大会时, 唐姣就开始努力准备考核,温习丹方,与颜隙结盟,与楼芊芊交易, 之后, 又向燕宿请教自己从未触碰过的五阶丹方, 听着他讲解那些晦涩的内容,她也不是立刻就能弄明白的,往往记录下来,回去一学就是半宿,只为了今日。
然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的努力是全无意义的。
如果她是因为其他地方出现差错而被淘汰,那么她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明明就只差最后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她就能继续炼下去了!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被风吹得冰冷,湿滑难忍,唐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想要将它止住。这时候掉眼泪实在太丢脸了,她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啊,只是输了一场而已嘛!
这样劝导着自己的唐姣,只觉得如鲠在喉,眼泪没有被止住,反而流得更厉害。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枕头将呜咽声遮得模糊,捏成细细的一缕,很快就被眼泪洇湿成深灰色。
她不甘心,她不服气。
她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怎么会有人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
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傲气,唐姣也不例外。
她不认为自己比丹修大会上的任何一个丹修要差。
即使是面对颜隙,她也能很自信地说,她总有地方能胜过颜隙。
然而事实就像是钝刀一样在唐姣的心头割过、反复揭开伤疤,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告诉她:你已经被当众宣判淘汰了,这是无法辨认的事实,你就是比其他人要低一等。
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唐姣忽然觉得口中发苦,几欲反胃。
我真的低人一等吗?
十四岁才拜入仙门,真的就永远追不上别人的脚步吗?
她脑海中有另一个声音发出垂死的悲鸣:不是,不是这样的。
唐姣努力地支起身子,将手放到唇边,狠狠地咬下去,用疼痛来刺激神经,不让自己深陷思考的泥沼中,一边想要调动浑身的真气,可惜身体软得像是抽去了骨头,完全不停使唤,连疼痛都不甚明显,或许从她被制止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摔得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之后,要怎么重新拼回来?
她听到宣告丹修大会正式结束的钟声,远远地响起,涌入她的耳蜗。
紧接着,是欢呼的声音,嬉笑的声音,那是属于其他人的喜悦,和她无关。
唐姣的牙关咬得越深,越狠,很快,皮肉被剥离,血液开始流淌,染红嘴唇——
“师妹。”
“......小师妹。”
她的下颔被人握在了手里,强行让她张开了嘴。
唐姣这才猛然回神,茫然地抬起目光,嘴里的血淅淅沥沥地顺着唇角淌落,滴在红色衣袍上,瞬息间消失不见,来人正皱着眉头看她,素来温润的面庞没有丝毫的笑意。
她盯着眼前的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一阵子。
“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徐沉云没有回答。
他垂着眸子,仔细地端详唐姣满是血泪的脸。
然后他抬起手,开始替她擦拭脸庞。
布料磨蹭过柔嫩的肌肤,唐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疼。”
“现在知道疼了?”
徐沉云少见地板着脸,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手上还是放轻了许多。
唐姣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但是她听到徐沉云身后紧闭的那扇门,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响。
门外似乎围了好多人,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什么“徐真君,你身为九州盟的刑狱司,怎么能擅闯药王谷”,什么“你破了我宗的大阵,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还有“这是我药王谷的地盘,你设下阵法是什么意思?徐沉云,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唐姣又看了一下徐沉云的神色。
他倒是四平八稳的,像是没有听到门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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