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山眠
领队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是想起来了当时的事情。
进入微尘地域的合欢宗丹修也就两名,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颇为咋舌:“居然将天品法宝赠与一名三阶丹修,你们合欢宗还真是大手笔。”
“确切来说,是在师妹刚拜入合欢宗时,师父就已经将春山白鹤鼎许诺给她了。”
领队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没开玩笑吧?”
风薄引冷哼一声,说道:“我什么时候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了?”
“确实。”毕竟认识了百年,身为药王谷领队的燕宿还是对这个人有所了解的,脾气不好从来也不开玩笑,他又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因为这件事两人吵过无数次架了,直到这十几年才慢慢找到相处的方式,他问,“你身为她的师兄,难道就不会嫉妒吗?”
风薄引这回倒是很坦然地承认道:“嫉妒啊。”
燕宿惊异于他的坦诚,不过倒也觉得正常,双手环胸,望着那悬在天际贪婪地进行吞噬的春山白鹤鼎,相较之下风底寻廊显得格外凄惨,在天品法宝的压制下毫无还手的机会。他看了一阵子,说:“毕竟,这修真界中没有哪个丹修不想拥有天品炉鼎吧。”
风薄引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虽然确实嫉妒,但已经承认了这件事。”
“大多法宝都会挑选主人,在此基础上,天品法宝的眼光更为苛刻。”迎着燕宿的视线,风薄引缓缓说道,“我与庄师妹,甚至是师父,都试过与春山白鹤鼎定下契约,然而,我们都被拒绝了,无一例外,当时尚未入道的小师妹却得到了它的青睐。可见,它挑选主人的标准并不在于修为的深厚与否,我正是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决定接受。”
“你的心胸真是宽阔。”燕宿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不出意外被躲开了,并得到了风薄引一个嫌恶的眼神,他也不生气,说道,“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样想就好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要这春山白鹤鼎在唐姣手中一日,就会招致他人嫉恨一日。
想到这里的时候,风薄引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他确认道:“燕宿,和我师妹同路的弟子,是谁?”
“我想想,好像是晁枉景。”燕宿顿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说道,“我和他不是同门,不过,听说他的风评不是很好,有些自命清高——风薄引,你瞪我干什么啊!”
风薄引咬牙切齿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燕宿也气冲冲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该跟你说我宗弟子的坏话喽?”
风薄引就差给燕宿一巴掌。
他心里隐隐生出不安的预感,闻言,也不想再跟燕宿纠缠下去,朝他翻了个白眼,飞快地从百纳袋中取出一枚五阶上品疾行丹,喂入口中,不过一息的时间就没了影子。
燕宿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翻我白眼——”
看着风薄引连人影都不见了,他呼哨一声,召来冥川骨兽,也追了上去。
风薄引朝着春山白鹤鼎的方向疾行之际,内心乱如麻,愈发烦躁。
他知道师妹这次进入地域还打着找到双修对象的念头。
所以,在看到唐姣去跟药王谷弟子搭话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没有提同路一事。
早知唐姣搭讪的那个人是这般品性,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放下心来了。
师父闭关,庄师妹出走,小师妹初入地域,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风薄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事态还没有演变得那么糟糕上。
在他赶到之前,不要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只是短短的十几息,却漫长得像是几个时辰。
风薄引终于赶到的时候,看见眼前的景象,竟呆在了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实在千差万别。
在他的想象中,晁枉景摆出一副丑恶的嘴脸,小师妹像兔子一样楚楚可怜。
而事实上,晁枉景瘫软如烂泥,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手臂弯曲成不正常的姿势,浑身痉挛,只能徒劳地在喉咙间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嗬嗬”声,好似破旧不堪的老风箱。
小师妹清纯可爱的脸庞溅上了几滴血迹,手中的春山白鹤鼎抡得像舞袖般生风。
看到风薄引的一瞬间,唐姣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动作一顿,春山白鹤鼎停在了半空,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变得腼腆起来,说道:“风师兄,我是不小心的。”
“......”风薄引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说,“先擦擦脸上的血迹。”
唐姣听了这话,乖乖地收起春山白鹤鼎,摸出帕子开始仔细擦拭起脸庞。
风薄引俯身探了一下晁枉景的经脉,说实话,已经碎了大半,如果晁枉景不是四阶修士,恐怕早就已经救不回来了。这么想着,他摘下晁枉景腰间的百纳袋,将袋子倒过来粗暴地倒了几下,从一堆瓶瓶罐罐中翻找出回春丹,拧开盖子就往他嘴里塞了几颗。
晁枉景唇间喉间全是血,张嘴就是一股腥味,根本咽不下去。
风薄引冷言嘲讽道:“怎么,难道你还要我帮你碾碎吗?”
他清晰地看到晁枉景眼中的怨恨,对他到底是什么品性也摸索得七七八八了,见晁枉景闭上眼睛,开始艰难地吞咽起回春丹,风薄引已经仁至义尽,自然不打算替他接经脉,便站起身来,迎着唐姣有些迟疑的眼神,说道:“详细的,等回到宗门了再说。”
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已经不再是晁枉景和唐姣之间的事情了。
这会演变成药王谷和合欢宗之间的事情。
麻烦了。风薄引暗想,师父偏偏又在这时候闭关了。
“我怎么闻到一股血腥味......我的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到身后传来燕宿惊恐万分的声音,风薄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燕宿赶紧跑过来,手法娴熟地开始处理晁枉景身上的伤口,用真气温养他的经脉,越是仔细分辨,他的脸色就越差,抬头扫了风薄引和唐姣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晁枉景伤得太重,恐怕无法彻底治好了。
他抿了抿唇,敛去神色,语气严肃地说道:“看来,只能九州盟见了。”
风薄引亦是颔首,“九州盟见。”
说完,他向唐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离开。
唐姣刚抬步跟上,总算有所恢复的晁枉景挣扎着开了口,即使嘴角还淌着血,嗓子也嘶哑得几乎破裂,他还是充满怨恨地盯着她,大喊:“燕师兄,不要放他们离开!”
她的步子微微一顿。
燕宿心里暗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对晁枉景这番话作何反应。
他只能勉强宽慰道:“晁师弟,你身上的伤太重了,现在先不要说话了。”
晁枉景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看着唐姣,他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一种莫大的羞辱感和恨意涌上心头,迫使他竭尽全力拉住燕宿的衣袖,如同索命的厉鬼,一声又一声地喊道:“燕师兄......燕师兄!她将我伤成这般地步!你怎能轻易放过他们?”
燕宿还没来得及发话。
原本已经走出去一截的风薄引转身回来了。
随着动作,丹修耳坠上的翡翠在半空中晃悠悠地转了一圈,划出刀似的锋弧,碎发间的深绿色眸子凝成纤细尖锐的竖瞳,蛇鳞在瞬息间攀升至半张面孔,看着极为骇人。
他手臂越过燕宿,伸手揪住晁枉景衣襟,喉间发出蛇一样的低哑嘶嘶声。
“闭嘴!你要是再喋喋不休,小心在回到药王谷之前我就把你解决了!”
晁枉景这下子闭嘴了。
风薄引松开他的衣襟,任由燕宿接住他,转身对唐姣说:“走了。”
唐姣接过风薄引递过来的疾行丹,放入口中咽下。
风声呼啸,她隐隐约约听到燕宿对晁枉景说:“你也看到了,不是师兄不想拦,师兄一个丹修怎么打得过他们两个人?晁师弟,你现在就好好养伤,回宗门再谈其他。”
路上,风薄引没有说话,于是唐姣只能找了个话题。
“我此前都不知道,原来风师兄是碧蛇吗?”
风薄引的情绪平静下来后,他脸上的蛇鳞渐渐褪去了,瞳孔也恢复了正常。
即使方才发生了那些事,风薄引对唐姣的态度也没有太大差别,仍然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唐姣谈起了他的话题,他也就平淡地应道:“我有一部分碧蛇的血统。”
像是又想起什么,他添了一句:“我的鳞片不能入药。”
唐姣没忍住,捂着嘴笑得肩膀发抖:“哦......好的师兄。”
既然风薄引没有问,唐姣也没有主动说她与晁枉景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如果再发生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至于之后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唐姣想,毕竟是她惹的麻烦,所以她会主动承担的。
刚想到这里,身旁的风薄引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这什么东西——”
唐姣连忙转过头,看到风薄引脸上趴着一只白乎乎的雪团子。
风薄引伸手去抓它,它就死死地用爪子扒拉着他的头发。
头皮传过来的刺痛感让风薄引更加急切地想要甩掉它,结果造成了恶性循环。
而唐姣却是眼睛一亮,伸出手,雪团子被她乖乖地抱入怀中。
“银月兔!”她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想跟我一起走吗?”
银月兔似乎听懂了唐姣的话,往她怀里拱了拱,湿润的鼻尖蹭过她的手腕。
于是唐姣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举着小兔子向风薄引宣告:“师兄,我要养它。”
风薄引黑着脸用真气医治脸上的抓伤,瞥了她手里的小东西一眼。
“像这样弱小的灵兽最好不要养,要养就养燕宿的那种灵兽”,他本来是想要这么说的,可是在看到唐姣期待的眼神后,这话在嘴边拐了个弯,就变成了“随便你吧”。
唐姣欢呼一声。
猎猎狂风掠过脸颊。
乘着疾风,两人继续朝微尘地域的入口前行。
第10章
◎“去纠正这种偏见。”◎
穹顶上的血色沙漏已经接近尾声。
唐姣和风薄引抵达微尘地域入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已经有两人等候了。
柳海棠正抱着剑靠在石像边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唐姣都怀疑她会不会一个不慎就摔出结界,不过,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即使昏昏欲睡,身形也丝毫没有摇晃。察觉到唐姣和风薄引的靠近,她才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朝他们点了点头。
然后她凑到唐姣跟前,好奇地摸了摸她怀里的银月兔:“小兔子。你要养?”
“是的。”唐姣想把兔子给柳海棠抱一下,结果银月兔挣扎得十分激烈,死活也送不出去,她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让这位呆呆的美人师姐摸它,“师姐喜欢兔子吗?”
柳海棠说:“兔子肉还不错。”
唐姣感觉到银月兔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她的百纳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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