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野行月
“晏行寂,在扶褚山你便知道那些人在西海堵着我们,你竟然给我下了禁制?”
可青年始终未曾回身,他的声音飘渺无奈:“阿黎,再失去你,我会死的……”
司黎的话忽地便说不出了。
晏行寂道:“师兄师伯和弟子们也想守护你,拜托为了我们,好好活着,好吗?”
他的话刚传进脑海里,对面的宗门不知谁先开了口:“剑尊糊涂,青霄剑宗自私,我们不能看着天下苍生陨灭!”
“取走沧溟镜,救天下苍生!”
“关闭浮屠川,镇压浮屠恶鬼!”
司黎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她的身边被结界护着,无一人可以靠近。
周身的禁制已经被解除,她活动自如。
可也晚了。
已经打起来了。
她想摇头,想说:“不要。”
别这样。
青霄剑宗不能被人族除名,不能背上骂名。
晏行寂不能被后世痛骂自私,不能万人鄙弃。
容九阙是妖王,不能被妖域和人族厌恶,不能让妖域和人族结仇损伤两族千年情谊。
她正要迈出结界之时,机械音却响起。
沧溟镜说:“你可知我为何让你看到那个梦,你知道那个梦的结局吗?”
司黎并未应声。
沧溟镜又说:“结局并不好,我无法与你细说,你很快就会清楚一切。”
“司黎,容九阙此番前来并未告知妖域,妖域不少人想要出兵来抓你,被容骁拦下,随后容九阙独自前来。”
“所以你知道的,经此一战,先不说会死伤多少,青霄剑宗会被人族除名,晏行寂会背上骂名,容九阙会失去妖域的民心。”
司黎闭上了眼。
沧溟镜道:“司黎,我不能看着他们走上这条路,这个世界会因此再一次崩塌。”
再一次。
它说的是再一次。
可司黎无心去纠结它的用词了。
她哑着嗓音问:“你要我如何?”
沧溟镜说:“魁羌在这附近,他在埋伏着,他想要你的心。”
“所以呢……”
“他会来杀你,我会护住你的心脉,你坠入西海,我带你离开。”
司黎沉默。
沧溟镜又说:“你只能这般,只要你死了,他们便不会再纠缠,青霄剑宗还能继续当天下第一宗,容九阙会回妖域,晏行寂不会被剥夺剑尊之位。”
“你若是活着,那些人不可能放手,还有妖域,你以为容骁能拦多久?”
“届时人族和妖域联手,青霄剑宗、晏行寂、容九阙要如何,是看你被抓去,还是与众人为敌?”
沧溟镜顿了顿,机械的声音蓦地放轻,“我希望你信我,神珠也在你体内,瑶月他们不会让你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带你离开后我会帮你掩盖样貌,你再回来找晏行寂,取出最后一块碎片。”
“我凭何信你?”
“你只能信我。”
司黎迟迟未曾说话。
沧溟镜这次好像叹了口气,它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宿主,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害你和晏行寂。”
“你以为我为何要选你来做任务,为何任务对象是晏行寂,为何现在的一切都与剧情相悖。”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外人吗,你当真以为这是一本书吗?”
司黎僵硬的脊背一松,颓然无助。
“司黎……你看到的那些,不是梦。”
耳边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唯有她这里是一方净土。
身后是汹涌澎湃的海水,身前是兵戈相对的战场。
晏行寂,容九阙,方秉青,师伯们,青霄剑宗的弟子们都在以命相护她。
不惜背上骂名,不惜与整个人族为敌。
可她不能看着他们这般。
少女闭上了眼,察觉到一道厉风在朝她逼来。
她没有反抗,她已经无路可走。
她说:“沧溟镜,我只信你最后一次,你若骗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在魁羌执剑朝她心口冲来之时,少女闭上眼等着他一剑穿胸而过。
可那剑尖迟迟不到身前,耳边似乎有一瞬间的寂静。
随后一声惊雷炸起。
司黎睁开眼,虚空之中遍布乌云,是更加浓厚的乌云,铺天盖地延绵万里。
而她眼前的魁羌……兜帽被掀开,露出其下带着面具的一张脸,血红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身前,敛镜剑直接将他穿透,从身体终穿过的剑尖在向下滴着鲜血。
敛镜剑被一股灵力隔空抽出,又回到了晏行寂的手中。
魁羌颓然松开手,在她眼前倒下,化为一缕飞烟。
那把魁羌方才手执的剑,被无形的力量桎梏着,定格在她身前。
剑身上爬上裂纹,随后在她眼前,一点点碎裂,化为醴粉与尘埃。
风一吹,烟消云散。
司黎怔愣向前看去。
虚空中的云层仿佛要压下一般,雷声越来越大,穿梭的闪电似要冲破乌云的束缚。
寒风吹拂而来,白衣青年的墨发在身后凌乱飞舞,剑尖向下滴着血水,衣衫上尽是斑驳的血迹和伤痕。
司黎从未见过他这般冰冷的眼神。
他看着她,眸底赤红诡异。
司黎喃喃传音过去:“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会回来你身边的,这只是场戏……”
“我不能看你们为我这样……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必须想办法……”
可那青年只是一步步走向她。
她这才发现,晏行寂身边……早已无人。
那些人退去甚远,方还叫嚣的宗门落荒而逃,青霄剑宗也已经远离。
容九阙不愿意走,被方秉青和师伯们拖走。
因为……晏行寂要渡劫了。
渡劫后期。
只差一步便能飞升的境界。
渡劫后期的劫雷,整整一十八道,会劈死方圆几十里的所有生命。
他们当然都知道,所以他们都离开了。
方秉青拖着挣扎着想要来带走她的容九阙,一步三回首地看向司黎。
司黎对上方秉青的眼,师兄的眼底情绪复杂。
清润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阿黎。”
晏行寂来到了她身前不远处,却停在那里并未动弹。
司黎茫然看向他。
白衣青年的眸底渐渐爬上黑纹,周身诡异的气息司黎无比熟悉。
魔气。
他的心魔……前所未有的强大。
司黎恍然以为晏行寂已经堕入魔道。
在晏行寂即将渡劫的这一刻,他的心魔席卷而来。
他站在那里,问她:“你又要离开我,是吗?”
她说会回来。
她三百年前也经常说永远会回来他身边,无论她在哪里,都不会丢下他。
可她还是一走三百年。
禁制已经解除,她是渡劫的修为,为何不躲开?
她闭眼静静等着眼前的长剑穿透自己的心口,身后远处便是汹涌的海水。
与三百年前的一幕重合。
她又要离开他,这一次,要走多久?
他压抑了三百年的心魔,破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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