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野行月
修真界成立之初灵力不似现在这般稀薄, 当时的渡劫也有十余人,大乘期修士更是达到百余人。
但灵力却逐渐稀薄,修士的修为进境缓慢, 终生停滞不前的也比比皆是。
更糟糕的是, 某一日凭空诞生了邪祟,嗜杀暴戾, 数量多的吓人, 几乎将当时的修真界血洗一空。
彼时遍地尸骸, 十几位渡劫大能和百余大乘修士耗尽自己的灵力, 以神魂尽散为代价打造了浮屠川,一鼓作气将浮屠恶鬼关押进去。
十二根天柱分布在十二方位,作为阵角,而正中间的一根天柱则作为阵心,是支撑浮屠川的存在。
三百年前那次浮屠川崩裂,只是阵角的其中两根天柱碎裂,浮屠川尚未被毁。
可若是阵心的天柱裂开……
那浮屠川便真的彻底崩塌,再也合不上了。
与晏行寂三百年前进入浮屠川不一样,那时的天柱尚且完整,晏行寂可以用修为撕开结界,只要不损坏天柱,结界便能重新合上。
但这次若是天柱崩裂,阵法碎了,结界消散,彻底无计可施。
便只能与漫天浮屠恶鬼厮杀到底了。
他们都清楚。
于是大家的面色齐齐沉下来,是不约而同的凝重。
晏行寂淡声说:“浮屠恶鬼……杀不尽,会不断分化。”
司黎拧眉:“你如何得知的?”
浮屠恶鬼在修真界如今也只出现过两次,三百年前那一次是沧溟镜借助她的心关闭的浮屠川,事实上弟子们根本未曾与浮屠恶鬼交手多少。
晏行寂沉默一瞬,目光又看向司黎,在司黎探究的眼神下神色复杂。
妖殿内的几人只是看着他。
许久之后,晏行寂开了口,声音些许沙哑:“我在三百年前将浮屠川撕开了一条口子,进去过浮屠川,那里漫天都是浮屠恶鬼,我杀了整整三个月……”
他说到这里快速看了一眼司黎,瞧见司黎神情无异后松了口气。
“虽不知为何传到外界说的是我杀了半数浮屠恶鬼,实际上……我杀的虽然多,但是浮屠恶鬼的新生速度远远比我杀的快,我出来之时,里面仍旧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恶鬼。”
妖王声音都隐约颤抖起来:“剑尊的意思是,若是天柱真的崩塌了,浮屠川裂开,我们便只能与浮屠恶鬼殊死搏斗,不能将其封印。”
可这话说的轻松,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诚如晏行寂说的那般,浮屠恶鬼杀不尽,但修真界的弟子们是会死完的。
浮屠恶鬼不怕疼痛,但弟子们是人,怕疼怕伤。
若不能封印,只能不死不休的争斗,败的一定会是他们。
容九阙道:“所以阿黎也是率先便知晓了,于是一心想要来找沧溟镜?”
司黎勉强地笑笑,在容九阙和晏行寂的注视下尴尬地点点头。
少女笑着点头应下的模样落在容九阙眼里,却像是一根根细针在扎着他的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
在霓湘楼那次也是,她与晏行寂提前便商量好了假意被弥裳抓走,却未曾与他细说,她寻求帮助的是晏行寂,不是他。
明明他也可以帮她。
这一次也是,她与晏行寂都知道天柱崩塌的事情,却还是不与他说。
他便这般不值得她信任?
明明那三百年的相处里,她对他从未有所保留。
容九阙脸色有些苍白,脑海里那根弦摇摇欲坠,浑身泛着冰冷。
可事实上,司黎根本没有瞒过他。
霓湘楼那次她假意被弥裳抓走也是当晚临时起意,在与祭魂尸厮杀之时传音给了晏行寂的,并未来得及与容九阙传音,担心他分神。
至于这次……
司黎根本不知道什么天柱崩塌的事情啊!
她想找沧溟镜完全是沧溟镜的预言驱使。
司黎丝毫没注意到容九阙的异样,只是看着对面的晏行寂。
是她多想了吗,晏行寂知道苍生覆灭的事情是因为天柱吧。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那是个预言。
司黎提起的气忽地松了下来,这才警觉自己的脊背出了些汗。
自从沧溟镜的神力恢复一点后,她也能感知到一点点的情绪,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情感。
司黎靠坐在椅中,缓声道:“我能感应到,沧溟镜的碎片有一部分在妖域北部。”
可妖王却微微拧眉陷入沉思:“……妖域北部,那里是几处秘境,里面是我们妖域的灵脉。”
“可是司姑娘。”妖王说,“妖域北部的秘境我们前几日都一寸寸查过,并未发现有陌生的力量。”
神器沧溟镜的碎片若是在秘境之中,只要他进入秘境,一定会感知到不属于妖域的力量。
可他亲自进去查看了许久,并未发现有沧溟镜的神力出现。
司黎垂下头思索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茶盏。
沧溟镜不可能这么不靠谱为她指明假的方位,可也诚如妖王说的那般,沧溟镜的碎片若是掉落在秘境,那般汹涌磅礴的神力,以他的修为不应察觉不到的。
“妖王。”司黎抬起头来,“妖域北部的秘境你都去了吗?”
妖王一怔,歪头思索一下,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神色明显的难看起来。
“妖王?”
容九阙脸色也罕见的阴沉,在司黎出口喊妖王之时,替自己的父皇答了话,“阿黎,妖域北部有一绝境……是万不能入的。”
“绝境?”
“嗯。”容九阙点头,“幽冥鬼域,在几千年前妖域搬到这里之时便存在了,传闻那里有无数亡灵,食人魂魄,残忍嗜血。”
司黎拧眉,这描述……竟如此像浮屠恶鬼?
容九阙接着说:“阿黎,幽冥鬼域里灵脉充足,千年前当时的妖王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前去探查,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没出来。”
“其中,有我的祖父,上一任的妖王。”
司黎曾经听晏行寂说过,上一任妖王陨落在一千五百年前,他是那时修真界唯一的渡劫期修士,自他殒灭后,在晏行寂诞生前,整个修真界有一千余年再没有渡劫修士。
渡劫修士,近乎仙的存在,司黎只知道他陨落了,却也不知……竟是死在幽冥鬼域里吗?
谁能杀得了他?
妖王声音低沉,“司姑娘,剑尊,那里……去不得。”
他眸中浮现些许水光,“我父皇进去便再也未出来,魂灯也熄灭了,我连他的尸身都未寻到,自我即位后便将幽冥鬼域关闭,再无人能进。”
即使里面的灵脉充足到够他们妖域修行上千年,他也不愿再派人前去。
妖域,承受不起再一次损失。
正当大殿鸦雀无声之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我与阿黎会去幽冥鬼域。”
“剑尊?”
妖王以为晏行寂尚未意识到幽冥鬼域的可怖,便要再次解释:“剑尊,我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夸大其词,那幽冥鬼域——”
“父王,我也会去。”
清润的少年音打断妖王尚未说完的话。
妖王有一瞬间的怔愣,蓦地起身重重拍上桌案,闷重的响声在大殿中回响。
他怒声道:“胡闹,容徇,你当真不知那幽冥鬼域是何地方吗!”
容九阙却是站起身来,毫不退让看向自己的父王,“我知道,但我要去。”
“你要如何去,你祖父可是渡劫都死在里面,你不过一届大乘初期!”
“父王!”容九阙来到殿中跪下,“沧溟镜一定在幽冥鬼域,我相信阿黎,她不会做错决定。”
司黎愣神。
跪在殿中的少年挺直脊背,“天下苍生面前,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父王你常教导我要像渡渊剑尊那般心怀天下,如今浮屠川崩裂在即,九阙应当尽己所能,为苍生,寻一线生机。”
他跪地叩首,以头碰地,沉闷的声音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口上。
“父王,世上之事没有不做便说不成一理,总要试一下的,九阙愿与阿黎和剑尊一起,以命挽天倾。”
“若成,则奔裘传喜;若败……妖族从不缺比我优秀之人,父王便当从未生过我,改立少主。”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司黎怔愣地看着那跪地的少年。
以往的她觉得容九阙少年心性应当成长。
原来是她错了,他虽意气风发,却未尝不明事理。
司黎看向那高台上的妖王,他的脊背都恍若被打折,看着容九阙的目光凄婉复杂。
他伤心,却也骄傲。
作为父亲,他担心自己的孩子殒命。
同样作为父亲,他骄傲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司黎起身来到容九阙身边,俯身朝他拜下。
“妖王,天下将倾,沧溟镜是唯一可以关闭浮屠川的东西,我们……必须一试。”
司黎抬起眼,与正上方的妖王对视。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唇瓣在颤抖。
一族之首,往日杀伐果断的人,在此刻竟说不出话。
司黎长舒口气,“妖王,我一定会将阿阙——”
“我会将容少主平安带回来的。”
司黎的话被打断,怔怔回首循着声音望去。
晏行寂不知何时已经从椅中起来,青年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清瘦,目光沉沉看着她与容九阙,神情分不出来情绪。
司黎看见他唇瓣张了张,听见他说:“我会将阿黎和容少主都带回来,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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