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野行月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滴落在司黎的脸上,滚烫得令她觉得有些灼疼。
晏行寂始终看着她的眼:“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他低声呢喃着,清润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我被师兄弟们欺负的时候,你扛着大刀对我说:师弟,起来。那时候我觉得你很假。”
“你一次又一次缠着我,因为你的好意与关照,那些人嫉妒我,欺负得我更狠,那时候我觉得你很烦。”
“我一百岁的生辰是你给我过的,那是我第一次过生辰,那时候我觉得你很莫名其妙。”
“我中毒躺在床上生死未知,你去苍梧山从火凤喙下取来七霞莲,那时候我觉得你很傻。”
“你为了我忤逆宗门,替我打擂台赢得入剑阁的机会,那时候……我心动了,万劫不复。”
其实是更早,或许在初见,便心动了。
可是太晚了。
他颤抖着唇,眼泪汹涌得止不住,想到成亲那晚司黎在他身下揽着他的脖子,明明是洞房花烛夜,她却背着他无声痛哭的那一幕,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你了,可是宗主说得对,我这人天生不详,克死父母亲友,喜欢什么便失去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般畏手畏脚的时候,去信一些迷信的东西,担心我真的是天生罗刹,害怕你在我身边枯萎凋落。”
“你在我身边磋磨那么久,宗主下定决心要为你再择良婿的时候,师兄来找过我。”
方秉青说:“阿黎真心实意只喜欢你一人,你若是因着那些没有虚实的恐惧,便舍得看她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磋磨终生的话,那便这样吧。”
晏行寂狠狠闭了闭眼,鼻息不稳,“我不愿意,我最想看的就是你快乐健康、平平安安活在我身边,我怎么会愿意呢?”
当晚漫天大雪,他跪在宗主的门前,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第一次虔诚尊重地拜一个人。
“弟子晏行寂,求娶青霄剑宗前宗主之女,阿黎。”
他跪了三天两夜,一次又一次叩首:
“弟子晏行寂,求娶青霞剑宗前宗主之女,阿黎。”
“弟子晏行寂,求娶青霄剑宗前宗主之女,阿黎。”
宗主终于开了门,居高临下对他道:“一年内,成为第一人,才配站在她身边。”
他是天生剑骨,彼时的他已经是大乘期修士。
他准备闭关,临行前第一次破例,拥抱了她。
他说:“等我一年,定不负君。”
万年难出的天生剑骨,一年内成为世间唯一的渡劫修士。
他娶到了她,成亲那日,在婚堂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渡渊剑尊第一次颤抖到握不住她的手。
阿黎,阿黎。
晏行寂闭了闭眼,哽咽地埋首在她脖颈处。
司黎已经完全愣住了。
她以为晏行寂娶她是因为叔父的逼迫,原来……竟是他自己求娶的?
脖颈处湿润滚烫,他的气息灼热喷洒在肌肤上。
——阿寂,你爱我吗?
他回答:“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胜过生命。
他一遍遍呢喃着,“我爱你。”
晏行寂爱司黎。
晏行寂最爱司黎。
晏行寂只爱司黎。
那尚且年幼的少年不敢说出的话,由三百年后的他一字一句说。
他抬起头,颤抖着去寻她的唇,泪珠顺着鼻梁滑落,恍若沙漠中迷失的人看到水源一般渴望。
他说着那些迟到了几百年的情话。
“我爱你。”
“我爱司黎。”
“晏行寂爱司黎。”
少年时期笨拙的表达令她委屈不堪,在她走后他疯狂、破碎、挣扎着将那些爱意一遍遍说与她听。
他跪地向上天祈求,求它施舍他一回,将她还回来。
那高高在上的九天佛陀,他愿终生供奉它,求它,也救他一回。
他在那三百年里终于明白,在生命仅有的这段长河中,爱意不应该被掩埋在心底,它应该人尽皆知。
晏行寂再一次覆上她的唇,像个圣徒在吻自己的神明。
“阿黎,我爱你。”
汹涌的爱意在这一刻迸发,将他燃烧殆尽。
他探入进去,眼泪砸落在少女的脸上,青年满脸泪水,颤抖着长睫紧闭着眼。
司黎能感知到唇齿间那内敛珍重的触碰,他在用这种决绝的方式,说着他的悔恨与爱意。
晏行寂爱她。
她无比相信。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晏行寂:“我爱你,我只爱你。”
司黎:“老铁换个人喜欢吧,我在尼姑庵刷了八年盘子,心早已和瓷器一样冰了!”
第51章 晚来风雨十四(修)
◎阿黎,如果有心……你会要我吗◎
他的眼泪断线般砸落在她脸上, 唇齿间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青年额前的几缕碎发垂下,扫在她的脸颊上有些痒。
晏行寂脸色苍白脆弱, 长睫潮湿,明明他们在做着最亲密的事情, 可他看起来毫无情动, 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使劲地亲着她。
司黎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晏行寂动作顿住, 纤长的睫毛轻颤着睁开眼看她,眼尾泛着艳丽的薄红。
他移开头,重重吐了口气, 颓然埋首在她脖颈处。
司黎感知到脖颈处的潮湿,以及身上的人颤抖的身躯。
她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帷帐,不懂晏行寂到底是怎么了?
他在那须弥芥子之界里面,看到了什么吗?
“晏行寂,你怎么了……”
青年只是埋首在她脖颈处, 周身的气压低沉悲哀。
她便也不再说话,安静躺在那里等着他情绪稳定。
床笫间寂静无声, 只剩下两人相互交错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 他终于开了口,可声音却沙哑的不成样子。
“阿黎,你应该恨我的。”
司黎抵在他胸膛上的手缓缓放下。
晏行寂抬起头来, 脸色惨败地笑道:“你是青霄剑宗的大师姐, 那么多宗门想要与之联姻的人,可怎么就眼瞎看上了彼时一无所有的我?”
“我对你那么不好, 成亲前让你追着我跑, 成亲后未曾回应过你的喜欢, 那十一年里给你的只有委屈, 你应该恨我的。”
他俯下身,蹭了蹭她的鼻尖,像个孩子一般脆弱:“你留下一纸书信说要与我离契,听闻你离开雾玉崖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这一生一百载,从未有过那般害怕的时候。”
他在半路截住了司黎,第一次蛮横地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带了回来。
他看着她板着脸与他对峙,苦口婆心说不喜欢他了,让他放过她,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要将他吞没,一股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
彼时的他眼前一片模糊,强自忍着疼痛道:“我还要去魔域,这几天我们先冷静冷静,等我回来。”
他逃了。
以去魔域作战为由,逃了。
可没想到,刚从魔域回来,便听到了司黎与人“苟合”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那是假的,与阿黎相识这么些年,他清楚地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消息他一听便知道是假的。
他只是……难过她为了离开他,连自己的清誉都可以不要。
晏行寂呼吸都在颤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时候。
彼时的他重伤吐血,经脉几乎断尽,在床上躺了许久才醒,醒来便听闻阿黎已经离开了青霄剑宗前往人界游历。
那时屋内清寂,他呆楞了许久。
方秉青还想办法修补两人的感情:“行寂……阿黎或许,有自己的苦衷……”
晏行寂只是低垂着头,因着连月的颓靡瘦削许多,面色苍白宛如厉鬼。
是啊,当时不仅他,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突然变了。
明明她以前,最是爱他。
而此时,晏行寂呼吸喷洒在司黎的脸颊。
青年仿佛被打折脊背,“阿黎,我直到现在才真的明白,为何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了。”
不是司黎变了,是他让她失望了。
他作为局外人,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伤害她的。
少女第一次热烈地喜欢一人,被心上人屡次恶语中伤,偏生还只能自己强自忍耐着消化掉负面情绪,又笑盈盈地来到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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