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小施
萧芝铎想到了顾又笙,想到了祖母诸采苓:“人死了,若还有人记着,就不算没了。吴忧有家人疼爱,有你记挂,一定还在呢。”
方远崖眼里的泪流了下来。
吴忧别怕,我会记住你一辈子的。
方远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低下了头:“是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
自从上个月,方远崖收到未婚妻去世的消息后,便回了西杭府。
萧芝铎与他,有许久未见。
“远崖,你怎么……”
萧芝铎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
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方远崖容貌周正,自小是个书呆子,一贯最爱干净,萧芝铎与他相识十多年,未曾见过他如此失意狼狈的模样。
“芝铎啊。”
方远崖傻乎乎地笑,眼底却慢慢晕了一层泪雾。
萧芝铎心里难受,吴忧与远崖是青梅竹马,他也见过几次,那是个爱笑的姑娘。
原以为明年春闱后,会是远崖最得意的时候,功名利禄在身,迎娶心上人在即,春风得意,该是最畅快的。
“吴忧她看你这样,心里该多难受啊。”
“吴忧?”
方远崖恍惚着念了一声,然后茫然四顾:“吴忧在哪?”
萧芝铎舌尖泛苦:“吴忧还等着你衣锦还乡呢,你要清醒些。”
衣锦还乡?
然后呢?
方远崖红着眼,嘲讽地冷笑一声。
“呵,她死了,她死了啊……我再也没办法为她求一个诰命。”
进京前,他和吴忧承诺,必会刻苦求学,来年高中后,他便娶她进门,等他做了官,他一定奋发,为她求一个诰命,他有多风光,她就有多风光。
可是他还没有高中,还没有踏入仕途,她却不在了。
曾经的承诺,他一个都做不到。
“远崖,吴忧舍不得你这样的,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方姨看到了该多心疼。”
方远崖垂着眼,默然流着眼泪。
“远崖,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先搬去我那住几日吧。”
方远崖这模样,萧芝铎很是忧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没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是方远崖对吴忧的情意,他是看得见的。
方远崖本不愿意,但是萧芝铎难得强硬一回,在谢令仪的帮助下,将方远崖硬是带回了自己的宅子。
方远崖是被打晕带回来的。
谢令仪下手果断,方远崖都来不及多说什么,再醒来的时候,便到了萧芝铎的府里。
萧芝铎更是派人随时跟着他,就怕他会想不开。
方远崖内心感激二人的帮助,也知道母亲与吴家人,对自己还有着殷切的期盼,吴忧不在了,他不能因此断送了这条路。
他要走,要走得好好的,要让吴忧在天有灵,心有所慰。
可是振作很难,方远崖一边逼着自己进食,一边身子却排斥着,将所有的东西吐出来。
他逼着自己看书,却很难将字看进去。
一日一日,他活得痛苦,只能勉力支撑着,也多亏了萧芝铎与谢令仪,时不时鼓励一二。
方远崖在夜半哭醒,梦里,他榜上有名,他带着吴忧去看榜,吴忧笑得灿烂,她说她终于等到了。
方远崖正要和她说,我们的婚事可以准备起来,可是吴忧却突然没了踪影。
那榜单,那些道贺的人,突然都没了。
他惊觉这是一场梦,无声地哭湿了枕头。
为什么,为什么死得偏偏是吴忧啊?
第72章 决定
几日后,老秦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又在须臾山看了一夜的月亮后,他主动找了顾又笙。
“顾姑娘,我们回连阳城吧。”
八月已接近尾声,顾又笙确实打算要回去。
“你想好了?”
老秦喟叹:“唉,不管是秦子正还是秦老三,都已经不在世。我老秦只是连阳城一个没有来处的鬼怪,该回去了。”
顾又笙仰起头,看天。
大大的太阳照在头上,却没有那么地炎热。
她的手指动了动,问一旁的红豆:“他快到了吗?”
红豆算了算,回答:“差不多这两日该到了,我在云来客栈留了信,表少爷到了的话,掌柜的会说的。”
云来客栈,是宫家的产业,几乎遍布大楚。
宫大壮,宫家二爷宫毅的独子,父母早逝,由宫家祖父母带大,与顾家姐妹打小就很要好。
他幼时身子不好,宫家二老怕他早夭,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一次,也是顾晏之让他进京,来接顾又笙的。
顾又笙离家许久,红豆来时,顾晏之便传了话,让顾又笙在京城等着,回程跟着宫大壮一起。
宫大壮借着考察商铺的名头,在红豆出发后没几日便启程了,这两日也该到京城。
不管老秦走不走,顾又笙都是要回去的。
“待表哥到了,让他多休息两日再启程吧。”顾又笙转向老秦,“再过几日,我带你去与家人告别。”
老秦的兄长秦子义还在京里,即便没有恢复记忆,他要走,也该去和家人打声招呼。
老秦应了声,他虽无记忆,却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飘零。
在这世上,他还有兄长侄子,还有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已是满足。
即便无法想起以前的一切,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但是他知足了。
此次京城一行,他自觉圆满。
顾又笙见他情绪比前几日平稳豁达,脑中绷着的弦也松了。
不是所有的鬼怪,都会选择放下离开,她遇到过很多鬼怪,即便了结了因果却还是不入地府,即使冒着刑罚变重的危险,也还是选择以鬼怪的模样,留在这个世间。
她尊重他们的选择,并不会因为自己是通灵师,就介入其中。
老秦的记忆丧失多年,能找回家人已是不易,其余的,便再看吧。
……
过了几日,谢令仪给秦家去了信。
秦家父子下午便来了,谢其琛暂且搁置了公务,几人聚在主院里叙话。
顾又笙没有过去,谢令仪到西院的时候,她将溯洄伞给了他。
“我便不去了,你们家人好好道别。我已画好符咒,待到房中你将伞打开,便可见到老秦,将伞收回,老秦便能隐去行踪。此一别,人鬼殊途,就要做好再不相见的打算。”
人鬼殊途,鬼怪若太靠近活人,便会带去不好的影响,顾又笙虽以符咒清净了谢府,但不想他们觉得,总还是时不时能见上一面。
谢令仪接过伞的手紧了紧:“多谢顾姑娘,我知道了。”
顾又笙是在提醒自己,与母亲和大伯公他们说清楚,外祖父已不在人世,即便今后还以鬼怪之身存在,但阴阳两隔,不能当做他只是去连阳城居住,想着还能去看他。
“红豆,你出府去和表哥说一声,明日一早启程。”
顾又笙让红豆跟着谢令仪一起出去。
谢令仪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顾姑娘,是我带你来了京城,也该由我将你平安送回去。”
“谢公子放心,表哥与我一同长大,跟亲兄长一样,他是同宫家镖局一起的,回去也有照应,一路不会有事的。”
谢令仪退了一步:“请姑娘允许谢九同行,他的身手不错,也能替姑娘跑跑腿。”
虽然知道顾又笙异能在身,等闲之人不得近身,但是谢令仪自觉有义务,将人平安送回。
她不愿意自己相随,便让谢九同行。
顾又笙与谢令仪不是第一次谈及此事,他如此坚持,顾又笙只能应了下来。
“那好吧,多谢谢公子。”
谢令仪一脸认真:“是我该多谢姑娘的,外祖父的恩情,没齿难忘。”
红豆跟着谢令仪出了西院,顾又笙独自一人走到秋千边坐下。
若谈恩情,只有她欠他的呢。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残阳透过树梢,绯红交织,好似一切都多添了些温情。
那年,她见到他,好像也是这样的天空。
一别十二年,却只有她一人记得。
……
顾又笙不知道老秦是怎样与家人告别的,更不知道秦宣娘哭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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