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奇怪的睡前故事 第49章

　　自从大公强行将泰莎带走以后，家人就失去了她的消息，每天以泪洗面，如今亲人终于重逢，双方都再也没有惦记和忧愁。泰莎逐渐放下沉甸甸的心事，又被奥黛塔派去的人照顾得很好，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都圆润健康了不少。

　　至于奥黛塔这边，放走庄园里所有女孩的消息传到行宫，腓特烈大公勃然大怒，听说摔了一屋的瓷器，命令奥黛塔立刻去见他。

　　奥黛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和父亲的关系不亲近，她没有关心过大公的私事，因此从前她只大概知道他花心，但没有想到老家伙为了生出一个可以全盘掌控的孩子，已经疯狂到这种无耻的地步了。

　　奥黛塔不光插手管了这件闲事，还把庄园管家抓起来，逼问得知还有另外两个关押年轻女孩的地方，她也分别去大闹了一场，把所有愿意离开的女孩都放走了。

　　奥黛塔没想到，达伦会为了这件事特地来找她。

　　达伦离开公主的近身护卫队之后，去了腓特烈大公身边，然而大公迟迟没有给他指派职位，他只能那么不尴不尬的在行宫里虚耗时间。

　　达伦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奥黛塔的老师皮埃罗先生，两个人一起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您想帮助那些女孩，有很多更加迂回的方法可以选择——”

　　奥黛塔耳边嗡嗡嗡嗡，就像置身于苍蝇的巢穴一样嘈杂。

　　如果是过去的奥黛塔，可能这个时候已经咒骂着让他们闭嘴了。

　　但她最近为了给泰莎的孩子铺路，不得不上进起来，和大臣们来往请教。常常吓得被她找上门的大臣们纷纷往窗外张望，看一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于是她尽力按耐住已经快要按耐不住的怒火，没有针对伟大的皮埃罗先生，她还希望皮埃罗先生以后能当泰莎孩子的老师呢。

　　奥黛塔客气礼貌地送走了皮埃罗先生，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对达伦厉色道：“您说得都很对，达伦·坎贝尔先生，但我不会那么做，我不想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很显然，我不适合当女王，阁下也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机了。”

　　过去她是大公的独子，不得不接受将来会成为女王的事实，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只要泰莎能平安产下一个孩子，按照她和泰莎的约定，这烂摊子就不归她管了！

　　奥黛塔直接把达伦轰了出去，还叮嘱女仆以后再也不要放他进来。

　　她是大闹了一场，然而腓特烈不知道泰莎怀孕的事，奥黛塔依旧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大公也不能真的拿奥黛塔怎么样。

　　奥黛塔忙着拉拢人心，还要时不时分神关心一下泰莎的情况，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一天一天日升月落，早已超过了奥黛塔和加斯图斯约定的五十天期限。

　　奥黛塔逐渐变得焦虑起来，她从不担心加斯图斯会背叛誓言，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

　　超过约定的第一天，第二天，第十天，第一个月……奥黛塔常常做噩梦，或许也谈不上是噩梦，只是在梦里，她也像现在这样一直在等加斯图斯，超过了他们约定的某个期限，加斯图斯没有回来，奥黛塔等啊等，一直等，一直等，在日复一日的无尽等待中痛苦、心灰意冷，最终陷入了无法挽回的绝望。

　　奥黛塔总是从这样灰暗的梦境中惊醒，满身冷汗，绝望的痛苦从梦境里蔓延出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更像是被什么攥紧了心脏，再也无法呼吸。

　　奥黛塔窒息般挣扎着急促抽吸着空气。

　　“公主殿下，您醒了吗？是要喝水吗？”

　　侍女察觉到她的动静，轻声问道。

　　“不用，你先出去。”奥黛塔一把拉过帐幔遮住自己，不让侍女看见她的失态。

　　寝宫的地毯铺得太厚，奥黛塔还喜欢命人在地毯下铺上厚厚一层干薰衣草助眠，听不见侍女离开的脚步声。

　　当床帏从外面被掀开一个角时，奥黛塔即刻恼怒训斥道：“我让你出去！”

　　一个枕头砸过去，没有落地。

　　风带来海洋湿润清新的气息。

　　奥黛塔愣住了。

　　不是眼花，加斯图斯站在她的床前，手里稳稳抓住她扔过去的枕头。

　　他也许刚从海里回来，浑身湿漉漉的，身后拖出一地的水痕。

　　奥黛塔头晕目眩，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确认他全身上下都完好，尽管脸色憔悴得可怕，至少没有骇人的伤口。

　　他的眼神带来重逢的喜悦和炙热，扔下枕头，握住她颤抖着伸过去的手，低下头轻吻，嘴唇在她的手腕上辗转留下湿润的痕迹。

　　“奥黛塔，我回来了。”加斯图斯温情地低喃着，温柔中压抑着饱满的情感呼唤她的名字，“奥黛塔，我的奥黛塔……”

　　奥黛塔野蛮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却不是因为他竟然胆大包天地直呼她的名字。

　　“你还知道回来！”

　　加斯图斯一怔，缓慢抬起头望着她，表情里全是愕然。

　　奥黛塔朝他冲了过去，真的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猛撞过去，还好对面是强壮的加斯图斯，如果换作是别的男人，估计要被她撞得人仰马翻。

　　奥黛塔跳起来挂在他身上，发狠地亲吻他的嘴唇，发泄一样撕咬，直到鼻腔中充斥着血液的腥甜味，然后拉开距离盯着他看，看着看着，抬手又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像一头小豹子一样愤怒地咒骂道：“说好的五十天，为什么让我多等这么久！”

　　加斯图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打，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还拿显而易见的问题反问她：“……超过五十天了？”

　　奥黛塔完全忘记了身为公主应该具备的优雅举止，她实在太生气了，情绪强行积压了太久太久，所有的担忧全都在见到加斯图斯的瞬间转变为愤怒，她粗暴地捶打他的肩：“为什么不守承诺！我告诉你，你别想用鬼话糊弄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加斯图斯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感到有口难言，只是这一次是真的懵了。

　　根据上一次在时间海的经历推算，时间海的十天等于人类世界的五十天，为了完成和奥黛塔五十天的约定，在时间海的十天里，加斯图斯处理了太多事情，四百多年过去了，他要把散落在各个地方的人鱼族召集起来，整顿出一支还算看得过去的军队，还要了解海妖的现状和战力，最重要的，还要找到一个让奥黛塔能在时间海里生存的方法。

　　为了赶在十天之内回来见奥黛塔一面，整日整夜，加斯图斯几乎从没有合过一次眼，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完成，但他心中惦念着对奥黛塔的承诺，放下手中所有未完的事情在第十天赶了回来。

　　然而，奥黛塔却告诉他，距离他们分别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第50章

　　◎计划◎

　　“居然是这样……”

　　奥黛塔惊讶地听完了加斯图斯的解释, 抱起手臂思考，“所以，你的意思是, 时间海的时间也不是一致的。”

　　“是的。”加斯图斯颔首, “我猜测, 越往海底深处, 时间流逝的速度越快。”

　　奥黛塔没有怀疑加斯图斯，他在地下城那种污浊的地方都没有染上撒谎的陋习，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再说了, 她连穿越世界这么离谱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时间的流速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奥黛塔不禁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她经历过好几个古怪的梦境, 强迫加斯图斯一定要找到让她在时间海生存的方法，加斯图斯也许一直会等到消灭海妖后才回来找她, 那时候……那都是人类世界的什么时候了？说不定她都死了。

　　她倒在加斯图斯怀里, 对他倾诉了这半年来她所经历的种种事件。

　　听上去是很美好的画面，不过奥黛塔公主毕竟是奥黛塔公主, 倾诉的过程完全不温馨, 全程都充斥着她对加斯图斯超过约定时间没回来的愤怒和责骂, 全凭她什么时候想起来生气。

　　刚说到泰莎快要生了, 奥黛塔打算利用泰莎的孩子和腓特烈大公进行抗衡的时候，她为泰莎安排的通讯官来了。

　　奥黛塔懒得起床, 她的灵魂对接下来要听到的内容感到无比兴奋, 身体却在熟悉的怀抱中懈怠。

　　尊贵的公主已经睡下, 通讯官只能隔着房门向她通报。

　　奥黛塔面无表情地用脚踩着加斯图斯的大腿玩, 以玩乐的方式缓解已经逐渐澎湃起来的情绪。

　　“是医生让你来的？”

　　她隔着门问道。

　　“是的, 公主殿下。”通讯官恭敬地向她报喜, “泰莎小姐生了，是一个很健康的孩子，是个男孩。”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极度的兴奋依旧像一剂强心的针剂，让奥黛塔的困意彻底烟消云散，她兴奋得揪着加斯图斯发泄，胡乱搓揉他的头发、推打他的胸膛，还用脚踩一些难以言说的部位。她可真是太高兴了，发泄的过程让她联想到了一些别的场景，她在出神的享乐中想到，本来她还很笃定腓特烈大公找的术士是个骗子呢，搞不好还真有点本事。

　　一场餍足的盛宴过后，奥黛塔被加斯图斯用暴力扯坏的床帏裹住，他身上的水分已经蒸发，滚烫的身躯在冬季的夜晚有绝佳的效用。

　　奥黛塔望着加斯图斯俊美的侧颜发呆，想着想着，忽然要求道：“要不你先留下，把我的世界的事情解决掉。”

　　其实接下来的事情她都安排妥当了，并不需要加斯图斯，她就是不希望他再离开她身边。

　　换算成时间海的时间，耽误不了他几天，反正人鱼族四百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说她自私也没什么问题，人鱼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是加斯图斯，她才懒得管人鱼族的存亡。

　　加斯图斯一如既往没有反对、没有质疑，他稍微变换了一下姿势，让奥黛塔在他的胸膛上能够躺得更加舒适。

　　“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他说话时的呼吸有一点不稳定，因为奥黛塔故意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奥黛塔只觉得他听话的样子很好笑，拿话逗他：“让你刺杀腓特烈大公，你去不去。”

　　明明是惊世骇俗的要求，加斯图斯却没有半点疑问，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就答应了下来：“如果这是您的要求。”

　　察觉到他有力的手臂正试图让她安定，奥黛塔的坏心越发让她用力缠紧他，笑嘻嘻地抛出死亡提问：“我父亲周围永远有很多侍卫，你在人类世界可没有自愈能力，万一死了呢？”

　　加斯图斯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为您而死，是光荣的死亡。”

　　奥黛塔快要笑晕过去了，“你死了，你们人鱼种族怎么办，你不是要带领它们打败那个什么什么海妖吗？”

　　加斯图斯被她罪恶的手折磨到呼吸困难，他竭力保持着冷静，“虽然不应该这么说，不过，在我心中，您比整个人鱼种族都要重要。我所能做到的事情非常有限，等死后见到父母，我会接受他们的责骂和惩罚。”

　　“哎。”他话说到这个地步，连奥黛塔都不好意思摧残他了，扫兴地放过了他。

　　不过，仅仅一秒钟之后，她就又翻身压在他身上，好奇地问道：“那如果我死了呢？”

　　记忆中，这是加斯图斯第一次用非常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请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奥黛塔才不会听他的，自顾自往下说：“我说真的，你想啊，如果我没有要求你去寻找让我在时间海里生存的方法，等你打败海妖后回到人类世界，我真的有可能已经死了……”

　　奥黛塔越说越发散，直到编出了一个非常完整的故事，一个情节套一个情节，简直堪称跌宕起伏。她说她在无尽的等待中心碎而死，等加斯图斯回来，连她的尸体都见不到……

　　她还在喋喋不休，加斯图斯却听得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呢，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做？”

　　奥黛塔这次是真的感到好奇。

　　光是想象她所说的画面，加斯图斯就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碎裂，他努力用很多个深呼吸冷静心绪，才抑制住自己想把她那张红润的小嘴堵上，让她再也没有办法胡言乱语的冲动。

　　“我会追随您死去。”加斯图斯说道。

　　“你确定？”奥黛塔既觉得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又有点为他惋惜，假装劝他说，“我干过的坏事可多了，说不定要下地狱的。”

　　“我连——”加斯图斯的声音竟然经历了一个近似哽咽的短暂停顿，才重新恢复平静，“失去您都经历过了，即时是地狱，也再没什么能吓到我。”

　　奥黛塔很得意，她才没有那么大度，如果加斯图斯胆敢说她死后他要娶别的女人，或者女人鱼，奥黛塔准备立刻拔 | 出墙上的装饰佩刀，割下他的作案工具，永绝后患。

　　她轻飘飘地在他的大腿上前后晃着小腿，眼睛都惬意得微微眯起来，还要假装得很正面地批判他道：“人鱼族的子民知道你又抛弃他们了，肯定很伤心。”

　　加斯图斯没有回答，他根本不在乎，沉浸在假想失去她的悲痛中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心脏像浸入了冰水一样，刺骨的疼痛痛彻心扉，冻得他连呼吸都发紧。

　　“哎？”奥黛塔没注意加斯图斯的反应，她懒散地用手指搅着头发玩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你没有留下人鱼子嗣，人鱼族会灭绝吗？至少王族会灭绝哦。”

　　“也许。”

　　加斯图斯不置可否。

　　在没有王族领导的四百多年里，人鱼种族已经从时间海最强大的霸主变成了被捕猎者，如果再缺乏王的庇护，人鱼族注定会灭亡，成为一个令人惋惜的海洋传说。

　　但他不会后悔。

　　“你可真是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