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胖咪子
“喂，朱丽安娜，醒过来。”他卷起大尾巴抖了抖，把朱丽安娜抖落在地上。
“啊呀！您好过分！没看见我正在睡觉吗？！”
朱丽安娜很不满意，小声咒骂着，慢慢从草地上爬起来，抖落掉粘在身上的泥土和干草屑。
克洛诺斯对她更不满意，“你怎么不畏惧我？”
朱丽安娜瞪他一眼，那还用说吗！一个杀人狂，和一个狼人，那当然还是狼人要好接受很多了。
她哼哼唧唧的，骂骂咧咧的，不动声色地靠近着扫来扫去的大尾巴，然后，突然小跑加速，起跳，蹦进毛茸茸的大尾巴里面，游泳。
“啊，好快乐……”
朱丽安娜快乐极了，快乐得想打滚。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想象自己变成一根圆木，在蓬松的大尾巴上面疯狂滚动，抑制不住逐渐癫狂的笑容。
小王子没有撒谎，他的尾巴真的好好玩啊！
朱丽安娜威风凛凛地骑在尾巴上，像一个女战士。
克洛诺斯对她不尊敬的举动感到十分不悦，决定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惩罚。
“啊——”
朱丽安娜尖叫着被巨大的尾巴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扭来扭去假装想逃跑，扭了两下就累了，索性放弃，双手双腿抱着大尾巴，把脸埋进去，满足地吸了一大口。
朱丽安娜记得，本内特太太曾经送给肖恩·本内特一只小狗。朱莉安娜很羡慕，经常偷偷溜过去和小狗玩，摸一摸小狗可爱的小绒毛，可惜那只小狗没几天就被肖恩用石头砸死了。
她又摸又抓，感觉像是回到了与狗狗玩耍的小时候。
听完她这番理论的克洛诺斯顿了顿。
唰的一下，毛茸茸消失了，大尾巴消失了，巨狼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冷冷用背面对朱丽安娜的小王子。
“哎呀，没有啦……”
朱丽安娜很失望，怅然若失地望着巨狼刚刚存在的地方。
克洛诺斯冷冰冰看她一眼，“回忆我的时候，不要使用那种思念狗的眼神。”
“好的。”
朱丽安娜答应得很顺畅，像是很听话的样子。
但是她完全没有变化的目光告诉小王子，她没有，她还在拿他跟狗相比。
朱丽安娜察觉到冰冷的杀意袭来，迅速左顾右盼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她没有问伍德先生的下场，如果她想的没错，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已经不再存在伍德先生这个人了。
“这里方便，要处理几个人。”
克洛诺斯说着，走到一棵粗壮的大橡树后，弯腰捡起了绳子的一头，用力一拽，一根粗麻绳上绑了一串人，伍德太太、伍德家的两位男仆、老厨娘，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大概是朱丽安娜被卖到妓 ｜ 馆之后新添的女仆，每个人手脚都被捆住，嘴里塞着一团抹布，都在奋力地“唔唔唔唔”。
克洛诺斯轻松拽着和朱丽安娜手臂差不多粗的麻绳，气都没有喘一下，就像拎着一排小鸡崽，“谁欺负过你？”
也许是因为小王子这一刻的表情实在太过包容，朱丽安娜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慢慢的，慢慢的，想到哪里讲哪里的，说起她当年在伍德家的生活，讲述她是如何依靠出卖身体才能换取食物，讲述伍德太太是怎样装聋作哑，讲述厨娘是怎样成为帮凶，当她说到管家将手伸进她的裙子里，而伍德先生就躲在一门之隔的农舍外偷看的时候，管家在她面前被踩爆了脑袋。
就像一个瓜。
解决了最罪大恶极的恶人，接着就轮到了把朱丽安娜卖到妓 ｜ 馆的伍德太太。
克洛诺斯戴着黑色的羔羊皮手套，三两下把哭哭啼啼的伍德太太捆绑在树干上，对朱丽安娜说：“你臣服、礼貌、讲理，并不会换来好的对待。只有当你变得强大、残忍，变得谁也打不过，人们才会开始学会尊重你。”
“您说得对，非常正确，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您最为谦逊的学徒。”朱丽安娜听得连连点头，脚下不断后退，“但是我真的下不了手。”
她手里握着刚才被小王子强行塞过来的马鞭，只要一想到小王子命令她用皮鞭抽打惩罚伍德太太，她的手掌心就不停地渗出汗水。
“朱丽安娜。”克洛诺斯的嗓音压得低沉，充满了威慑力，“我命令你，抽打，立刻。”
朱丽安娜将手中的马鞭一扔，就地躺下，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是这样的，我很感激您为我做的所有事，但是很遗憾，我现在不幸睡着了，报仇的事还是下次吧。”
克洛诺斯沉默地看着她。
朱丽安娜稍稍后退一步，极力掩饰着心中的局促，“您……是对我失望了吗？”
克洛诺斯看了她很久，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朱丽安娜好奇地抬起头，“谁啊？”
克洛诺斯说：“泰莎。”
朱丽安娜好像明白了小王子一直在拯救她、帮助她的原因，他是在弥补他不曾参与过的那段过去，他在她的影子中尝试拯救曾经无助的泰莎。
有一种“啊，原来是这样，这样才合理嘛！”的感叹在朱丽安娜心中逐渐清晰，长久以来的困惑得到了解答，却没有感觉到双脚落地的踏实，反而产生了一种不知道怎么描述的空洞和失落。
不远处有一排灌木丛，正好能够遮挡住视线，克洛诺斯抬手指了指，对朱丽安娜说：“你先到那边等我，我马上过来。”
朱丽安娜点点头，朝灌木丛走了几步，回头，“那个年轻女孩是无辜的，能不能放她离开？”
克洛诺斯察觉到她忽然间变得有些沮丧的表情，以及无意识垂下去的肩膀，还有稍微放低的嗓音。
他其实不想麻烦，但在思考清楚之前，他竟然先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朱丽安娜走到灌木的那一头，原地徘徊着等他。
过了一会儿，当满身血腥的克洛诺斯出现在面前时，朱丽安娜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往灌木丛的另一头张望。
她只是挽起他的手臂，平静地说：“走吧。”
第73章
◎街道◎
朱丽安娜认为她没有受到贝茨太太的实质性伤害, 不过是饿了几天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况且，朱丽安娜觉得贝茨太太现在应该已经够头痛的了, 毕竟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 酒馆明面上站柜台后面的老板其实是贝茨太太的姘头兼傀儡, 酒馆实际上是贝茨太太的产业。小王子在酒馆里又是切手又是切腿, 残肢乱飞，血液四溅，有些胆小的客人甚至屁滚尿流, 估计到时候清扫和更换家具都是一笔大支出，更别说吓坏了的客人们，毕竟尸体常见, 近距离亲眼见到血肉飞溅的经历却不多，大家需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抚平心中的恐惧再次踏入酒馆消遣？
所以, 在朱丽安娜看来, 不需要额外对贝茨太太做出类似“复仇”的举动。
不过小王子显然不这么认为。
离开镇上的那一天，朱丽安娜见到了小王子其中一个总是神出鬼没的仆从, 他按照小王子的命令将贝茨太太扔到了野外, 至少要忍着饥饿走上三四天, 才能回到镇上。
出了小镇没多久, 他们路过了朱丽安娜小时候生活过的那条贫穷的街道。
朱丽安娜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看。
走在那条只能容纳一个人走过的小路上, 如果不是必须要高高提起的华贵裙摆在拉扯着她的思绪, 朱丽安娜几乎要以为时间从未离开过。这里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满地都是排泄物和垃圾, 从未停歇过的咒骂、哭泣、埋怨, 组成了这条无名街道永恒的背景音。
小王子走在她身后, 他的皮靴上有金属搭扣装饰，踏在地上脚步声更重，一声，又一声，像某种看不见的巨物，始终在身后如影随形地紧追着她。
一想到走在她背后的小王子，朱丽安娜就感到有些难堪，对让他看到这一幕而难堪，养尊处优的小王子，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真实的贫民窟吧？他会不会感到窒息，会不会也像看待满地垃圾一样看待她？
这样的念头在朱丽安娜心中只存在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她转念一想，更难堪的过去她都对小王子讲述过了，面前只不过是让人无法呼吸的贫穷而已，还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呢。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对小王子介绍起了这条一看就令人生厌的街道。朱丽安娜小时候住过的那一间小破房屋现在已经被堆成山的垃圾淹没，她只能指着隔壁施密斯家，说她小时候每次饿得不行了，就从矮墙的狗洞里爬到施密斯家乞求食物的故事。
记忆里的施密斯大婶是个说话声音很大的女人，总是从看到朱丽安娜的那一刻起就大声痛骂她是麻烦精，一边骂，一边怒气冲冲地解开上衣，给朱丽安娜喂奶。
施密斯大婶为幼小的朱丽安娜编造了许多令人憎恶的恐怖身份，说她是撒旦的使者、说她是地狱三头犬的唾液，还说她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风骚的婊 ｜ 子。
施密斯大婶就像那样，嘴里一刻不停地咒骂着，左手抱着朱丽安娜，右边抱着她自己的儿子，喂着奶，还要干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
那个时候的朱丽安娜根本听不懂她骂的那些话，只知道拼命地获取食物。
等朱丽安娜再长大一点，每当她端着一个缺了角的破陶碗出现在门口，皮肤晒得黝黑干裂的施密斯大叔就会在施密斯大婶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怒气冲冲地给朱丽安娜碗里倒上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冷蔬菜粥，把她往门口一推，“滚吧！”
“要不是施密斯家，我很可能很小的时候就饿死了呢！”
朱丽安娜笑眯眯的对小王子说道。
“你还能笑得出来，也是很了不起了。”
克洛诺斯的嘲讽很冷淡。
不过，忽然有一个毛茸茸热烘烘的尾巴尖挠了挠她的手心，然后在她手腕上轻轻地绕了一圈。等朱丽安娜痒得笑起来，低头去看时，什么都没有了。
她扭回头去看小王子，他还是那副过于优雅到近乎傲慢的表情，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啊，到了，就是这里。”朱丽安娜指着一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说道，“施密斯大婶家。”
连敲门都不需要她去，不会让沾满脏污的破门污染了王妃精致漂亮的丝绸手套，小王子神出鬼没的仆从当然会代劳。
其实朱丽安娜有点怀疑这些仆从根本不是人类，不过她懒得多问，这个世界上神秘的事情太多了，她都能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存活了，丈夫又是一匹莫名其妙的没有心脏的巨狼，还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朱丽安娜在门口等待着仆从敲了一次又一次门。
克洛诺斯遗憾地耸了耸肩，“看来没人在家。”
“噢，不，有人在的，再等等。”
朱丽安娜肯定地说。
果然，在坚持不懈的敲门之后，门里终于传出了一道嘶哑绝望的女人吼声：“滚！滚开！没钱！没钱还钱！快滚！”
克洛诺斯诧异地挑了一下眉。
朱丽安娜毫不意外，迈上前一步，“施密斯大婶在家吗？”
破房子里的声音换成了男声：“滚！我们没有钱！那两个老东西欠的钱，你们下地狱去找他们要吧！”
听着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朱丽安娜不确定地问道：“小艾德？”
“滚开！”
一只又脏又臭的破靴子从窗口砸了出来。
克洛诺斯迅速拽着朱丽安娜避开。
朱丽安娜从他微皱的眉头能看得出来，小王子有些恼怒了。
她继续扯着嗓子朝里面喊道：“施密斯大叔和大婶去世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同样的两句话——
“没钱！”
“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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