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三
马车入城门时她放下车帘不出面,由白容填了?入城的录书,小马车到了?永安城内,夏雨逐渐转小,如雾似的,不过才走出半条街便停了?。
雨停后,东方银玥再度掀开车帘去看两旁街道。
这里的房子的确如白容说的那样,平平整整的都是一二?层小楼,白墙黑瓦,没有隆京的喧嚣繁荣,但却很静谧安宁。楼与楼之间?爬山虎贴满了?墙壁,黑瓦下挂着?盛放的藤蔓花,有忍冬、凌霄和各色木香花。
“好香啊。”东方银玥单手撑着?脑袋,她朝一直小心翼翼盯着?她的白容瞧去,莞尔一笑:“马上要走到街头了?,你打算住哪一家客栈?”
白容愣怔地眨了?眨眼,老实道:“我在此处,买了?住所。”
东方银玥挑眉,略有些吃惊:“看来你想带本?宫来风声境已?久?”
白容回神,摇了?摇头,又点头,抿嘴片刻后才道:“我想着?殿下总有一日会?自?由的,待你自?由了?,总有机会?会?来风声境,便也有机会?住上我在永安城的房子。”
一年前他来到风声境时,见到永安城便畅想过那样的未来了?。
城中的妖与人?各占一半,满城都簇拥在花下,四季飘着?寺庙檀香,城外还有大片的木芙蓉花海,犹如僻世的人?间?仙境。他与东方银玥可?以与这里的百姓一样生活,他们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他来打理院中的花草,他来挣钱,他负责生活中一切琐碎杂事,他只要东方银玥能心甘情愿且开开心心地留在他的身边。
或许他们可?以在某个?初一、十五,跟着?城里的人?去寺庙中烧香。
自?然,他们都不信神佛,但也无妨。
白容没有多大的野心,可?当时对于他而言,这样的生活的确是妄想,饶是如此,他还是在风声境买了?住处,期待一个?或许。
眼下“或许”即将成为现?实,他又不可?置信。
“永安城。”东方银玥喃喃:“真?是一个?好名字。”
她没有抗拒,依旧趴在车窗上露出小半张脸去看这座城池的样貌,直到马车走到了?街道尽头再右转,在一条巷子西角停下。
宅院空荡,门上无匾,门内依着?围墙还种了?一棵有些年岁的枣子树,半边树枝探出墙侧,竟也有碧绿的枣子挂在上头,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吃上脆甜的枣子了?。
白容牵着?东方银玥下车,被雨淋过的青石路是湿漉漉的,他紧盯着?东方银玥的脚下,生怕她会?滑到摔跤。
一路将人?牵至门前,白容道:“殿下喜欢这里吗?”
东方银玥先?是看了?一眼有些破落的门楣,此处必要装点一番,再看向满目期待的少年,轻轻眨了?一下眼道:“喜欢。”
“只要是白容喜欢的,我都喜欢。”
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不真?实,一时间?,白容甚至怀疑眼前东方银玥的真?假,但人?是他带出来的,不会?有假。
“殿下……真?的喜欢?”白容问出心中的疑惑:“殿下不怪我?”
“怪,你送我回去吗?”东方银玥问他。
白容老实地摇头:“不送,殿下必须留在这儿,不是这儿,也可?以是别的地方,但不会?是隆京。”
东方银玥竟还笑了?出来:“既如此,你还问我?不如想想你这宅子打算如何修葺,本?宫可?不住太差的地方,如若半夜有飞虫惹到本?宫眼前来,我就将那飞虫抓住,塞进你嘴里,你负责吃掉。”
她调侃他是蛇妖,白容却毫不在意。
他扬起笑,抓紧东方银玥的手道:“很快!我会?很快把这里装扮成殿下喜欢的模样!”
白容真?的很高兴,他甚至觉得若这一切皆是假象,是梦境,那他永远都沉睡在梦境中也很好,这便是他的一生诉求。
他只要东方银玥……好好地活着?,好好地陪在他的身边。
至于隆京中的一切,乃至天穹国的一切,白容并不在意。
-
东方银玥失踪了?,她失踪的第一日,逐云不敢声张亦不敢隐瞒,当天便去了?皇宫将东方银玥失踪的消息告知东方云瀚。
据公主府的人?说,东方银玥那日早早睡下,睡前并无异状,守在耳房的婢女也轮流值夜,只听?到了?白容夜里归来的声音。公主府的人?对白容从不设防,也默认白容就住在凝华殿,一般白容回来,她们都不敢近前打扰,即便如此,凝华殿的灯也彻夜未亮过。
除此之外,公主府的雾卿公子又被人?割了?头颅,身受重?伤,再度请了?紫星阁的卫矜大人?来瞧。
若说有人?入公主府带走了?东方银玥,被雾卿发现?,故而杀雾卿灭口还能说得通,可?彼时留在东方银玥身边的是白容,旁人?不知,逐云却知白容的实力。
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不动声色地从白容身边带走东方银玥。
“那便去找白容。”东方云瀚道:“去任何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将他提来孤前问话!”
皇宫与公主府兵荒马乱了?一整日,周无凝无处可?去便一直守在公主府前。一天下来,东方银玥没有回来,周无凝看见了?苍白着?一张脸的魏千屿匆匆奔向他。
风停,雨止,隆京彻底入了?夏。
第131章 交易
东孚, 兰屿群岛。
海浪滔滔,即便是坐在空荡的洛家老宅内也能听见?浪花击打海岸的声音,入夜的兰屿可见?苍穹繁星,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隆京或许已经因为东方银玥的失踪, 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她是宣璃长公主,代为执政十数年?, 距离真正还政于帝还有两年?, 对于整个天穹国而言, 东方银玥的话或许比东方云瀚的还要奏效。
野心勃勃的朝臣, 瘴毒幕后?的操纵手, 这?些压力如今全都落在了少年皇帝东方云瀚的身上。
东方银玥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任凭所有人在玉中?天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她离开的踪迹。
洛音来时对沈鹮道:“皇帝本想隐瞒她失踪的消息,可东方银玥每隔三日便要垂帘听政一早朝,她毫无预兆地没再出现, 已然引起众人怀疑。平日里几乎与长公主形影不离的逐云大人也离开了?隆京, 带着亲信奔走?玉中?天, 对外而言是受公主吩咐查案办事,实际上长公主多日不曾露面,隆京早已风声鹤唳。”
依她所言, 朝廷如今管不到东孚,更无法?支援兰屿。
因为天穹国真正的实权还在东方银玥的手中?, 她不是寻常女流, 也非因占着个长公主的身份而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东方银玥能与朝中?元老抗衡,能凭一己之力?在隆京之祸后?重新振兴东方皇室的权威, 是因为她有勇有谋。
银地极北还有一支兵,以六大氏族之一孟家?所承, 而孟家?往前推数千年?,也是助力?东方为皇的主力?,与东孚兰屿和蕴水魏家?相同。
凌氏封异姓王,无召不得离开东孚,世代守卫东海海域安宁。
银地孟家?则握人族之士,于极北荒漠操练天穹国的卫兵。
蕴水魏家?手执从龙剑,可留隆京护卫皇室安危。
可银地孟家?多年?不曾有消息传来,蕴水魏家?到了?今时今日其?实未来可见?,如今的继承者魏千屿于驭妖之术上难成大器,其?祖父那一辈就?因武学不成而从文,虽得太师之名,可从未握起过从龙剑。
现今就?连东孚安王府也变得如此。
皇室后?继无人,小皇帝连皇后?都没定,东方银玥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这?便是将天穹国的命门暴露,有心之人只需趁虚而入,恐怕要不了?多久,天穹国便会易主。
形式紧迫,便是沈鹮将东孚和瘴毒的消息传入隆京,送到公主府,也无人能为此做主。
所以凌镜轩才会阻止她,洛音才会说?她险些害了?兰屿。眼下东孚对外还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奸佞等闲不敢相犯,若外界知安王府早已穷途末路,那东孚便是天穹国第一个被蚕食的领地。
洛音并不憎恨沈鹮,毕竟沈鹮的计划未成,她只是对沈鹮很失望,也想告诉沈鹮,她不会将她放走?,这?不是凌镜轩的决定,而是她洛音的。
“我必须得担起兰屿的责任,沈昭昭,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不要再让我为难,我也不会让人太过苛待你的。”
说?完这?话,洛音便走?了?。
凌镜轩来找沈鹮之前,她还想过要将一切都告诉洛音,如今知道东方银玥已经失踪,看见?洛音失望的眼神,沈鹮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要何去何从了?。
洛音走?后?,她就?一直坐在门前台阶上吹风,这?一坐便到了?天黑。
沈鹮靠在霍引的肩头?看星空,脑海中?反复回想自?来兰屿后?发生的一切。
凌星河对她说?的话,凌镜轩对她说?的话,和洛音的话,她目前也只信洛音。
朝廷无法?支援,她就?只能靠自?己,再想那海中?庞然的巨怪,沈鹮头?皮发麻,心中?焦虑,好几声叹气?后?,霍引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夫人为难了??”霍引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沈鹮道:“相公觉得凌镜轩为人如何?”
照霍引来看,所有会骗人的人都不如何,但沈鹮会这?么问他,便说?明她对接下来的安排已经有想法?和选择了?。
“夫人要助凌镜轩?”霍引问她。
沈鹮一惊:“你为何会这?么想?我是觉得他最不靠谱,所以才会问你的。”
霍引摇头?,伸手点了?一下沈鹮的额前,纠正她:“若他的话不足以取信于你,你便会将他首先排除,而不是来问我。”
沈鹮以前总是这?么做的。
霍引与沈鹮相识多年?,知道她考虑事情的习惯。凌镜轩看上去极其?危险,且如今好坏难辨,他放出了?一个诱饵引沈鹮上钩,如若沈鹮料定了?那饵料里有钩子,一定不会去咬,而非眼下这?样纠结。
沈鹮愣神了?片刻,定定地看向霍引的眼,也意?外这?是霍引能说?出的话。
霍引变了?许多,但有些地方还是没变的,他的眼神告诉沈鹮,不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会陪着她,因为那是她的选择。
前一刻才下定了?决心,下一刻沈鹮便抱着头?抓乱了?满头?发丝,长叹一声:“为何这?么重大的事情,要落在我身上啊!”
“能者多劳。”霍引拍着她的肩,结果受到沈鹮一记眼刀,他便立刻开口:“我在书里看到的,夫人不喜欢,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好话。”
是不是好话,他如今自?有分辨,但听夫人话这?一点,越过所有先贤的至理名言。
-
凌镜轩再来找沈鹮的时,沈鹮正背对着院落迎着阳光画符。
轮椅碾压院中?枯草的声音窸窣传来,沈鹮也没回头?,只拉着霍引指向刚画的符上一处问他:“是不是这?样的?”
霍引弯腰仔细去看,点头?道:“好像就?是这?样的。”
沈鹮瞥他:“好像?”
霍引指着朱砂尾端的一处道:“这?里再重一点。”
沈鹮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道:“我在灵谷看到的不是这?样,那块巨石上这?古文的尾端是淡的。”
霍引解释:“风吹日晒后?,灵谷的古老符文都有所损伤,这?里要重一点。此符引天火而非凡火,天火遇水不灭,凡火则不然。夫人平日里引火烧符时引凡火,落地既成灰烬,如符上字尾为淡,是凡火之末,天火若字尾为淡,则难再生。”
沈鹮醍醐灌顶,卷起黄符再画一张,落笔为浓后?才满意?地点头?,拿着黄符往霍引的心口一贴,道:“至少得先保命才行。”
霍引垂眸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符,白嫩的指尖按在了?他的胸膛上,过了?会让又被她收回去。
沈鹮小心翼翼地将黄符放回自?己的袖口,嘀咕道:“不能往你身上贴,若不小心燃符,会害到你的,你是木头?,最怕火了?。”
——你是木头?,最怕火了?。
霍引微怔,呼吸停了?一瞬,歪着头?看向沈鹮,脑海中?回想起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如而今,收了?符颇为得意?。
霍引当时回了?一句……
“我不是木头?。”霍引道:“我很聪明的,夫人。”
沈鹮扬起一抹笑看向他:“相公当然最聪明了?,否则怎么能助我画符呢?”
说?完,她这?才将视线落在一旁坐在轮椅上等待多时的凌镜轩身上。
“沈御师想清楚了?吗?”凌镜轩问。
沈鹮反问:“该是我问,世子真的想清楚了?吗?”
凌镜轩道:“非这?么做不可。”
上一篇:全球变异后,我成了第一玩家
下一篇:天庭陨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