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三
沈鹮脚下一顿,转身朝蛙妖小童走?过去。
“小蛙。”沈鹮蹲在?小小的藤椅旁,一出声,蛙妖小童便醒了。
他先是瞧见沈鹮身后的霍引,猛地睁大眼发出了一声“咕呱”,霍引抿嘴,往后退了半步,眼神略委屈了些?,他已经在?尽力收敛妖气了。
可依旧做不到如白容那?般,在?所?有人与妖的面前,都能伪装成一个人。
“别怕,他很温柔的。”沈鹮笑着安抚蛙妖小童,她道:“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小童警惕地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我?捡到了只小兔子,不知该将她养在?哪儿,能否暂且托你?照顾?她呢有些?特殊,也是只小妖,但比不上小蛙厉害,待白大人回来,我?会亲自向他禀明情况,小兔子是去是留,全看白大人。”沈鹮说着,便将兔妖从袖中放了出来。
她实在?没法子了,给兔妖吃喝倒是无所?谓,可这?么多天下来,兔妖总不能一直藏在?她的袖子里。她的袖子即便能放活物,也不能放太久,就?怕把那?兔妖憋出个什么毛病来。
可要她在?自己的东二小苑里养兔妖,沈鹮却是不愿意的。
且不说这?兔妖已然能化?形,还?是个颇有主见身份待查的妖,就?凭她是个雌兔,沈鹮也不会让她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那?是她与霍引的住处,多一只貌美的女兔妖来,分外不便。
与小童解释完,沈鹮便期待地看着他。
兔妖此?刻未化?为人,大约是藏久了,妖力尚未恢复,瞧上去也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
小童仔细看了兔妖一眼,又睁大双眸,似是有些?惊讶。
他问沈鹮:“这?兔子你?从哪儿捡来的?”
沈鹮没有隐瞒:“中融山,寻传承那?些?日子里无意间捡到的,怎么,她有问题?”
小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问题,只是体虚了些?,怕要养一段时间。”
沈鹮抿嘴,有些?惭愧。
“有劳小蛙。”沈鹮从袖中又掏出了方才买了打算带回去吃的糕点,递给小童。
小童一手抱过兔子,一手接过糕点,看向沈鹮的眼神也变了变:“你?人还?挺好?的。”
沈鹮笑问:“就?因?为我?给你?糕点?”
小童摇头:“殿中的御师看似畏惧殿主,实则他们并?不敬重殿主,连带着也不会想要讨好?我?们这?些?小妖,反倒是你?特殊,还?知道遇见麻烦来寻我?。”
“白大人不在?,小蛙不就?是这?座蓬莱殿中资历最深的了?”沈鹮道:“你?比我?们御师要早来许多呢。”
小童颇为自豪地昂着下巴道:“那?自然,我?入紫星阁已有六年了!”
若非妖不为御师,他也算师兄呢!
小童说沈鹮人好?,是因?她不看轻妖,与他说话,知晓蹲下来与他齐平,见自己契妖吓了他,会出言安慰,托他帮忙还?会送些?糕点,不是威胁他必须得帮。
这?些?是人与人相处的最简单的道理,但在?人与妖间并?不对等。
可在?沈鹮眼里,她与妖是对等的。
所?以小童以为,她是个好?人。
霍引抿嘴,知晓小童言下之意,颇为自豪道:“我?夫人,自然最好?。”
第50章 怕冷
将兔妖交给蛙妖小童照顾, 沈鹮也算放心,她只需偶尔去看望那兔妖,待她能?化作人形了,再问她的去留。她若自己想走, 沈鹮不?拦着, 若她想留下来,那沈鹮自?然会保护她。
至于兔妖与蛙妖小童如何相处?
正如小童自己所说, 他入蓬莱殿已有六年, 且妖力在那兔妖之?上, 沈鹮不?怕兔妖那古怪的脾性欺负了他。且这殿内好些不?能?化作人形的妖都归蛙妖小童管, 多一个兔妖, 他应付得来。
袖中没?有活物, 也算了了沈鹮一件心头大事。
天色渐暗,太阳落山后不?久便刮起了飓风,树影晃动, 风声穿过月洞门与窗棂如鬼哭狼嚎, 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的功夫, 隆京便变了天。
明?明?午时还?算暖和,用完晚饭后外头便落起了雨。
沈鹮正在洛音的住处与她一并看书,直到有人来敲房门了她们?二人才从知识中回神。颀长的身?影投在门上, 未完全锁上的窗户被风吹得发出啪嗒啪嗒声响,伴随着雨声, 光听便叫人生寒。
“夫人。”霍引的声音在外响起, 他又敲了敲门:“我冷。”
沈鹮连忙起身?,将书放回桌上对洛音道:“音姐,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你。”
洛音裹着厚厚的外衣朝她挥手, 在房门打开时瞧见院外站着的霍引,他举着一把黄油纸伞,只是屋外风雨渐大,衣袂与发丝还?是被雨水染湿。
今夜这场雨过后,隆京便是真的入冬了。
沈鹮给洛音关上了房门才去看霍引,他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低垂,温柔又委屈地看向沈鹮,握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若非真的冷得不?行,他也不?会主动来找她。
“明?明?你说,只要半个时辰。”霍引的声音闷闷的。
沈鹮哎呀一声,连忙伸手去捂他的脸,掌心触及的皮肤都是冰凉的,她有些心疼。
沈鹮赶紧拉着霍引往隔壁走,边走边道:“是我看书入了迷,忘了时间,你该早些来找我的。”
霍引极其怕冷,这种天若无人伴在身?侧,他能?凉冰冰地睡过去,一睡便是好几个月。
以往霍引便总睡着,一年中没?多少天是清醒着的,后来在灵谷待了三?年,似乎将他的身?体养好了许多,即便懵懂,但至少拥有了较为健康的身?体,可到了冬季,他依旧不?好过。
这大约是……每一种植物的通病?
春生芽,夏旺盛,秋疲懒,冬惧寒。
一年四季中,霍引在春夏秋都过得较为愉快,唯有到了冬天便哪儿?都不?舒服。
沈鹮的院子就在洛音隔壁,就这么短短几步路走回来,二人的身?上也被乱刮的风雨淋湿,湿漉漉的雨水带着沁骨的寒意?,便是进入屋子里也暖和不?起来。
霍引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沈鹮看向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知晓她去找洛音后,他恐怕就一直坐在桌旁等着她回来,也不?知道去床上躺着,裹着被褥也会好些。
“怪我,忘了将衣裳给你。”今日买的冬衣都被沈鹮放在袖子里,她没?想到天会变得那么快,也庆幸今天出了门,提前备好了衣裳。
“不?怪夫人。”霍引抿嘴道:“是我身?体坏。”
是他的身?体坏,总生病,以前经常睡着,后来又怕冷,便是妖力催动身?体也暖和不?了多少。他垂眸看向沈鹮的右腿,僵硬地蹲下身?去抚摸,又抬眸看向沈鹮问:“夫人的腿,痛吗?”
沈鹮忘了,其实?天冷了她的腿也有些痛痒,但不?碍事。
可见霍引询问,瞧出他眼中的心疼,沈鹮还?是点头道:“痛的,我也怕冷,我们?一起躺着吧。”
屋中的厚被褥只有一条,这么多年沈鹮一直都是与霍引同床共枕的,今夜的风较大,肆意?呼啸,屋中的灯火被窗缝里刮入的风给吹灭,一瞬暗了下来。
霍引与沈鹮都只穿了里衣,稍微动一动,袖子蹭上手臂的皮肤便能?触碰到彼此?。
她被霍引紧紧地抱在怀里,两双腿缠绕,在黑暗中静默了许久,他的身?体才渐渐回温,变得暖和了些。沈鹮的手轻轻拍抚着霍引的背,偶尔绕着他的发丝玩儿?。
“隆京的冬天,向来是很冷的。”沈鹮轻声道:“与风声境不?一样,灵谷四季都开花,但是隆京一旦下起雪,至少得落两个月。”
她在想这两个月,霍引该如何度过?难道就让他沉睡下去?或一直变成一根戴在沈鹮头上的簪子?
也许是因为提起了雪,霍引抱着沈鹮的手更紧了些,他的腿在被褥里动了动,蹭着沈鹮的右腿,蹭到了她的脚踝处,脚挨着脚,皮肤贴着皮肤。
沈鹮的腿,就是在雪地里伤的。
“是我的错。”霍引道:“我不?喜欢雪。”
“你近来真的变了许多。”沈鹮将脸从他怀中钻出来,对上霍引的目光笑了一瞬:“竟然都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喜恶,果然我们?回来隆京是对的,相公会变得更好。”
“这样,就是更好吗?”霍引道:“夫人喜欢?”
“喜欢啊,这样能?与你多说说话?,我们?能?很容易就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沈鹮顿了顿,又道:“以前的相公我也喜欢的,虽然安静,但你做的很多,只要是相公,怎样我都喜欢的。”
霍引抿嘴,睫毛轻轻颤动,看向沈鹮的眼也变得有些迷离,好像他们?的眸子里只能?装得下彼此?。
沈鹮的心跳忽而漏了一拍,她此?刻才发现自?己说了多动听的情话?,以前她经常对霍引说喜欢,但她总觉得霍引未必懂,而今霍引应当是懂的,他上次甚至险些亲吻了她。
气息缠绕,霍引忽而动了身?朝沈鹮凑近,沈鹮一瞬屏住呼吸,腰肢立刻软了,手脚发麻,紧张地闭上了眼。
熟悉的温热的妖气扑面而来,沈鹮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被霍引的妖气完全笼罩,又莫名想起了白容先前在乾坤舟上对她说的话?。
他说妖与人结合,会在人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那种气息与契妖的妖气不?同,那是带有特殊信素的,充满占有,独属于他的气息。
想到这儿?,沈鹮不?禁咬着下唇,却在下一瞬一股凉风钻入被窝,预料中的吻没?有来,反倒是她的脚踝被人抓住,脚掌刹那触碰到温软的皮肤,被人塞进了怀里。
沈鹮连忙坐起,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霍引将自?己与沈鹮一起拢在了被子里,他抱着沈鹮的腿往自?己的腹部贴,他柔着目光看向沈鹮道:“我给夫人暖暖。”
沈鹮以前腿痛时,他也会捂着她的腿,说要给她暖暖。
沈鹮微怔,想起了雪,想起了隆京,明?白霍引此?刻心里大约不?似她一般藏着旖旎的心思,他是真真切切地在心疼她。
十年前,沈鹮将霍引从浮光塔里带出来时她便知道他畏惧寒冷,因为他刚离开浮光塔,身?体就像是被冻僵了般,如木头桩子似的站在朱梅园里,睁圆了一双眼无措地望向她。
彼时梅花正盛,月色下颜色鲜红,飞落的花瓣如滴在白雪上的血液,风裹着花瓣旋飞在霍引与沈鹮的身?侧。
九岁的沈鹮才只到霍引的胸膛下,她牵着高大的男人用力往外拽,一边拽一边道:“走啊,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她拽一步,霍引走一步。
浑身?笼罩在浅绿色光芒中的男人眼神疑惑,他看向天空飘零的大雪,雪花落在沈鹮的发上,也落在了他的肩上,触碰着他的手背,冻僵了他。
他还?不?怎会说话?,毕竟这么多年来,也不?知在浮光塔下被关了多久,除了沈鹮,其实?没?人与他说过话?。霍引没?见过鲜艳的梅花,没?见过纯白的雪,更没?见过远处楼宇,与皇城熊熊燃烧的大火。
他见到漫天飞过羽族,赤鸟的利爪朝下仍着巨大的石块,砸碎了许多人。
有一只羽族也飞过了紫星阁的上空,一颗巨大的石头坠下时,霍引没?动,他在好奇,懵懂无知地盯着骤然坠落的巨石,而后胸膛便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用力推了一下。
霍引往后退了两步,方才还?拉着她要带他离开的小姑娘已然扑在了雪地里,她的右腿被巨石砸碎,滚烫的鲜血染红白雪,果真与红梅花瓣融合在一起。
血腥味传来的瞬间,像是唤醒了霍引的神智,他挥袖弹开那块巨石,像是吹走了一片叶般轻松,再将沈鹮抱在怀里,目光怔怔地盯着她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右腿。
从脚踝之?下,脚掌完全成了肉泥,连皮都不?怎破过的小姑娘哪儿?受过这样的苦。
沈鹮哭岑岑地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走?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走?”
霍引摇了摇头,沈鹮哭得更狠:“你还?说你喜欢我,说你想要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结果却不?愿和我走,你骗我!”
霍引不?明?白,他摇头,是否认他不?想和她走。他想的,只是他初出浮光塔,初次感受这般寒冷,冷到血液都像是被凝固了般,一时无法动弹。
可少女的眼泪流得他心慌意?乱,他颤抖着手去抚摸她已经连皮带骨烂成一团的右腿,开口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重复:“喜欢你……跟你走……”
沈鹮哭昏了过去,也许是痛的。
后来她怎么离开隆京的自?己也不?清楚,只记得醒来之?后他们?已经离隆京很远很远了,她与霍引暂且休息在山间猎户的茅屋里,她卧在他的怀中,身?上裹着紫星阁御师的紫袍,像是沈清芜的衣裳。
沈鹮以为,是沈清芜送走了他们?,毕竟让她带大妖离开也是沈清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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