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然晴空
真正来往阳间地?府的鬼差是?牛头马面,这?是?地?府的土著种族,可以在阳间停留七日,专门抓捕一些逃散鬼魂。黑白无常只有两位,牛头马面有几百万那?么多。
此时判官翻看?生死簿,判定这?害死玉娘的凶手人就在龙兴县,于是?走?走?停停,正寻此人。
曹景植几步上前?,原本是?想像平时那?样,几个家仆先围住了,他再过去搭话?,以免惊跑了人,但不知?怎么的,几个很熟络干这?事的家仆刚要围上去,就感觉浑身发冷,最前?头的那?个打了个摆子,向后差点倒地?。
……能不冷么,几个人冲上去的时候,打头第一个踩到黑无常的脚了,那?些浑身发冷的,是?贴上判官的背了。
一群不济事的东西!曹景植也懒得管,拦住了王二妮的去路,折扇一收,故作风流,笑道:“娘子一个人出来买胭脂吗?我与你夫君相识,这?街面上人多手杂多危险,不若我送娘子回家吧!”
说完,就要去拉王二妮的手。
判官吓懵了,连忙伸手把这?咸猪手拍开,黑白无常也吓了一大跳,忙拦住了曹景植的来路。
都说鬼迷心窍,鬼迷心窍,鬼是?会把人心窍迷糊住的。曹景植被判官拍手,无常拦路,没觉得有一丝一毫不对,还感觉很美呢。在他眼里,这?是?他调戏美人被小小反抗了,他要不是?就爱这?调调,青楼里的姑娘那?是?随他挑的,可他就爱良家抵死不从的小模样。
王二妮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事,一般小界的天道也不会让大能者?经历这?破事,可她?带了几只鬼上来,这?叫瞒天过海,天道被瞒过去了。
她?看?了一眼曹景植,灵气青烟开始不住颤抖,这?是?玉娘鬼魂在惊惧,王二妮明白了,对判官道:“应该就是?此人了吧?”
判官点点头,王二妮看?了一眼街面上,见不远处就是?自家绸缎庄,一抬手就把曹景植一行人收入袖中。
她?要先审此人,审后判决。
鬼魂玉娘是?从枉死城中被母血牵引而来,其实?没走?程序,不过考虑到枉死城里没什么是?能瞒得过鬼佛他老人家的,判官也没吱声。这?会儿在绸缎庄二楼草设官衙,黑白无常分列两侧,浓郁的地?府阴气弥散开来,使得这?一处地?方无人能入。
曹景植只觉得晕晕乎乎跪在了大堂上,身侧同样跪了个人,打眼一看?就吓了一跳,这?女子他认得,是?前?几天路上无聊抓的一个村姑,他其实?没想怎么样,一个村姑有什么好玩的?纯粹是?毛病又犯了,想看?良家女惊慌的样子。
后来他腻歪了,就让曹忠把人丢回去,也许是?打量着他没碰,曹忠那?趟出去了挺长时间的,他也懒得过问,然后大哥那?边遣人来催他赶路,他就撂开手了。
可这?会儿,这?是?什么情况?曹景植怕得缩成一团,也没敢抬头,寻思着这?是?见了鬼了,不住地?磕头上告:“阴君在上,阎罗大王,小的不曾杀人啊!这?女子是?小人手下曹忠杀害,与我无关呐!”
王二妮坐在绸缎庄裁剪布料的长桌后面,盯着曹景植和堂下女鬼看?,玉娘许是?有些懵懂,她?抬手打去一丝灵气,让她?意识清明起来。
从濒死的迷茫到地?府的轮转,一下子鬼脑清明,玉娘猛然惊醒,看?着身侧曹景植磕头跪拜,咬牙切齿,流淌出两行血红鬼泪,哭泣道:“大人,大人!这?人掳了我上马车,我打了他一巴掌,他就让人把我拖出去砍了手,几个恶仆,将我凌虐折磨死,曝尸荒山里……”
鬼声泣诉,哀哀戚戚,衬得曹景植的哭嚎犹如唱大戏,他努力想挤出几滴眼泪,但额头渗出的汗液比他的泪水掉得更多。
判官对王二妮低声道:“娘、娘娘,此男子身上血债累累,可传唤还未投胎之冤鬼一同前?来对质。”
他也是?生怕王二妮不懂判案,虽然再不懂判案,直接给曹景植弄死了也成,但这?不显得娘娘不英明了嘛。
王二妮倒是?一怔,娘娘?
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个,只道:“那?有劳判官牵引冤鬼来此。”
判官翻开生死簿,挑出几个还没来得及投胎的鬼,一个个牵引而来。
一个女鬼刚一到来,就盯住了曹景植,上去就掐住他的脖子,满脸戾气叫骂道:“负心汉,你推我下水,我好不容易游到岸边,你让人用石头把我砸沉下去!你好狠的心啊!我今天要带你下地?狱!”
王二妮没管,很快第二个女鬼也扑到曹景植那?里撕咬他的血肉,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等?到黑无常上前?,喝令鬼魂们不得放肆时,曹景植已经被撕咬得血肉模糊,身上露在外面的没有一块好肉,鼻子也不知?道被哪个鬼给咬掉了,他这?会儿哭得可比先前?真心实?意多了。
接着判官就动?用鬼力笼罩大堂,使得人鬼不可胡言,王二妮再问道:“玉娘,你说的都是?实?情吗?倘若是?实?话?,我必定为你做主。”
玉娘哭着应道:“都是?实?话?,求娘娘做主!”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堂上的王二妮,并没有听说过地?府鬼君是?女子啊,也就跟着判官胡叫起来。
其余的冤鬼也都开始诉说自己的惨案,王二妮听完,看?了一眼嚎哭的曹景植,询问判官道:“这?种案子,一般是?要如何判罚呢?”
“回娘娘的话?。”判官谨慎地?道:“阳间法律一般都有很大漏洞,官宦权贵很容易脱身,所以不具备参考。按照我们地?府的规矩,一般是?罚入十八层地?狱,奸害妇人者?,先去势,再下油锅反复炸透,随后是?剥皮拆骨,这?些都是?魂体的皮肉苦。除此之外还有寒风地?狱,天雷地?狱,以及深海地?狱,其中深海地?狱最苦,可以使得魂魄时时刻刻承受溺水之苦……”
王二妮点了点头,“他如今还活着,我想让他先经历阳间的判罚,死后再交给地?府惩治。”
判官想了想,就说道:“常律是?腰斩,这?是?阳间比较痛苦的刑罚之一,很多文明都在用,也有一些更凶狠的,例如凌迟一类,不过这?些难免观感上不大好……娘娘是?想如何判罚呢?”
王二妮沉默片刻,看?着堂下七八个冤鬼,只道:“如果我说,想让这?些鬼将他活活咬死,会不会太?残忍?”
判官眉头都没动?一下,黑白无常也没什么表情,仿佛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刑罚,王二妮觉得心头松快了一点,对判官道:“那?就这?么判。”
龙兴县是?有刑场的,因?为常年不用,刑场的地?段又不错,不少人会占了那?里的地?方卖菜,正经的菜市是?要收摊位钱的,刑场菜市则不用,王二妮当初,也常在那?儿卖菜来着。
曹景植被黑白无常押上刑场,这?会儿下午了,没什么卖菜的人,行人都不多。没一会儿,一众冤鬼一拥而上,把他给活拆成了一堆骨肉。
王二妮给浑身沾血的玉娘打理了一下,让她?干净整洁犹如生前?,和那?位苦苦寻女的大娘见了一面。
然后送走?了地?府一行,这?才返家。
当然,是?张家别苑,她?跟张仁传过讯,知?道家里被县衙借用了招待上官,只是?不知?道她?刚才宰了上官之一而已。
张仁有两天没见到王二妮了,拉着她?的手问,“夫人,事情忙完了吗?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王二妮笑了笑,难得有些脆弱地?把头埋进张仁的怀里,这?两天一夜她?寻了人,去了地?府,审了冤案,现在懒得说话?,懒得开口,只在心里回他。
忙完了,不饿,什么都不想吃,只想靠一靠你的胸膛。
第82章
张仁见状,不再多问,拉着王二妮去了卧房里,虽然?许久无人居住,但?这别苑被?老仆人打理得很好,昨夜张仁又收拾了一下,卧房里看起来就和张府的陈设差不多。
一应被褥也都是张府带来的,即便?还有一点陌生,但?王二?妮还是很快熟悉了,坐在床沿,很松快地向后一躺。
张仁就过去给她解开外?衣,脱了鞋,才把鞋放好,回头就见王二?妮卷进了被?褥里?,这会儿天气挺热的,别苑又没有避暑的阵法,张仁给?她把被?褥拉开一些,这才发现王二妮已经睡着了。
下一趟地府的消耗并不小?。
张仁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大致知道王二?妮是出去寻一位失踪女子的,见她疲惫成这样,想?来走了很多地方,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道玄这会儿也在,他坐在卧房里?的小?茶桌旁,整个魂都浑浑噩噩的,时不时看向床榻上的王二?妮。
准确点来说,是她的肚腹,此时肚腹之?中,有一个浅蓝色的小?光点,有点灵气,但?不多,一看就无法和前头几个女儿相比。
这是……他的孩子?
道玄给?了自?己一巴掌,不太疼,但?人清醒了,再次看向那肚腹里?的光点,他的,那是他的女儿。和霞儿星儿她们不一样,这是他参与?了过程的孩子。
即便?那点君子操守已经碎得只剩下一点渣了,但?道玄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羞耻和愧疚,他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愧疚了一会儿,他无视掉忙前忙后的张仁,凑到床边蹲下,开始研究起来。
怎么他的女儿,会比其?他孩子差那么多呢?
如今府里?的几个孩子里?,神通法力最强的自?然?是彩儿,她打从胎里?就与?众不同,吸收的是最精纯的天地灵气,其?次是霞儿,她生得最早,得了一部分阎罗的妖力蕴养,剩下的朝儿夕儿星儿都差不多,而他的小?六,差不多等于星儿一半的一半。
怎会如此啊!
王二?妮一觉睡醒已经是次日?凌晨了,张仁心里?惦记着事,睡得也浅,她一醒也跟着醒,揉开眼皮,张仁打着哈欠披衣下床,从外?间端了一盘糕点和茶水进来。
“昨晚怕你睡醒了肚子饿,让人蒸了些甜糕放着,茶水是一直温着的,夫人先吃点垫垫肚子,天很快亮了,要是厨房来不及,我就出去买点早饭来。”
王二?妮咬了一口甜糕,是沙沙绵绵的绿豆糕,一口糕一口茶,吃了大半才擦了擦嘴,笑着说:“你不提,我都忘了要吃东西。”
张仁这才细问道:“伏先生说的那位姑娘,她……”
王二?妮一般不把太血腥的事和孩子们说,但?对着张仁就没什么隐瞒,简单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听得张仁眉头皱起,到最后听王二?妮说让恶鬼咬死曹景植,眉头这才松下来。
王二?妮有些惊奇地道:“我以为你会说我几句的。”
张仁可真?不是什么狠人啊,他在王二?妮看来是最良善的君子,宽厚温和,她本来都做好了和张仁论一论理的准备了。
张仁摇摇头,说道:“这样的恶人,活该被?鬼咬死,夫人所为合情合理,这不是连地府鬼差都没说什么。”
王二?妮抿唇笑了,笑完又收敛了回去,眉眼之?中便?透露出冷峻之?色,她低声道:“只可惜被?他害死的人回不来了,判官和我说过,像这等案子,阴曹里?一天没有上千也有八百,恶人天不收,往往寿终到了地府才有追溯,那这不是在阳间又好好过了一生吗?”
张仁点头,王二?妮说到天不收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上面,当然?没见到天,而是自?家的房梁ω*?。
他若有所思地道:“莫非夫人觉得,恶人作恶之?时,来个天打雷劈,比较好吗?”
王二?妮忍不住笑了,“谁来管这天打雷劈?弄个人在云上,拿道雷等着?一有人作恶,就拿雷劈他?”
趴在床边的道玄一下子抬起了脑袋,这说的是雷部正神吗?这是他早已成型的设想?,将大神通法力者收入麾下,归纳入各部各府,各归其?类,其?中雷部就是专职负责执法的部门。
张仁却又摇了摇头,“执法之?权不可轻许,凡人无法作恶,那打雷的神仙又让谁来管?倘若不管,就是只许神仙作恶,不许凡人点灯了。”
王二?妮还是觉得好笑,他们夫妻床头叙话,倒是开始点评上神仙来了。
不过夫妻关起门来说话,倒也愉悦,不多时天光大亮,王二?妮又忙着去看孩子们了,两天不见她很想?念的。
与?此同时,张府大宅里?,大国舅曹景休也起床洗漱了,上了桌吃早饭的时候发现曹景植不在,老管家立刻道:“昨夜二?爷吃醉酒,还在睡。”
曹景休摇摇头,没说什么,独自?吃起了早饭。
老管家松了口气,曹家是世?族,可惜老爷去得早,门庭败落之?际,府里?小?姐得了天恩,赐封皇后,两个没长成的少年一下子成了大国舅二?国舅。老夫人疼幼子,有皇后撑起门楣,大国舅也很争气,越发把二?爷纵得不成样子。
曹景休少时入宫伴读,三五个月回一趟家是常有的事,后来做了官,更是几乎住在官舍里?不归家,小?国舅又有些怕这个总是板着脸教训人的大哥,兄弟之?间竟都不大熟络。这趟远出公?差,老夫人便?想?着让幼子出来涨涨阅历,维系一下兄弟情谊,好说歹说让曹景休把弟弟给?带上了。
老管家是一直看着老夫人如何在大爷面前替二?爷遮掩的,昨夜二?爷和他那些狗腿子都未归,老管家就想?好了说辞,反正曹景休有公?务要办,不会追根究底。
果然?,吃过早饭,曹景休就要出门前往县衙了,老管家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见到自?家大爷回过头来,几步走到一个家奴面前。
那家奴看起来脸白心虚,曹景休踱步过来,冷不丁喝问道:“交出来!”
家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神乱飘,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
曹景休再次呵斥,“你藏了什么东西,交出来!”
早起之?时,他就看到这收拾床褥的家奴脸色不对,只是想?先办公?务要紧,临出门时又觉不对,倘若是偷盗一类,他一走就给?了家奴藏匿的时机,于是折返回来。
老管家上去就踹了这家奴一脚,本意是想?让他老实交代,没想?到一脚下去,家奴倒地,从他袖间滚出一颗光华璀璨的宝珠来。
曹景休愣了一愣,老管家连忙把宝珠捡起来,先呆滞了一下,这才双手呈给?他,又踹了家奴一脚,斥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盗爷的东西,来人,把他拖下去……报官处理。”
好险,面前的是大爷,他差点习惯性要说拖下去打死了。
曹景休把宝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被?这贵重宝珠晃了晃神,然?后皱眉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老管家顺口道:“那就是二?爷的,总不可能是这刁奴自?己的,这宝珠怕是宫里?都没有几枚……”
不……宫里?也没有过,曹景休忽然?道:“你从哪里?偷盗来的?老实说,我还能从轻发落。”
家奴惊惧地道:“就,就这府里?,卧房里?的一个抽屉里?,抽屉没关紧,刚才我收拾被?褥的时候,被?这珠子的光晃了一下眼,不知怎么就揣起来了。爷,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求爷从轻发落吧!”
曹景休摆摆手,“算了,先关起来饿他两顿,这宝珠应该是府中主家之?物?,这样完美无瑕的珍贵品相,怕是传家宝之?类,要是丢失在我这里?,不定人家背后怎么骂呢。”
说完,袖起宝珠,匆匆出门。
老管家啐了家奴一口,想?把人打死了事,但?到底记着吩咐,只让人把这偷盗家奴关了起来。
曹景休去的是县衙,一到地方就叫来县丞,问道:“周县丞,我问你,昨夜所居之?地,主家何在?”
周县丞吓了一跳,忙问道:“上官可是住得不顺心?”
曹景休摇摇头,没说家奴偷盗之?事,只道:“捡到一枚宝珠,应是主家遗落下来的,正要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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