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池青山
白昼本体的销毁,是整个爆炸的开端。
丁寻理被打中的是要害部位,可以听到他的声音飞快地虚弱下去。
“你……不管她的死活了?”
即便声音微弱,楚来也能听出其中的惊讶。
丁寻理对于妻子、母亲这个角色似乎有着误解。
在看清宋凌羽的脸时,他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强硬的宋言心最致命的弱点。
母亲总要保护孩子的,她从她体内诞生,她们血脉相连。
不该是这样吗?
宋言心的声音却很冷:“她在上船前,就该想清楚后果。”
在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她首先是宋言心自己。
宋言心是同茂的大股东,筹谋二十年,即将成为最有话语权的人,只要眼前这个人消失。
而她的血脉从她体内诞生,却终将长成一个拥有独立灵魂的人。
宋言心可以帮助她,教诲她,但她终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砰!”
又一声枪响。
这一枪彻底终结了丁寻理的生命。
一片沉默。
这一次楚来的耳机没有坏,她完整地听到了耳机那头装置在启动后的倒数声。
而在左声道倒数的间隙里,楚来听到右声道里传来宋言心很轻的叹息声。
宋言心越过了丁寻理的尸体,走到那个仪器台的面前。
画面里,那间会议室因为白昼的爆炸而燃起火光。
橙红光芒映亮了宋凌羽的脸,她闭着眼,眉头仍皱着。
隔着那么远,宋言心无法将她的眉心抚平。
那是一双很像她的眼睛,可是不会再睁开了。
楚来猜那不是错觉,宋言心在开口时有一瞬的哽咽。
“傻孩子。”
楚来往后靠,她仰头望着机舱的舱壁。
爆炸声从下方传来,隔着那么远,她依旧在巨响中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丁寻理死了,不用再担心有人追杀她。
这场漫长的纷争似乎终于划上了不完美的句号。
逝去的人很多,但她还活着。
飞机落地,她将抵达利博港。
只要她愿意,她会像一滴落进海里的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要她不开口,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和那些故人的脸,将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宋凌羽离开了,宋言心会怀念她。
会记得白昼的人却只剩楚来了。
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外套,是白昼唯一留下的东西。
楚来没来由地想,白昼也是个傻孩子。
只有及时抽身的人能活到最后,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她为这个想法而发笑,却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一定很难看。
直升机在空中悬停,楚来侧头,看到戴营和章兆都望着海面上那片火光。
章兆的神情有些怅然,戴营却是在出神。
楚来想,她还没来得及帮小胡向戴营转达那句对不起。
或许在此时,戴营也想对胡若风说一样的话,毕竟当初是她答应带胡若风上的船,可她最后没能兑现“不让战友死在眼前”的承诺。
戴营眯着眼,忽然重新转回头去,将后脑勺留给她们。
直升机重新向前驶动,楚来却仍转头看着那片远去的火光。
一个冲动随着燃烧的火焰在她脑海里跳跃着,而楚来的目光移开,去看冷静的海水,希望将它浇灭。
楚来把手插进兜里,指尖却触碰到一张硬纸片,她将它拿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
从拍摄的角度看,拍下这一幕的人是白昼,这是她双眼看到的画面。
拍卖厅的包厢里,乌冬在她对面坐着,在画框上露出半边脸,望着她的眼前带有复杂的情绪。
画面中心靠左,是小胡,那个和她不太熟悉的特警正在研究如何打开饮料,她和白昼只见过一次,却在刚见面时就对她露出热情的微笑。
画面中心是楚来和宋凌羽坐着的地方。
楚来记得,当时她正在和宋凌羽争执要不要告诉白昼真相。
照片里,楚来正在望向这边,她没察觉到,一旁的宋凌羽不知何时将头盔的挡风屏撤除一半,目光也落在白昼身上。
包厢里很暗,光从身后的玻璃外照进来。
她们的眼睛里映着微弱的光,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过来时的目光却很专注。
楚来的指尖拂过照片上她们的脸。
早知道白昼在抓拍,自己就笑一笑了。
当翻到这张纸片背面时,楚来眨了眨眼睛。
上面有一行钢笔字。
仿生人被输入过程序,写的字和印刷字体一样工整。
但楚来几乎能想到白昼说这句话时的语气。
“我猜你们觉得我有点笨,可我真想和你们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
直升机已经驶出很远了。
天空比之前要亮了一些,今天的海上没有云,日光隐约出现在海平面上。
章兆忽然感觉到身侧的人有动静。
她转头看去,直升机的舱门在此时打开,风灌进来。
那个死里逃生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掏出了她那把老式左轮手枪。
枪口对准的,是她自己的太阳穴。
她在笑,眼睛发亮。
没有灯光照射,人类的眼睛不会这么亮。
那是什么,眼泪吗?
狂风将她的发丝吹乱,章兆没能看清她的眼睛。
她只看到楚来开口说话时的嘴型,却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含义。
她说:等会儿见。
“砰!”
枪响隔着降噪耳机变得沉闷。
楚来的身子向后倒去。
她在清晨的风里,像一滴水落入大海。
当海面的浪花彻底平静后,当这一阵大风也逐渐止息后。
遥远的海平面上,太阳缓缓地升起。
第61章
楚来在她的梦里睁眼。
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 只剩那尊象征死亡的左轮手枪雕塑立在她面前。
在一道光柱从空中照射下来,金属反射着寒光,她和枪口对视。
六个弹槽,象征六次死亡的机会。
一粒子弹, 意味着接下来在现实中达成第六次死亡后, 梦中这支枪也将打出它的子弹, 她将永不会再醒来。
楚来能感觉到死亡的冷意从四周向她侵袭而来, 也能感觉到大脑深处的阵痛——不知道是因为她死前曾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还是因为那个久治不愈的遗传性基因病, 又或是因为这么多次循环下来, 她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
可她没有把任何一秒浪费在恐惧、担忧或是抵御疼痛上。
关于最后一次循环的行动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像一株正在飞快生长的树,破开了压覆其上的疼痛,前五次循环的每一处关键点、每一条信息, 都成了蔓延而出的枝节与叶片。
当熟悉的空枪声响时,楚来本应感到紧张, 可她却露出笑容。
“砰!”
楚来在一瞬的失衡后撑住膝盖, 她抬头, 白昼正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静静地看向这边。
她完好无损, 等待着醒来。
楚来无声地在心里说“又见面了”, 径直往白昼身后的斗柜里走去。
她还记得在这个斗柜的上层放着纸笔,下层有那个可以临时使用的充电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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