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顿了顿,他拿出手机看。
没新信息,肖芥子也真是的,都不问问他到没到,万一他路上出点事,比如……高铁晚点什么的。
他想了想,给她发了一条。
——我到家了,你呢?住下了吗?
发完了,继续躺着,飞快转着手机,像上学时转笔、转筷子那样,想看看能不能转出点回音。
肖芥子说,去的地方不一定有信号、接电话都困难,但不至于今晚上就生效吧。
手机响了,有信息进来,陈琮精神一振,赶紧坐起来,点击查看。
还是条语音。
肖芥子在那头凶巴巴地说话:“别吵,染头发呢,染得手都黑了。”
第100章
晚上十点多, 陈琮跟陈天海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截至目前,这“爷孙情”的度,他自觉拿捏得还不错:不能太热情, 原本他们的爷孙关系就有点疏离, 中间又隔了八年, 太热络了自己都觉得假;也不能太冷漠, 怕对方起疑。
所以,关心中带点客气, 客气中又带试探。
陈天海看起来很疲倦, 话没说两句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眼袋都耷拉了下来, 老态尽显。
这状态不像是装的。
陈琮奇怪:“爷爷, 是最近没睡好吗?”
在景德镇的那几天, 他就注意到了, 陈天海睡觉很没规律。
按理说, 老年人觉浅,又讲究养生, 睡得早起得也早,但陈天海的睡眠是片段式的, 白天睡,晚上也睡, 期间会醒,清醒的时间就是他的活动时间。
据颜如玉说, 一开始不这样, 陈天海初到颜家时, 是个精神矍铄、作息自律的老头, 早上六点就爬起来练太极拳、倒着走路或者拿后背撞树了, 后来就渐渐拖沓颓废,近两年尤甚,可能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了吧。
陈天海又打了个呵欠,眼神有点直楞,仿佛没听清他的话,过了会才反应过来,答得也有点颠三倒四:“是,天冷了,唉,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不行了。”
陈琮说:“养石的人,睡觉不是能补元气吗?”
陈天海苦笑:“老了,补跟不上泄,等你老了你就懂了。”
三老不是更老吗?但福婆精神得能跳广场舞,禄爷那身板,说是壮如牛都不过分。陈琮心里犯嘀咕,脸上没露,些须说了几句,就以“您早点休息”为由挂了。
他沉吟了会,打开电脑,连上李二钻的病室监控。
这监控是全天24小时的,视频按日储存,云盘容量不够,陈琮还特意花了笔钱扩容。但一条条去看不现实,他没这么多时间精力。
想了想,还是从第一条开始,选了三倍速,蓝牙连接音响之后,当它是背景音乐播放。
这样,他该干嘛干嘛,并不耽误什么,只需要分点心去留意就行。
陈琮洗漱完毕,盘腿坐在床上和他的襁褓小玉人“交流感情”,无非摩挲把玩,闭着眼睛贴在眉心、咕哝着说上几句话,这睡前的小操作,其实他前两天已经开始了——先拣简单的来,更复杂的汤药、音律之类的,回头再慢慢加进来吧。
正念叨着,音响的分贝陡高,是李二钻突然扯着嗓子、叽里呱啦讲话。
陈琮转头看电脑屏幕,只一瞥,吓得他汗毛都竖起来了:李二钻一张大脸,几乎充满了整个电脑屏幕,贴得太近,扭曲变形,双眼瞪得要突出来。
看来,这哥们是发现了摄像头或者电子眼,正怼上去嚷嚷。
陈琮定了定神,把进度条往回拖了点、调回正常倍速。
视频上,先是屋内的大视角,李二钻穿着病服坐在床沿,嘿嘿傻笑,两条腿甩来甩去的,有一种古怪的少年范儿。
过了会,他突然不笑、也不甩腿了,先是低着头喃喃,尔后脑袋一偏,死盯着电子眼的方向,满脸诡异。
再然后,他下了床,走到电子眼跟前,眼神意味深长,说:“你,又在看我了,我知道你又在看我!”
陈琮明知道这是几天前的视频,还是被这句话以及李二钻的眼神给瘆到了,甚至还疑心生暗鬼,往自己身侧看了看。
李二钻哼哼着,在电子眼面前转来转去,突然又凑上来,大张着嘴,以至于镜头拍的全是他口腔内,能看到硕大的舌头上下掀动:“怎么样,想不到吧,你这下没辙了吧,呸!滚蛋!”
说完了,心情极其愉悦,又嘿嘿笑着坐上了床沿,继续摇头晃脑、两条腿甩来甩去。
……
陈琮这下睡不着了。
他心一横,坐到电脑前,决定把这几天的监控先粗略筛一遍:每一个视频他都先从头拖到尾,专看画面上有没有突兀出现的大头或者大嘴——如果有,那就意味着李二钻又凑到电子眼前说话了,他会专门倒回去,只看这段。
这个法子确实省时间,忙活到凌晨两点多,终于把过去几天的监控都给拖完了。
脑袋里塞的东西有点多,胀胀的,陈琮后颈枕在电脑椅边沿,发怔似地盯了会天花板,终于理出些头绪来。
首先,李二钻有一个假想敌,他一直称“你”。
初步推测,这个“你,又在看我了”中的“你”,指的应该是那颗钻石,确切地说,是石头内部,也就是所谓的“整体环境”。
其次,李二钻因为某件事,非常骄傲,一直认为自己赢了。所以他会得意洋洋表示“怎么样,想不到吧,你这下没辙了吧”。
再次,李二钻不止一次提到了妻子沈晶。但关于沈晶的说辞非常混乱,一会是惊恐万状的“阿晶要杀我”、“阿晶不是我这头的了”,一会又很骄傲“阿晶赢了,你没辙了吧”。
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但陈琮直觉,同样是“共石”,李二钻夫妇,跟陈天海父子,似乎走向完全不同。
李二钻夫妇给人的感觉是结局惨烈,毕竟一死一疯,但精神好像还挺昂扬。
陈天海父子,给人的感觉是无甚异状、平稳过渡,但越想越让人后背发凉,总觉得其下暗流涌动、还会出什么事。
***
因着晚上这一出,陈琮第二天一直睡到十点多,要不是门铃响个没完,他怕是还能一直睡下去。
他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梁婵,抱着一个牛皮纸的大礼包,礼包鼓鼓囊囊,看着很有分量。
陈琮没反应过来:“这是?”
梁婵哀怨似地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要的,养石入门大礼包啊。”
哦,对,“人石会”内部,是有养石入门大礼包的,精细到养生作息手册、30日剂量的汤药小包装,以及五音疗疾的歌单等等,他之前托梁婵代买来着。
他接过大礼包,侧身给梁婵让道。
梁婵摆摆手,示意不用,但她也不急着走,似乎觉得有段日子没见了,不说上两句不礼貌:“三老过两天要走,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陈琮不意外:显然,三老已经收到了姜红烛出事的消息,姜红烛一死,威胁解除,三老当然各归各家,用不着在这蹭他的“庇护”了。
梁婵不知内情,嘟嘟嚷嚷:“说了要开店,好不容易装修好了、货到了,又说要走,留我爸在这扛头期。”
“头期”就是新店开业的头三个月,业内认为新店能否立足、头三个月很关键,一般要请一位有份量的人物镇场子。
三老走了,这任务可不就归梁世龙了吗?
陈琮无可无不可:“能者多劳嘛。再说了,咱们两家店是斜对面,你没事过来聊个天、打个牌,多热闹。”
这话是真的,陈琮不在这几天,梁婵经常去他店里借这借那,跟小宗和老王都混熟了。
她心里纾解点了,但还有烦心事:“陈琮,你记不记得有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我跟你说看见门店后窗那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
陈琮有印象:“不是说是个贼吗?怎么着,后来丢东西了?”
梁婵摇头:“东西倒是没丢,但是那天之后吧,我就总感觉很奇怪,老觉得有人在偷窥我。”
陈琮跟她确认:“总感觉?”
第六感这种事,他是相信的,人偶尔会疑神疑鬼,但如果这种感觉长期而又持久,那就一定有原因、值得重视。
梁婵很肯定:“真的,虽然我没什么证据,但我就是……每天心慌意乱的,眼皮还跳!”
“那你跟你爸说了吗?”
梁婵悻悻:“说了啊,头两天他还当回事,出来进去都陪着我。后来一直没事发生,他就……松懈了。
陈琮皱眉。
怎么说呢,梁婵是个漂亮姑娘,初来乍到,又总出入人流量很大的宝玉石一条街,是挺惹眼的。
他说:“这么着,你没事别乱走,紧跟你爸,你爸那段位,能惹得起他的人不多。平时嘛,如果住处到门店间往返,你就找我吧,反正顺路、我带着你。”
***
陈琮说到做到,中午去门店时,叫了梁婵一起。
其实万事有梁世龙,门店还真用不着梁婵操心,但她正是好奇心重、爱学东西的时候,凡事喜欢往上凑,比如前几天装修,她全程跟下来,对偷工减料之类的克扣套路已经能说上个子丑寅卯了。
这一天整条街的生意都清淡,晚上六点多就有门店陆续打烊,但陈琮这边在忙,他有一批货的打样到了,其中包括自己设计的那枚“锥梳”,得一一看过,综合意见,再让对方进行二次修改。
梁婵觉得这事新鲜,也过来看热闹,梁世龙一如既往地跟陈琮保持距离,吩咐了梁婵几句,自己先回家了。
晚上九点多,陈琮的事才了,考虑到今儿个算加班,于是拉着老王和小宗吃了顿夜宵。见者有份,梁婵乐得蹭一顿,反正白吃白喝,完事了还有陈琮送她回家。
这顿夜宵直吃到晚上近十一点。
陈琮先把梁婵送回家,她住他家楼下,送完了径直上楼,连回头路都不用走。
这么晚了,估计梁世龙已经睡了,梁婵自己拿钥匙开了门,里头果然黑漆漆的、没灯。
她用口型跟陈琮说了句“明天见”,做贼似地闪身进屋。
陈琮才刚走上楼梯,听到身后“砰”的一声,是梁婵把门给撞上了。
真是的,这么大声响,也不怕半夜扰民。
陈琮嘀咕着往上走,走了几级台阶之后,又停住了。
对啊,都晚上十一点多了,楼上楼下都睡着了,梁婵挺注意的,连开门都小心翼翼,怎么会用这么大的力撞门呢?
他越想越不对,迟疑了一下,慢慢走下来,伸手想去叩门。
将叩未叩的刹那,又停住了。
门内真的有什么状况,这一叩,除了让对方立刻警惕之外,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他退后两步,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进屋之后没开灯,直奔窗口,将推拉窗推开了些许。
梁婵住他家楼下,房型规格是一样的,下头也是窗。
他把手机调到“拍摄”模式,塞进防水的透明皮套,在拎绳外又接了一截,确保长度够用,这才小心地、屏息静气地,放了下去。
没用,窗帘拉上了,且拉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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