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就这?
说来也怪,人家明明回复了、点赞了,也评论了,但她就是觉得:怪没劲的。
她拿起刚才的粑粑卷,恹恹咬了一口,听到对面的信息音此起彼伏、来往不绝,吵得人心烦。
肖芥子抬头看神棍,他可真忙啊,手上点摁如飞,一直在回手机消息,间或见缝插针,舀起一勺粥飞快送进嘴里。
一大早的,至于忙成这样?
她没忍住,说了句:“不是位高权不重吗?这么多事要处理?”
神棍头也不抬:“这不是要进山了吗?保险起见,总得跟朋友报备一下。”
朋友?现代社会,别说朋友间人情冷落了,连亲戚之间都走动不多,哪来的朋友对你的动向如此关心?
肖芥子心里犯嘀咕,但那此起彼伏的信息音又由不得她不相信,她偷瞄神棍的手机,着实纳闷:“你加了多少朋友啊?”
神棍也搞不清楚:“千儿八百吧,我还是更喜欢群,置顶就置了一页呢……哦,我们还没加好友,来,我扫一扫你。”
他边说边欠身过来,肖芥子生怕暴露自己那白板一样的联系人界面,赶紧抓起手机:“我扫你吧。”
神棍无所谓:“也行……这个二维码,在哪呢?”
肖芥子帮他操作:“这,这呢。”
趁此机会,她飞快地划拉了一下他的界面。
还真的,没撒谎,满满一页的置顶群。除了最上头那个叫“寻箱者联盟”的没动静之外,下头的各个群都在冒消息,粗略扫了一下,有“铃儿响叮当”、“凤凰别动队”什么的。
加上了,神棍的昵称居然叫“沐浴在朋友关爱中的棍”,倒也形象,毕竟他有千儿八百个好友。
神棍叮嘱她:“现阶段是咱俩组队,你得把我置顶啊,省得紧要关头联系不上。”
肖芥子没好气:“咱们是进山,山里肯定没信号,置顶有意义吗?还不如对讲机来得管用。”
再说了,用得着把他置顶吗?她统共才几个联系人?
她惆怅地看了一眼手机界面,正想卡盖到一边,陈琮又来信息了。
嚯,好长一条。
——芥子,你说认识了新的朋友,应该就是这两天认识的。我个人认为,人是非常复杂的,知人知面难知心,是否“靠谱”,不能靠一两天的认知草率下结论。有些人可能别有用心,你独自一人在外,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个所谓的“新朋友”,我建议你保持距离,多加观察,时刻警惕,不要轻言信任。
肖芥子反复看这几句。
她知道为什么之前自己觉得“没劲”了,因为陈琮之前的回复也好,评论也罢,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淡”,毫无情绪,像是敷衍客套:有人陪同吗,挺好的,恭喜。日出吗,挺好看,已阅,随个赞。
但这一条,他打了这么多字,还用上了书面词汇,什么“我个人认为”、“我建议”,相当见外,很有情绪。
肖芥子想了想,非和他唱对台:“没事的,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那一头显示“正在输入中”,顿了顿又取消,过了会再次输入。
——方便打个电话吗?
是该打个电话,进魇山之后,就是彻底失联了。
肖芥子主动拨了过去。
陈琮很快就接了,声音挺忧心的:“芥子,我发的你看了吗?你听我说,你现在处境挺危险的,颜家说不定到处找你呢?你在这种时间节点,认识一个‘新朋友’,你不觉得有蹊跷吗?”
肖芥子轻描淡写:“不觉得啊,我运气好呗。”
终于腾出空来喝粥的神棍,大概察觉她语气有异,纳闷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陈琮噎了一下,有点郁闷:“行吧,他男的女的?”
肖芥子想笑:“男的。”
神棍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肖芥子在说他。
陈琮像是逮到了什么有力证据:“喏,男的。我都说了,你独自在外头,又年轻漂亮的,很容易被盯上的,男的你不应该分外警觉吗?”
肖芥子盯着神棍看:“可能……投缘吧。”
投缘啊,陈琮没词了,人家投缘,他总不能上去拦腰斩啊,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后面……你们会结伴?他身手怎么样,如果是普通人……”
肖芥子打断他的话:“不普通,可厉害了,他都杀过蛊虫,你知道吗?手起刀落的。”
神棍吓得喝稀饭的汤勺都掉了,他现在百分百确定肖芥子正在和人说他:可自己没跟她说“手起刀落”啊,他说的是拿屁股“坐死”。
陈琮说:“这么厉害啊。”
他没见过蛊虫,不过之前为了陈天海的事,上网查过不少,感觉上,蛊虫是挺厉害的,能杀蛊虫,看来不是普通人。
还能说什么呢,又投缘,又这么有本事。
他说:“那挺好的,那……他会急救吗?”
肖芥子说:“急救?应该不会吧,我问问啊。”
她手机内拢,问神棍:“你会急救吗?”
神棍一脸莫名:“急救?太急的不会救,但我这么多年,爬上窜下的,一般急的那种,还是能处理的。”
肖芥子“嗯”了一声,手机送到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陈琮先开口了。
“我听到了,那挺好的……那我没什么问题了。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小心一点,方便的话,把他名字和电话号码给我,我存一下,有备无患。另外,过一段时间,有条件的话,你再给我报个平安。”
挂了电话,肖芥子拿筷子拈了条酸笋,才刚送进嘴里,就看到神棍正别有深意地盯着她。
她心里一突,险些咬到舌头:“怎么了啊?”
神棍哼了一声:“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不是个男的,年纪还跟你差不多?”
“是啊。”
神棍一脸的“果然被我料中了”,他说:“你别逗人家,回头人家走了,你就笑不出来了。”
肖芥子底气不足:“我什么时候逗人家了?”
神棍“呵呵”了一声:“以我丰富的感情经验,还有我旁观我朋友一对一对的经验,我什么看不出来?你看看你那个语气……”
他捏着嗓子,学肖芥子的口吻:“男的,投缘吧,可厉害啦,他都杀过蛊虫!我敢说,他听到这话,绝对不会高兴。”
肖芥子不服气:“那我也没撒谎啊,我说的都是事实。”
神棍说:“你是没撒谎,但你这么说的时候,肯定知道他情绪下去了,你还越说越来劲,对不对?他不高兴,你反而高兴,小姑娘家家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要是钻牛角尖,这之后心情得郁闷好一阵子,他要是豁达,知难而退,从此跟你保持距离,我看你还笑!”
肖芥子嘴硬:“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呗,大家只是朋友,又没有谈恋爱。”
神棍白了她一眼:“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你在那逗他?我也是你朋友,没见你有耐性逗我!我跟你说啊,小结子……”
他忽然伤感:“这感情啊,没波折挺好,不要硬制造波折,没苦硬吃。将来真波折了,你就知道什么叫怅然了。就像我,前后两段感情,都无疾而终。”
我靠,他还有感情!?坦白说,神棍这通身的气质,看着就像跟感情绝缘似的,居然有难以忘怀的伤心过往,而且是两段?
肖芥子试探着去问:“你不是一心探求玄异事件,在路上一走就是……三十年吗?她们是你在路上认识的?嫌你不够……稳定?”
神棍向肖芥子现场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怅然:“不是,她们完全不介意这些,都是奇女子。头一个叫阿木里,汉族名字叫阿惠,她是黑苗蛊王的弟子。”
肖芥子心中有数了:一定是神棍一屁股坐死了蛊虫,惹得蛊王大怒,怒拆姻缘。
“第二个叫段文希,不但是山鬼的高层,还是留洋回来的……女硕士还是博士,我给忘了。”
肖芥子心说:这可能是学历差距太大了。
她小心翼翼:“那是为什么无疾而终呢?”
神棍淡定回答:“因为我认识她们的时候,她们都死了很多年了。阿惠,解放前就死了,段小姐吧,我知道她的时候,她也过世四五十年了……”
肖芥子无语,这不是典型的没苦硬吃,没感情还硬要往身上揽感情的波折吗?对,这都不叫感情,这叫追星,还是隔世追星……
正愤愤间,窗外传来西古大声的呵斥:“就是不行!不方便引荐,怎么了?”
***
肖芥子愕然看向窗外。
她和神棍聊得兴致勃勃,都没注意到外头已经站了这么多人。
西古脸红脖子粗的,正瞪着面前一个高个的年轻男人,那人背对着肖芥子,看不清面目,穿一身运动服,短发,额上还套了圈运动发带,休闲得跟早起晨跑似的。
男人身后,站了五六个同伴,有獐头鼠目的,也有肥头大耳的,还有个年轻姑娘,正嚼着槟郎,突然“呸”地往外一吐,几乎吐到了西古的鞋面上。
这可太不尊重人了,肖芥子看得心头火起,凑过来的神棍也是义愤填膺:“怎么能欺负西古呢?”
西古领着他们见魔巴,又忙着安排食宿,在神棍心中,俨然“自己人”了。
另有个当地人打扮的老头拦在中间,呵呵笑着,防双方冲突升级。
他试着跟西古说好话:“西古,你跟魔巴说一声,都是远道而来的朋友,听说魔巴无所不知,想朝魔巴打听点事……”
西古梗着脖子,一脸没得商量:“魔巴说了,今天谁都不见,尤其是远道而来的,不想见。”
那个年轻男人冷笑一声:“什么魔巴,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后半句话咽回去了,因为话一出口,周围寨民的脸色全不对了,他估计也怕犯众怒,呵呵笑着别过了脸。
肖芥子看清他的长相,脑子里一懵,短促地“啊”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蹲下。
那人听到叫声,疑惑地看过来,待看到窗口只杵了个五十来岁、看热闹的老头,不以为意,冷笑一声,低头点着了一根烟。
神棍莫名其妙,但经验丰富,倒也应变自如,他一边抻长脖子继续看热闹,一边给肖芥子实时播报:“寨子里人多,他们惹不起,认怂了,哎,有人接了个电话,递给那个高个了,这年轻人看来是头头……”
“他说了两句,哎,走了,带人走了,不找魔巴了,寨民嘘他们了……活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寨子,还敢对魔巴不尊敬,哎,小结子,你躲什么啊?”
肖芥子反应过来,赶紧又站起身,探身向窗外看去。
那高个子男人别转脸的刹那,真是把她吓得脸都白了。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廖飞,被红姑带下悬崖、一并摔死的廖飞!
但定神一想,又不太对:脸是长得一样,但这人比廖飞高,而且明显是个男人。
长这么像,不可能是巧合,难道他和廖飞是……孪生兄妹或者姐弟?廖飞是徐定洋的助理,这人莫非也跟徐定洋有关?但怎么找到佤寨来了?看那意思,还是来找魔巴的?
肖芥子吁了口气,摇了摇头:“一时说不清楚,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收拾收拾,等装备一到,就出发吧。”
***
陈琮一上午都有些提不起劲。
他审了几张待打样的图,说好要帮老王验一批新到的碧玺成色,老王勤勤恳恳,十倍镜、查尔斯滤色镜、偏光镜摆了一桌子,忙得不亦乐乎,他倒好,指头把碧玺颗粒拨来拨去的,仿佛是要淘米。
老王察觉他不对了:“老板,你怎么了啊?”
陈琮继续淘米:“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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