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梁婵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浑身哆嗦。
禄爷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没急,复又笑着看徐定洋:“这些都是个人私事,我们没兴趣,也不讨论。我就问,世龙人呢?”
徐定洋耸了耸肩:“这就不知道了。昨儿我们进山的时候,出了点状况,受了惊吓。一行十个人,全跑散了。”
“今天才陆续汇合,清点人数,少了三个,铁头、肥七,还有梁世龙。”
“铁头和梁世龙一直没消息,肥七,据晓川说,是被砍了头了,对吧,晓川?”
晓川瑟缩了一下,声音发颤:“是,昨天,也是这样的,木鼓声一直响,后来突然停了。再然后,听见肥七惨叫。”
“因为天黑,我们不敢下去看。今早上,在人头桩里就看见他的人头了,听那个进山考察的沈先生说,敲木鼓,就是猎人头的征兆……”
她舔了舔嘴唇,声音低下去:“刚你们也听到了,木鼓声又响了,说不定……”
话音未落,木鼓声停了。
第117章
戴天南一伙人前一天确实是被冲散, 今天白天才陆续汇合的,汇合之后还上了一回魇山,试图找出魇神庙的山肠入口。
然而地震之后, 山上的地形有变动, 一干人白忙一场、一无所获, 怕天黑又出幺蛾子, 赶在日落前回了寨子,早早关门闭户, 在屋里烧火塘休息。
禄爷一行进寨, 他们是真没留意,等到看见的时候, 还以为是猎头的那伙人又出现了, 一时间慌了阵脚。
本想堵前门、从后头的小门跑, 及至听到外头呼喝, 才反应过来不是那群怪东西。
……
那么骇人的蜘蛛网都见识过了, 禄爷也觉得这趟透着古怪,但“一大群戴着牛头骨的人在猎头”这事, 还是让他难以接受:“猎头这种事,早就绝迹了吧?而且那么多人, 要吃要喝,但这一路进来, 哪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戴天南苦笑:“我们也觉得不像,但肥七死了是事实。听你的说法, 铁头也没了, 我们少的三个人, 死了俩啦。”
言下之意, 梁世龙的处境也不会很妙。
梁婵红了眼圈:“禄爷, 咱能不能赶紧出去找一找啊?”
禄爷为难,有点不忍,又不得不硬起心肠:“小婵啊,大家这一天马不停蹄的、都累了。环境陌生,又是晚上,外头还不定有什么危险,还是养足了精神、等天亮再说吧。”
梁婵不吭声了。
***
地方够大,依传统格局,除了双火塘所在的大客厅之外,还有隔出的其它房间,什么大小卧室、厨具处、留东西处,但都破败得躺不进人。
于是两拨人各占了一个火塘,都在大客厅里打地铺,剩下的几个隔间按需分配,分别用作男女洗漱和男女厕所。
分派完毕,算是有了规章秩序,近二十号人各忙各的,有洗漱的,有铺地铺的,也有忙着开饭的,一时间倒也热闹,只是,大家似乎都忌惮外头,说话不约而同压着声,动静也很小。
“人石会”这头的吃食是常昊给准备的,除了各种干粮、营养剂之外,还有新鲜的玉米,扔火塘里烧着吃,特香。
陈琮本是和“人石会”的人一起吃的,无意间瞥到,花猴和大灯两个远远蹲在角落处,就着矿泉水,嘎吱嚼着干巴巴的能量棒。
他抓了几包吃的过来,还给两人拿了根烤熟的玉米。
花猴也不跟他客气,大喇喇接过来。
玉米刚烤熟,挺烫手的,花猴吁着气,掰了一半跟大灯分享。花猴这同伴,名叫“大灯”,长得也确实像个倒置的胖大灯泡,然而这大鸭梨身材,倒也没妨碍他身形敏捷、动作利索。
陈琮就势坐下:“刚那木鼓声,挺怪的。”
怪的不是声响,是声势:铺天盖地,像是从四面八方卷过来的,鼓声沉闷,一点都不高亢,完全分辨不出声源所在。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只是寻常击鼓,绝对敲不出这种声势。
花猴忙着啃玉米,答得含糊:“走一步看一步吧,再怪,总有个原因吧。对了,我们待会想出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陈琮一愣:“不等天亮了?”
花猴抹了把嘴:“有点担心,怕真有人猎人头……我们沈先生还在外头呢,这人跟你们不一样,脑子好使,武力值基本没有,年纪又大了,所以,不出去看看不踏实。你呢,你不担心你那朋友?”
陈琮想了想:“有点担心,但也不是太担心。”
确切地说,一半一半吧,有时很担心,有时又觉得,瞧不起谁呢,她肯定能应付啊。
花猴没明白,纳闷地看他。
陈琮解释:“她人聪明,反应快,遇事……比我有经验,不瞒你说,我反倒是没什么冒险经历,这次……算正儿八经第一遭。”
花猴惊讶:“那我看你适应得挺好啊,一点都不拖后腿。”
陈琮笑:“不适应,那不得被淘汰吗?拖后腿的,基本都是先遭殃。我这人,胆小、惜命,不想遭殃,所以努力跟上节奏、绝不拖后腿。对了,忘了跟你说,芥子应该跟神棍在一起。”
“她说过,神棍是个靠谱的。这两人组队,多半可以1+1>2。他们昨天都能提前预判危险、在树上平安过夜,那今晚,也不大可能半夜在外头游荡。八成藏在哪一处不起眼的茅草屋里,堵着门,做好防御准备了。”
花猴沉吟着点头,复又叹气:“你说的是有道理,但万一呢?”
是有万一,万一肖芥子突然又发病,万一没藏好之前就遭遇了那群猎头的,那一切就不容乐观了。
这世上所有的担心,都源于“万一呢”。
陈琮说:“那……回头我也跟你们一道,人多点,遇事也好办。”
***
梁婵没心思吃东西,她带上牙筒、拎了瓶矿泉水去“女洗漱间”洗漱,想洗完了尽早躺下。
正刷着牙,徐定洋进来了。
她也是进来洗漱的,不过洗漱之前,要先卸妆:梁婵真服了她了,这种鬼地方,她居然还有心思化妆!
粱婵嫌恶似地往边上站了站,匆匆漱了口,低头看身上,心念一动,把套头的卫衣给脱了。
底下只穿了件小吊带,徐定洋虽是对着镜子,注意到这头的动静,还是有意无意似地往这瞥了一眼。
心里有点羡慕: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身上的皮肤白皙饱满,鲜嫩地跟水蜜桃似的,不像她,补是补了,松弛的皮肤也比先前紧致了,但跟真正绝对意义上的少女相比,还是差了点什么。
徐定洋收回目光,对着镜子细看左脸:伤处恢复得不错,上妆基本能遮住,但卸了妆,还是有肉红色的痕印在。
她心头膈应,不觉皱眉,就在这时,突然眼前一黑。
是梁婵,冷不防就把那件卫衣套在了徐定洋脑袋上,同时抓起衣袖,团起了往她嘴里猛塞。
没预谋,完全是刚刚、仓促间起的念头:她不管,这女人之前满嘴喷粪、诋毁她爸,她非揍她不可,塞她的嘴,是不想让她喊出声,这样,可以多揍几下解气。
她自后箍住徐定洋,手团着衣袖拼命捂住她的嘴,使尽浑身的力气将她往后倒拖、但又不致让她摔倒闹出动静,另一只手攥成拳,没头没脑、狠狠往她身上挥打。
徐定洋不算功夫好手,但比起梁婵,还是要高一筹的,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过来,她真是怒从心头起,左肘重重往后一撞,同时右手上抬后抓,一把揪住了梁婵的头发。
梁婵本就被撞得倒吸凉气、痛得龇牙咧嘴,头发又被重重揪住,顷刻间形势倒转:本来是她箍着徐定洋,现在,徐定洋薅着她的头发,反把她拖到身前。
徐定洋腾出左手,想把蒙头的卫衣拽掉,就在这时,一股大力袭来,那件衣服反又罩将下来,同时脖子一紧,是有人拿衣袖勒住了她的脖子。
梁婵上一秒还被拽得眼前发黑,下一秒,头上那股凶狠的拽扯力道忽然就没了,她伸手捂住头,愕然回看。
居然是颜如玉!
颜如玉对付徐定洋,本就有绝对优势,更何况还是中途偷袭——他几乎是以单手反剪了徐定洋双手,另一只手绕绞着那件卫衣、勒得徐定洋不能发声,百忙中还有空抬头冲着梁婵一笑,以口型示意她:“打啊。”
***
颜如玉是奔着徐定洋来的。
自进屋开始,他的目光看似游离,实则从没真正离开过徐定洋:屋里这么多人,他当然不可能拿她怎么样,但他看不惯她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
他都找来了,她能不能表现得心虚点、有点畏惧感?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给谁看呢?
所以,他想单独找她“聊”两句。
他看到徐定洋进了隔间,也就不动声色地跟了过来,隔间位置有点偏,客厅里人又多,反没人注意他。
没想到,瞥见梁婵和徐定洋在打架。
梁世龙怎么样了,颜如玉心里比别人清楚:那天晚上,李宝奇没抓到徐定洋,垂头丧气地回来,曾提过一嘴,说是徐定洋被他从车里拖出来时,脸被碎玻璃豁进去,毁得够呛。
但今天,一进屋他就注意到了,徐定洋的脸,堪称白皙光洁。
她为什么冒那么大的险绑架梁世龙,颜如玉立刻就有了猜测。
这是拿梁世龙进补了啊。
拿人进补,还得了便宜卖乖,嘴上不干不净的,是该打。
他本来乐得观战,但梁婵战斗力不行,眼看要输,不得已之下,他少有地出来主持了一下公道。
……
见梁婵发愣,颜如玉又以口型示意了一次:“打啊。”
不知怎么的,被人撞破,梁婵反没心思打了,她咬着嘴唇,低头就往外走,到门边时意识到什么,抚着胳膊又停下来。
外头太多陌生男人了,她只穿了件吊带,有点凉,还有点局促。
看来,是指望不上这姑娘动手了,颜如玉遗憾地笑了笑,一把拽起卫衣,头也不回,扔向梁婵,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走。
徐定洋终于从眼前一抹黑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她头发散乱,心头冒火,恶狠狠转身,还没来得及说话,下颚一紧,被人以手扼住了。
她被扼得口唇微张,喉间“嗬嗬”的说不出话来,下一瞬,看清来人,面色微变。
颜如玉。
……
其实颜如玉一进屋,徐定洋就看到他了。
她怀了侥幸:一是,这里这么多人,他不能公然对她怎么样;二是,真正的主使人姜红烛已经死了,廖飞也赔命了,这事,多多少少就算过去了吧。
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冲着她来了。
徐定洋想说话,她以眼神示意,颜如玉也知道她想说话,但他没松手。
没兴趣听她说屁话,他说,她听着就好。
他只说了一句话:“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语毕轻笑一声,顺势控住她的脖子,把她往里重重一推。
徐定洋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背撞到了墙,墙边受不到外头的光亮,她披头散发,整个人陷在黑暗里,两只眼睛亮得可怕,自长发的缝隙间、勾勾盯着他看。
颜如玉冷笑一声。
这种眼神吓不到他,他也有,他小时候就有了。
他掸了掸手,径直往外走,跨出门时才发现,穿好了卫衣的梁婵,正倚着门边站着,跟个尽忠职守的看门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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