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 第130章

作者:余何适 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古代幻想 异闻传说 玄幻仙侠

  明知金刀是计,还是义无?反顾远赴北疆,找了一个生死不明的人整整十年,苦心孤诣寻求当年的真相。

  面对?她?的质疑,他只坦然道一句,落子?无?悔。

  歧山部,他负伤渡河,无?论如何不肯丢下存有她?魂魄的破烂纸人。

  牙帐前,漫天亡魂下,所有人惊惧退却之时,毫不犹豫地?抱住虚弱的她?。

  刺荆岭,她?决意入京之时,他像是破釜沉舟,唤她?妻子?,许诺为她?讨回公道。

  哪怕在重伤昏迷之时,她?问他心上人是谁,他都?只是语焉不详地?带过?。

  甚至,连床榻动?情之时,都?是如此克制。

  沈今鸾生前为后时练就了一副铁腕,死后作为魂魄十年,早就没了女儿家的寸心柔肠。可此时,她?却感觉心口如被?钝刀在一寸一寸地?在割裂开去。

  她?遥望远处破晓下的朔州城,孤独的火光在月色下闪动?。

  风沙越来越大,拍打红柳枝头,婆娑影动?,也渐渐迷了她?的眼。

  她?最后想?起的,使?得她?终于做下决定的,是在刺荆岭,顾昔潮第一次紧紧抱住她?。

  彼时,他曾对?她?许下一句诺言。

  她?一直忽略,从未相信的那一句许诺,今日?像是水落石出,渐渐地?清晰起来。

  “沈十一,我答应过?你,沈氏冤案,我会给你,给北疆军,给天下一人一个交代。”

  只有顾九会叫她?“沈十一”。顾昔潮只会唤“皇后娘娘”。

  而顾九,从未对?沈十一食言。

  那么,这一切就全对?上了。

  可他为她?翻案昭雪,为何要千方百计地?瞒着她??哪怕,宁肯她?恨毒了他。

  完全说不通。

  她?翻来覆去,没想?明白。

  唯有去见他,当面问他。

  她?可以去见顾昔潮,这一个念头点燃了她?。

  因为这个不违背责任和?己心的决定,她?沉重许久的魂魄心生一丝久违的欢喜。

  从前,对?顾家和?顾昔潮的恨意已经深刻在了骨子?里。她?一旦松懈,就会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背叛了沈氏。

  好?像恨着他,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是融入骨髓的习惯。

  而今日?,天光破晓,她?终于能对?沈氏毫无?亏欠地?做下这个决定。

  沈家十一娘这一生,头一回依照自己心意做下这个决定。

  克制却放纵,苦涩又畅快。

  ……

  一夜休整过?去,陇山卫继续上路,离开驿站,护送羌人入京。

  沈今鸾与他们?背向而走,独身往北面的刺荆岭去。

  晨曦的光被?远山撕裂,挥洒在满是尘土的官道上。

  漫天的扬尘忽然纷乱起来。

  蒙蒙尘土起落之间,有一队人马从撕开的晨光里朝着他们?驶来。

  人马轰然,由远及近,不断逼近之时,马匹油光的鬃毛在光照中亮得刺目。马上之人一道道扬起的马鞭落在健壮的马背上,驾喝声凶悍,一股生人勿进的强势之气。

  这些人身上宽大结实的斗篷之下掩着几?缕翩飞的锦袍,一个个头戴黑色面罩,看不清容貌。看起来像是办事的官差。

  错身之际,有一人别过?头望向她?。沈今鸾看到那人面罩下露出的双眼,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像是从前在宫里见过?。

  这群人运去数丈之后,他们?身后的陇山卫忽然喝令整支队伍停下。

  沈今鸾起初以为是要避退这群官差。

  岂料她?探头一看,那队官差的人马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似是在静静等?待着他们?。

  沈今鸾心头一跳,魂魄径直飘在久久不散的尘埃之中,眺望那队人马,面色一点一点凝重起来。

  身后陇山卫的马匹嘶鸣一声,又疾奔起来,掠过?了飘在官道中央虚空的魂魄,正是朝着那队官差驶去。

  贺三郎呆立着,渐渐认出了对?面队伍当中一道稍显娇小的身影。他面露喜色,喃喃道:

  “姑母?”

  这一声叫唤极轻。

  马上的贺慧月却听到了,她?下意识地?回眸,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都?是着相同铠甲的陇山卫。

  她?身旁的马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勒马在前,看到贺慧月倏然回头,也忽一扬手,毫无?一丝杂色的雪氅微微掀起,露出内里游龙金纹的袖口。

  他旁边的官差得了令,全部勒马停在原地?,无?不恭敬地?等?他示下。

  那个男人顺着贺慧月的目光回眸望向这一队陇山卫。

  他面罩黢黑,只露出了一道英俊的眉眼,居高临下,神色漫不经心,眼底罅隙里的眸光如锋刃一般地?剜过?来,气势凌人。

  是个极为陌生的男人。贺三郎面露困惑,更多的是惊恐,在风沙里不由后退了一步。

  席卷而来的沙尘穿过?魂体,沈今鸾良久一动?不动?,像是风沙中凝固的石雕。

  尘土浩荡,飘散开去,最后沉沉落地?。

  她?终于想?起来,刚才交错之时,她?在马车上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是当年在禁中护驾的天子?亲卫。

  天子?亲卫护驾天子?,绝无?可能来到北疆,除非……

  恍惚中,沈今鸾闭了闭眼。

  他们?不必入京了。

  因为,元泓已亲至北疆。

第67章 狭路

  黄沙滚滚。青史成?灰。

  明?明?相隔生死, 沈今鸾仿佛感到元泓刺骨的目光,能直直望见她的魂魄。

  她无处遁形,呆立在?原地, 彻骨的寒意将她淹没。

  天子亲卫锦袍铁甲,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沙尘,朝渺小的马车聚拢过来?,马蹄声沉重, 每一步都像狠狠踩踏在?她心头。

  风沙弥漫, 沈今鸾的意识恍惚了一下,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座富丽堂皇的永乐宫里?。

  生前最后一次见到元泓,也是潮水一般的禁军从外头奔入永乐宫。

  层层甲胄, 寒光凛凛。

  天子近卫密密匝匝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外内侍高亢的通传:

  “陛下驾到。”

  病恹恹的沈今鸾惊起,连外衣都来?不及披, 趔趄着朝床榻奔去。

  入帐后一瞧, 她的面色就全然变了。

  侍女琴思也已奔来?,手忙脚乱将内殿一层层帘幔垂下,掩住帐中的皇后。

  帐中的沈今鸾红着眼, 盯着帐外一重又一重的人?影, 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手中之物?。

  元泓的轮廓已自远处投向帐上, 巍如高山, 透过帘幔一寸一寸压在?她身上。

  沈今鸾抑着声线里?的颤意, 冷声道:

  “臣妾久病,未曾梳妆,不便面见天颜。”

  皇帝的脚步却并未停下。

  帐幔被“哗”一声猛地挥开。她紧闭双眼, 仍能感到外头刺目的日头,和皇帝冰冷的目光, 一道落在?她惨白的面上。

  沈今鸾颓然松了手,没有挣扎,任由?皇帝一只一只掰开她的手指,拎起那个被她藏于袖中的人?偶。

  殿内所有人?,一见到皇帝握在?手中的人?偶,一个个跪倒以额叩地,吓得魂飞魄散。

  死寂中,皇帝缓缓道:

  “皇后,是在?咒朕?”

  底下的人?乌泱泱跪了一地,榻上的沈今鸾漠然地抬起双眼,始终不发一言。

  “圣上,娘娘是冤枉的!”

  侍女琴思是皇后的陪嫁,宫里?有头有脸的女官。此时,她匍匐在?地,双膝跪爬,扯着皇帝的龙袍哀求道:

  “娘娘只是想要问一问巫女,父兄的尸骨究竟在?何处……”

  “住口。”皇帝勃然变色,厉眸扫向四侧。

  侍卫蜂拥而上,捂住琴思的嘴,将人?强行拖出殿外。

  沈今鸾救不得琴思,攥在?袖中的手掐得衾被揉皱。

  真傻。这摆明?了是有人?要陷害她,就算说了实话,又有什么用呢?

  方才?她一翻出这只人?偶,就知道完了。这不是她原来?求祷父兄托梦的那个人?偶,这是诅咒用的人?偶,上面更是刻着皇帝的生辰八字。

  她和元泓,虽已成?怨侣,但她不至于蠢到要魇咒他死的地步。

  是有人?得知帝后失和,趁她卧病,等不及要来?取她的性命来?了。

  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了。

  内殿门窗紧闭,幽暗昏沉。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和皇帝二人?。

  沈今鸾一撩帐帘,敛衣起身,恢复了一国?之后的端庄从容。

  “今日之事?,圣上要废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盯着皇帝的背影,幽幽道,“这么多年,我只求一个公道。”

  那一桩旧案,自先帝时便是朝中的禁忌。连案卷都只有只言片语,薄薄一卷。

  若非皇帝不肯出面定论,世?家怎敢肆意诋毁沈氏满门忠烈?皇帝放任她的后党和世?家相争,却从未对此案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