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何适
更?何况,他酒后状若疯癫,她们动不了他,更?杀不了他,也救不了贺芸娘。
不少魂魄看到铁勒腾就钻入地底,不敢再现身了。
“救救我?……”贺芸娘泣不成声,没逃出几步,又被狠狠摔在了榻上,一双粗糙的手将她的衣裙一把扯烂。
“你这个贱人,逃不了的。没有人会来救你,你的家人早就死光了,被我?全杀光了!北疆军早就全军覆没了!你这辈子?永远都是我?的奴隶。”
铁勒腾发出兴奋的吼叫。
周遭人鬼的低泣声中,沈今鸾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将要沉到谷底之时,心底蓦然?响起?一道?声音。
“再战。”
她回?首,好像看到那个人,立在暗无天日的夜里,雪风吹动他鬓边的一缕银丝,曾经一字一句地对她道?:
“纵使十年不成,二?十年无果,三十年或许终有一丝转机。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为了云州,我?便要再战,至死方休。”
当时,她曾嘲讽他自不量力,还?想以?蝼蚁之力,妄图夺回?固若金汤的云州。
他的声音回?荡心头,沈今鸾凝眸,白衣飘动,望了一眼牙帐底下暗云涌动的云州城。
这个时候,他又在做什么呢?
他以?性命交付于她,搏命而战,又是为了什么?
“起?来,再战。”她蓦地出声。
一众娇弱的小娘子?魂魄为之一震,呆呆地望着她。
沈今鸾咬牙,大声道?:
“一人不行,一百人未必不行。”
“这畜生?可不止杀了我?们一百个人。”
今夜,她立了誓,要把她们一个一个都带回?去!
如果不能将她们带回?,她就算不魂飞魄散,留在人世,也是如受酷刑。
一道?孱弱的白绫从地上飘飞起?来,一把握在沈今鸾的掌心,重重地扯了过?去:
“出来——”
她的尾音因力竭而嘶哑,撼动一旁的帐布如浪潮一般不住地翻动。
天际间无数魂魄被一声震动,虚空之中,像是有无数厉鬼密密麻麻地冒出地面,一道?发出凄厉的鬼哭。
铁勒腾被突如其来的锁喉白绫掐得跪爬在地,想要挣脱。
沈今鸾悍然?收紧了掌中白绫,毫不犹豫,不断收紧,:
“都给我?出来!——”
这一声令下,席卷天地的阴风涌入帐中,一缕一缕透明的白绫飞舞起?来,无数孤魂潮水一般地涌了进来。
成千上百双纤细柔弱的手,在虚空之中攥紧了一道?一道?的白绫,一圈一圈地缠绕在罪孽之人的颈上,如同凌迟。
万鬼齐哭,诡谲之中,带着无法言喻的壮丽,有如山河沉浮,洪荒流转。
“你到底是谁?”铁勒腾的酒气终于被全然?吓醒了,惊恐地指着一片虚空,掐紧的声带只能发出气音。
帐中无人回?应他。
巨大的惊恐之下,他趔趄着往前,猛地挥手碰翻了烛台。
他想要向?外头示警,有人竟敢刺杀北狄可汗!
帐布一沾染火焰,已在弹指间燃烧起?来,连带着地上华丽的皮毛毡毯,高悬的重重垂帘,都在火中狂欢一般乱舞。
火光映出了贺芸娘惨白的面容,秀气的眉眼因惊恐到了极致而扭曲:
“十一、十一?”
遍地着火,她方才遗失在地的蜡烛,烛芯也被点燃了。火焰中,那个她幼时最要好的玩伴,憎恨了十五年的沈家十一娘现出了魂身。
苍白没有血色的肌肤,一双漂亮的明眸空洞地睁着,素手缠绕着无数道?白绫,正死死地为她牵制着铁勒腾。
火光如血,浸染她周身,如同一袭皇后的翟衣,却散着凛然?的杀意?。
她、她她她已经不是人,是厉鬼啊!
贺芸娘当头雷击,这一刻,竟觉得她比铁勒腾更?恐怖,一时吓呆在原地。
“快走啊!”
沈今鸾一声喊,才让她回?过?神来。贺芸娘再也顾不上了,一心夺命而逃,将帐中所有噩梦抛之脑后。
铁勒腾声嘶力竭,如野兽一般四肢着地,双手深深掐入滚烫的焦土之中。
没有人来救他。今夜牙帐他的亲兵,都去哪里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掀起?眼皮,看到了火光中那一道?道?诡异的白影,幻觉一般地围在他身侧,像是要将他淹没:
“你们、是什么人?……没有人可以?杀死我?。”
“巧了。”
一声轻笑传来:
“我?们不是人,是鬼。”
“北狄可汗铁勒腾,一生?杀伐征战,横扫草原,几无败绩……”
“可是,你怕是没想到,最后却会死在你最瞧不起?的女人手里吧?”
铁勒腾眼里已经炸开了无数朵白光,意?识沉沉,看到那个说话的人影:
“你为何,杀我??”
“呵——”又是一声轻笑,这一声更?为嘲讽肆意?。
“铁勒腾,要杀你,从来不止我?一人。”
“你死到临头,我?不妨告诉你,你这帐中,一直燃有剧毒的白旃檀香……”
铁勒腾颤抖着道?:
“你胡说,我?请汉人巫医都查过?,此香出自中原,有调理气息,强身健体的效果!”
“不错。白旃檀出自西域佛国,引入汉地,是僧侣们静心修行的秘香。”
沈今鸾覆手在背,陡然?转身冷眼看着他,道?:
“可你,从不戒酒色,终日在帐中饮酒作乐,再辅以?燃香,那白旃檀的香息便生?有剧毒,可以?使吸入香气之人缓慢衰竭,侵蚀意?志,直至完全疯癫,然?后死去……”
“谁予你这白旃檀香,谁就是要杀你了。”
铁勒腾瞪大了眼,两股浓黑的乌血缓缓从鼻孔流出。
恍惚中,一道?娇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阿爹,这香是中原来的,那边的皇帝才能用上。用了可以?长命百岁……”
可恶!他明明是那么得疼爱她啊。除了他的汗位,是祖宗立下的规矩必须传给最强的儿子?,什么兵马、权势、荣宠,他都给她了。
可她为什么还?不知足啊?
“你也该尝一尝,没了至亲至爱的滋味……”那个女鬼朝他冷笑,“告慰我?父兄,在天之灵。”
她到底是谁,杀人还?要诛心?铁勒腾暴吼一声,垂死一挣,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抬起?了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试图将她看个清楚。
“你……是你?”
她的容貌,像极了,像极了……
“你记起?来了。”
沈今鸾一直收着力,就等他认出自己。沈家血脉,一脉相承,她的长相,和?英俊的父兄极为相似,只多几分柔美。
“你夺走云州,杀死我?父兄还?不够,还?要砍下我?大哥的头颅,凌辱他们的尸身!”
“今日,我?必要你百倍千倍地偿还?,我?失去至亲之痛。”
铁勒腾的眼里迷茫了一瞬。
原是他的女儿来报仇了。
十五年前,他一生?功勋达到顶峰的那一年。因为,他机缘巧合,夺下了北狄数代以?来垂涎已久的云州,被他的臣民奉为北狄百年一现的英雄。
“我?铁勒腾毕生?功绩,史无前例,彪炳千秋!我?是北狄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可汗!”
临死前的遗言,豪言壮语。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靡艳又血腥的鬼魂,从喉底发出一声诡笑:
“但是……”
“北疆军的主将,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曾砍下他们的头颅。”
“他们是自相残杀,是自相残杀!哈哈哈哈——”
当年,他只不过?时为了让所有人景仰他,惧怕他,臣服他,让整个北疆传遍他的事?迹,才宣称自己斩杀了大魏军的主将。
沈今鸾倏然?抬眸,神色冷如凝冰,眼底血色如火。
铁勒腾望着她,报复一般地,发出嘲讽而得意?的狂笑,响彻整座正在大火中坍塌的大帐。
笑声戛然?而止。
千百段白绫在阴风中断裂一地,垂落下去。
铁勒腾气急攻心,脖子?一歪,重重倒地之时,死不瞑目,而嘴角扔挂着诡异的笑。
草原上战无不胜的北狄可汗铁勒腾,死在了最是柔弱的女鬼手中。
北狄大帐轰然?倒塌,四分五裂。人间恶鬼,堕入地狱。
……
“起?火了!”
从云州城中逃出来的北疆军残部遥望牙帐,神色惊恐。
众人在城内拼尽全力,为了牙帐中的奔逃留出机会。一个个伤势不轻,各自为战友包扎伤口之后,才恢复了些许力气。
只等朝思暮想的亲人能从牙帐逃出来。
可是牙帐的中心,分明着火了。北狄兵像是一点就着的火星子?,无头苍蝇一般地游走来去,形势极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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