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 第110章

作者:陈加皮 标签: 强强 惊悚悬疑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玄幻仙侠

  “是不是野猫?我听着也有点奇怪。”

  “我去开窗看看。”

  茆汇起身,一步步走?向?窗户,横闩一拉,发出?“匡”的撞击声。

  窗扇即将拉开。

  班善因还蜷缩在窗户底下?,只要?窗一开,就能轻易发现她的身影。但此时?的她早已自顾不暇,任何?母亲被放在这种处境中,痛不欲生,恨不得身死万次以赎罪!

  窗外?光线由窄细渐宽,那光线眼?看就要?落在班善因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墙根窜出?,将心如死灰的班善因拉起来,将她的身体死死摁在墙角,迫使她别露出?一丝手脚。

  “有看到什么吗?”屋里茆德术问道。

  房子后背靠山,茆汇左右张看,只有一些?灌木草虫,蛰伏偶啼的夜鸟,和一些?出?行的小?动物。

  “没什么,可能是偷食的野猫。”茆汇将窗户关上?,没立即离开,手指碰了碰窗缝上?透纸的一个小?孔。

  窗户下?,一个男人捂住班善因的嘴,两人的身体紧贴墙根,屏息沉气,一声喘不敢有。

  另一边茆七久不见班善因回来,就要?往回走?。

  一踏步,一道凄凉的尖叫响彻夜空。

  茆七立即警醒地缩回墙角,藏在夜色的阴影中。

  尖叫过后,是萦绕凄楚的哭声,有男声有女声,交相呼应,十分诡谲怪异。在这种深山野林中,让人很难不联系到灵异现象,茆七瞬间感到毛发悚立,后背像是有什么在盯看自己。

  出?于直觉,茆七转身躲进了一个棚架,里面一股鸡屎味,应该是用来养鸡的。

  不一会儿,就有急促脚步从棚架旁踏过,吓得茆七心脏一紧。她缩在棚架的黑暗里,视线往外?探,看到三个壮汉朝东南面追逐而去。

  那几个壮汉好像是负责村里巡逻的,茆七适才见过,也躲过。

  疯叫也由远浮近,茆七甚至在东南方的月光下?,见到有人影挥舞衣衫,癫狂疯笑。很快,那些?疯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记记下?死手的闷棍,人影皮开血绽,衣衫跌进泥土里。

  场面无比熟悉,勾起茆七内心深处的恐惧,她第一念头是逃,得赶快跑!趁着壮汉处理尸体,她钻出?棚架,脚步匆急地往家赶,来时?的好奇也早抛之脑后。

  开院门,进家,茆七躺到床上?,拉被子盖住整副身体,才能稍微冷静下?来。

  没等多久,厅门被推响,班善因出?门前熄了烛火,所以大厅里黑黢黢的,茆七在卧室内看不见来人,只隐约感觉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

  “你没事吧?先坐好,我去给你拿点水盥洗一下?。”

  “等等啊,我很快就来。”

  听到一连串的动作响声,茆七认出?说话人的声音,是班善因收留的那个男人。听他?语气,是班善因出?什么事了吗?

  茆七掀被赶紧下?床,从床头摸了火柴,点着蜡烛,端出?卧室。她看到班善因伏在桌面,脸侧枕着手臂,眼?珠子混沌麻痹,不随她的身影转动。

  班善因这幅面孔毫无生机,茆七慌乱地放下?烛台,在她面前弯腰,轻声唤道:“阿妈,阿妈?”

  班善因瞳孔呆滞,茆七上?手推她胳膊,“阿妈?”

  她眨眨眼?,才缓缓看向?茆七,空洞的双目又淌下?眼?泪,混着尘土碎叶,疯魔一般的神貌。

  班善因张了张口?,呓语着,“阿七,阿七……”

  茆七应声,握住她的手,“在呢,我在。”

  班善因胸膛急遽起伏了一下?,眼?中蓄满痛苦,呼吸急而快,倏然嘶声大喊:“阿七——!”

  她口?中唾液黏齿,随着口?大张而拉丝,唇齿中血色毕现,犹如刚食了新鲜血肉。

  茆七狠狠怔住了。

  男人在这时?端着水勺进来,班善因转移了注意力,猛地蹦起身,步伐摇晃地捉住男人手臂,盯住他?的脸说:“那天?如果不是我,你就要?留在深山过夜,温差野兽怪物,条条死路,是我救了你一命!你就当报恩,救救我的阿七,将她带出?去好吗?”

  男人明显也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班善因哽咽了几下?,双膝下?沉,“先生,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救救我的阿七,带她逃出?去!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她不能再待在这里,我求你了,先生!”

  她说着,重重跪了下?去。

第65章 值得吗?

  选择夜晚找茆汇, 班善因是存着求他?的心?理,自己送出去六个孩子,只要能换得茆七几年的安稳, 她就不会再怨。可是这些?人禽兽不如, 不值得她再信任!

  一通跪下, 班善因神志回了七分,她清楚眼前的男人能再次自如出现?在?茆村, 一定有自己的本事,唯有求他?,才是最大的希望。

  男人放下水勺, 动?作慌乱地扶起班善因,“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先休息,缓和情?绪, 有什么等你冷静下来再协商。”

  他?没一口回绝, 那就是有希望,班善因的悲痛因此松缓一分。转眼看?到呆愣在?旁的茆七,一腔哀痛化作动?力,她眼瞳瞬间有神。

  班善因麻利地拿水洗脸漱口,还不忘安抚茆七, “别怕, 阿妈没事。”

  男人想起家里幼子,深有感触,为人父母, 子女是软肋同时也是铠甲。

  毛巾擦脸,重?新簪发,换套干净衣裳, 仿佛仍是清爽利落的班善因,唯独一双眼睛红肿未退。她在?院外查视一遍,再回屋紧闭门?窗,确定无一丝光亮外泄。

  男人因为一路扶持班善因,衣裳没见得好哪里去,身上一个布挎包也沾染灰尘枯叶。

  班善因歉意地拿布去擦,“先生真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

  男人手推了推,说:“我自己来吧。”

  如此,班善因将干净的布给他?,看?他?仔仔细细慢条斯理地清理脏污,人也长得斯文有礼,应该是个文化人。

  男人清理完,又放好布,自报姓名:“我叫江然,是名中医,你直呼我名字就行,别喊先生了。”

  “好,江然。”班善因爽快道。

  江然又说:“我对这里不熟悉,甚至有很?多疑问,你先告诉我来龙去脉,我才不能决定该不该做,如何去做。救命之恩可以有很?多方式报答,我家里也有孩子,危险的事,我必须慎重?。”

  理所应当?的,班善因做个请的手势,“你先坐,我会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

  茆七还站着,无所适从,班善因一想起这个小女儿,心?都操劳碎了。她忍着没表现?出来,笑眯眯地抱抱茆七肩膀,温声说:“阿七,你先去睡,我和这位叔叔有话要说。”

  “嗯。”茆七听话地挪了两步,而后停住,她终于是用成熟的思维说,“关于我的事,我有权力知情?。”

  班善因没想到茆七会这样说,她担忧她年纪轻,承受不住事实。

  面对班善因的犹豫,茆七用几句话轻飘飘地打消。

  “我觉得你在?做决定,这个决定很?重?要,有关于我。我年岁小,或许面对突发状况会不知所措,我觉得自己有心?理准备会更好的去适应变化。”

  这一番言论?,令江然开始高看?这个小姑娘。

  情?不由衷,班善因到这时是想不起茆七的成熟,而是心?疼她早早就要面对现?实的残忍。

  班善因眼角湿润,她用力地眨眨眼睛,向茆七招手,“来阿七,跟阿妈一起坐。”

  茆七将手给班善因,任她抱住,一起坐凳子上。

  “稍等一下,我理一下思路。”班善因对江然说。

  江然点点头,静静地等待。

  要在?遭逢打击后平定情?绪,聚焦思路,不是一件易事,班善因一边深呼吸,一边抱紧茆七,将她当?成自己平息的安定。

  过了几分钟,班善因压低声音开口:“我们茆村原址不在?这深山里,虽然也是靠山吃山,但赶集也有便路,不像现?在?封闭。之所以举村搬迁,是因为界山之外的坏人,他?们饥荒挨饿时,就越山来偷米折粟,我们心?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食的行为是到绝境了,无论?任何人都不会断人生路,就这样默许数年之后,他?们越发猖狂,竟然到了白日生抢的地步!”

  “不单我们茆村,还有其他?村子深受其害,于是几村村长聚一起协商,各村出人日夜巡逻,制止这个行为。因为当?地气候,一年可种春秋两季稻,偷走的谷种够他?们播洒收获了,还吃不饱要偷抢,不是懒就是另有目的。”

  “不想坏人以此起纷争,竟要明着占我们的土地房屋,甚至在?水源下毒,逼迫我们屈服,简直是恩将仇报,狼子野心?!”

  经年旧事,班善因提起来还深恶痛绝。在?她怀里的茆七,直观地感受到她战栗的情?绪。

  江然在班善因激动的言语渲染下,也神色肃穆,渐渐握紧拳头。

  班善因再次平息激动?,缓而又道:“当?时两方处境紧绷,积怨已久,局势一触即发。79年那片天,是彻底乱了,无论?是公家,还是民愿,全都加入到抗争去,我丈夫就是参与?其中,没有随我们搬迁。在?我带着三个孩子和遗腹子在?深山里迂回时,得知他?牺牲的消息……”

  班善因泫然欲泣,哽咽声继续:“我们在安定下来后,也没有独活,年弱妇小留守,各村青壮年聚到一处,自发地继续投入到抗争去,为的是能早日回到家园。我们称这个行为叫送出行。接下来的这几年,老村长一直在和其他搬迁的村子联系,易物换物,维持大家生活,也共通消息。除送出行之外,村子人口也在?急剧减少,不知道为什么,许多人隐病而死,根本诊不出原因。之后真没有人了,送出行耽搁几年近日才有,现?在就是这样寥落的场景。”

  班善因说完以后,停顿许久,深陷回忆无法自拔。

  江然虽然抱有同情?,但据他?所知,班善因的说辞有几处漏洞。他出声打断班善因的沉浸,“79年的变故我也经历了,可是在89年我们就取得全面性胜利了,为什么茆村还在继续送出行?”

  班善因恍惚道:“真的胜利了吗?没有人告诉我们啊!我们一直在?坚持送出行。”

  江然说:“老村长不是在?和各村保持联络吗?你茆村不知,难道别村也不知道吗?”

  “老村长在十年前就死了。”班善因说,“我真的不清楚,这些?事本来也不会跟我们女人商量,这么多年来,我们只管生育抚育,送出自己的孩子,没有人跟我们道过外面局势。”

  江然低头沉吟。

  班善因或许也意识到什么,她放在?茆七肩头的手,不自觉撰紧。

  江然简单理了事件,说:“也许是因为老村长的死,这条消息渠道就断了,导致茆村信息封闭,才没终止送出行。”

  班善因在?这时摇头,恨声道,“是茆汇!”

  江然问:“谁?”

  班善因:“老村长小儿子。”

  江然不解,“他?瞒下消息,目的是什么?”

  班善因缓缓道:“吃人,高位,或者?复仇。”

  平声平语,仍能听出挫骨扬灰的恨。

  江然十分惊讶,“什么意思?”

  “茆汇跟村里有段过节,十年前老村长重?病,茆汇想要带他?出山寻医。那年灾荒,又怕村址暴露,安静生活难保,村民实在?没有心?力去替他?担责,茆德术便发动?村民阻止茆汇出山。最后老村长死了,茆汇也得罪光全村上下,自发离开。饥荒死了好多人,能吃的都吃光了,个个肠饥肚剐,饿到两眼冒光,也是茆汇带回几筐肉,解了这次灾难。后来,他?因此被全村接受,成为新的村长。”班善因娓娓道来,其实心?中已有论?断。

  当?时在?那扇窗外,江然细碎听到一些?事,他?犹豫着问:“茆汇吃人?”

  茆七听到这里,也浑身一抖。

  班善因安抚地拍拍茆七肩膀,重?重?点头。

  “那那些?带回的肉……”江然不忍。

  班善因接着道:“是出行无果的人。”

  江然叹气,天意弄人,真是人不过天算。

  “外边世道好吗?”班善因忽又问。

  江然没立即答,而是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布帕,置放在?班善因面前,“昨天你用帕子帮我包扎,脏了洗不出,现?在?我还你一张新的。”

  那布帕是紫色带绣花的,颜色亮眼,在?烛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班善因伸手去触摸,果然手感极贴肤,和土布的硬质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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