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加皮
“好!”仲翰如转身?进去了。
仲夏如拉茆七进店,到9号桌坐下。
仲翰如来来回回地端了三趟甜品咖啡,茆七注意到他?手臂活动如常。
等他?又进后厨,茆七问仲夏如,“你哥的手好了吗?”
仲夏如不以为然,“早好了,没啥大问题,工作到这个?年纪了,身?体?筋骨有点损伤正常。”
茆七没说什么?了,仲翰如也很快入座。
四人座长桌,茆七和仲夏如坐一边,仲翰如坐一边,和茆七正对面?。
“这是咸松塔,咸蝴蝶酥,咸蛋黄芋泥三明治,还有海盐冰摩卡,都不甜的,你吃吃看。”仲夏如介绍着她亲手准备的下午茶。
仲夏如细心地记下自己的饮食习惯,茆七说“谢谢”,拿起冰摩卡喝。喝了一口,喝两口,也没说出什么?话。
再看对面?的仲翰如,低着视线在滑手机,眉头紧着,像在思考什么?。
仲夏如伸手过去敲桌面?,“哥,休息不处理工作,你也吃吃看。”
“好。”仲翰如放下手机,午饭没吃也饿了,他?拿起个?三明治咬起来。
“对了,你一直定居在左凭市吗?”
仲翰如的话音落在三人之?间。
气氛短暂地安静。
两道目光射过来,茆七愣了两秒。他?们兄妹俩自有称呼,这个?“你”指她。
茆七放下已经化水的冰摩卡,说:“是的。”
因为刚刚沉浸在处理工作问题,仲翰如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略有生硬。他?调整坐姿,使自己更舒适些,轻松地聊天,“我?还听我?妹说你现在是从事艺术工作?挺厉害的呀。”
“是一种手作技艺,不算艺术。”茆七捏紧双手,留在掌心的冰水渐渐生热。
“怎么?不算,都有艺术修养,”仲翰如正说着,放下三明治,突然抽出两张纸巾,递给茆七,“擦擦吧。”
“谢谢。”茆七接过,因为他?的细致,心里一阵暖。
仲翰如笑了笑,“说起来,我?们很久没见了,有十几年了吧。”
茆七说:“是十三年。”
职场多年,很久没听过这么?确切的话了,仲翰如觉得?新鲜之?余,记忆就像开了闸似的,以前相处的一些片段涌出来。
“对,我?们搬家那年,你才十七岁。你从小就是一个?言行确切的女孩子,现在也没怎么?变。”
“你也没怎么?变。”
仲翰如摸摸自己微微冒出胡茬的脸,“长相变了吧?”
茆七点了点脑袋, “嗯,是变了,但我?认得?。”
她看着仲翰如,脸上都是诚恳,话语之?中?还有说不上的亲昵感。仲翰如不排斥这种感觉,倒觉得?熟悉起来。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多数时间都在工作,制作人形娃娃,日复一日的,说不上好坏。”
“工作和生活要平衡的,不然人太累。”
“嗯……”
仲夏如歪着身?子,一手捏块蝴蝶酥,一手撑脸颊,望着他?们生硬地对话。
她一口吃掉蝴蝶酥,忍不住插嘴, “你们……太生分?了,都认识二?十年了。”
“这样?啊~”仲翰如呵呵地笑,“也是,我?们该更亲些。”
茆七难得?地红了脸。
之?后,仲夏如加入话题,几人之?间确实融洽多。但好景不长,来了个?写字楼订单,她要忙去了。
仲夏如说:“老?坐着也不好,要不你俩到前边森林公园散步,里面?很凉快的。”
仲翰如看茆七,“你觉得?呢?”
茆七没意见,“我?都可?以。”
仲夏如拍掌,“好了!这就达成共识了,哥你领小七去吧,要照顾好她哦。”
仲翰如:“放心吧,她也是我?朋友。”
就这样?,茆七跟仲翰如出了门。
几步路的烈日,不难忍受,一进到植物园,充满青叶气息的湿凉空气扑面?而?来,一下子驱散了皮肤的闷热感。
步道边沿苔藓丛生,阔叶植物鲜绿,树木垂藤不尽,氧量丰富。
仲翰如深呼吸清新空气,说:“这里的气候像从左凭市独立出来的一样?,自有天地。”
茆七认同,“嗯,这里的空气也有一种雨后巷弄的味道。”
仲翰如细想?,“我?来过这几次,总有一种熟悉的安逸感,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住在城中?村的时候,雨季似乎十分?漫长,整个?夏天巷弄里都弥漫着这样?的味道。”
长年孤独,茆七的情绪被引起共鸣的话题带动,她激动地说:“对!宁州县城中?村的巷弄。”
突如其来的高声,惹得?仲翰如侧目,“有时看你,真像以前的小女孩。”
林中?光线斑驳而?落,仲翰如的目光真实而?具体?。
具体?到什么?程度呢?
他?被碎发遮盖的额头,微微的毛孔,眼睫上泛着光亮,鼻尖沁出的汗粒,唇部的纹理,下颌的青色胡茬。
就是一种真实感。还有一种夜晚没有的松弛感。
茆七的注视,让仲翰如闪烁了目光。
她低了脸,也低了声,“仲翰如,我?三十岁了,不小了。”
仲翰如玩笑道:“我?都三十几了,岂不更老??”
茆七被逗笑,又重新看向他?,喃喃道:“老?就老?吧。”
“是呀,谁也别说谁的。”
越深入植物林,体?感越凉爽,蚊虫开始出没。
也不知怎地,那些飞虫专扑茆七,搞得?她没法走路。
仲翰如帮忙驱赶飞虫,提议说:“到这也有一会儿了,要不我?们往回走吧?”
茆七私心想?留久一点,但眼下这状况,执意再留就特意了。
“那我?们回去吧。”
回程的半路,树荫下有长椅,仲翰如问茆七,“要不要歇一会?”
“好。”茆七当然赞同。
坐到长椅上,微风习习,确实舒服,两人都放松地向椅背靠了靠。
这次见面?都是仲翰如和仲夏如在说,茆七在回,其实她也有话想?说。
茆七还在思索该如何起话题,仲翰如的手机短促地响了声,他?掏出来查看。
听着是来信息了,不知道谁发给他?的,他?查看手机时的神情闲适,还带着微微的愉悦。茆七想?,应该是私人信息。
“你还记得?吗?”仲翰如忽然问。
他?眼神移过来,茆七疑惑,“什么??”
仲翰如兴致冲冲的语气,“就是以前你说要去学格斗,我?说是男生学的,最后你去学了吗?”
原来是这件事,茆七摇头,“没有学啊。”
仲翰如好笑道:“不学最好,那不是女孩子吃的苦。”
一些旧事,茆七鼻子一酸,没吭声。
手机又响,仲翰如的注意力离开了。
茆七用余光去瞄,他?聊着聊着,嘴角愉快地弯着。
“谁给你发信息?”茆七未细想?,便问了。问出口后,又暗里懊恼。
仲翰如先是一愣,而?后意识到自己忽略人的行为不礼貌,收起手机说:“一个?有趣的朋友。”
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地一鼓作气,茆七接着问:“女生吗?”
仲翰如嗯一声。
茆七低了低眼,转过脸去了。
大自然的声音变得?突兀起来,仲翰如发觉茆七异常安静。他?开始回想?,是不是刚刚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她喜欢你吗?”
“哈?”
你喜欢她吗?这样?问目的性太强,但不问的话,茆七不想?受这种煎熬。
就这样?犹豫,她发现自己太拘谨了,不像在西北区精神病院那样?,可?以很自然地和他?牵手,甚至拥抱。果然,人在生存受限的时候,根本无法考虑太多。
现在这么?平和,反倒是隔着一层距离了。但对于茆七而?言,现实才是她的生命主体?,这里的人和环境,都在牵动她的情感。
考虑良久,于是茆七问仲翰如:她喜欢你吗?
仲翰如感到惊讶,“怎么?会这样?问?”
既然到这地步了,茆七梗起脖子,“问就问了。”
她身?形立直那一下,马尾晃了几晃,几丝发尖搁在颈侧。仲翰如失笑,顺手用手指捋开那些发丝。
茆七彻底愣住了。
“喜欢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仲翰如说。
茆七如梦初醒,那就是不喜欢。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仲翰如,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仲翰如,你晚上睡眠好吗?”
仲翰如连连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