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加皮
走?到感应门了,茆七不管不顾最后大喊:“难道你要我炸了这个破医院不成?”
突然间,解剖室内的火焰静止了,火尾不再舔卷而上。
茆七以为火快灭了,无?意再折腾,忙加快脚速。耳边忽听到呼声,头发丝轻拂过脸畔,她心有所感地回头。
就见火苗开?始微微舞动,摇晃着猛一下?窜高,解剖室上方凭空漩起赤红色气流,风成阵阵,卷拂火焰,将乱势烧得?更乱。
茆七望着这幅盛景,嘴角抽动。
这个话说大了,她可没本事炸掉这里?。
不过后话再议,茆七和仲翰如终于出了解剖室。
门一关,滔天火势和人声沸腾瞬间湮灭。
茆七在护士站拉张椅子,让仲翰如坐下?,不由分说地撩起他?上衣,查看伤势。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她蹲下?更方便,脸凑近,手指点抚在伤口外沿。
“你有呼吸困难吗?神志还清醒吗?疼得?受不了吗?”她急语问道。
“没有。”仲翰如倒是很平静。
伤是贯穿伤,但在很腰侧,只是皮肉。茆七仗着对人体结构有些见解,半学?究半安抚地说:“应该不碍事,我先给你止血。”
“嗯。”仲翰如低眼看着她,轻轻回应。
茆七记得?护士站有应急药,她起身翻找抽屉,找到消毒碘伏,外伤药膏,和纱布。全部?摞走?,去给仲翰如包扎伤口。
消毒,擦药,缠纱布,先做应急吧,还不知?道醒来伤口是个什么状况。茆七一边担忧一边包扎,认真?到世上无?一物。
她不知?道有一道目光一直轻柔地落在她身上,更没发觉那道贯穿伤已经?有开?始愈合的迹象。
打结就完成了,茆七仰脸说:“你再坚持坚持。”
仲翰如才注意到她脸侧脖子都是血,他?原本涣散的眼神陡地变凶狠,“谁伤的你?”
茆七不在意地哼声:“人都死了,这点伤算什么?”
她那气势,没来由地,仲翰如笑起来,扯动伤口,扬起的嘴角又塌下?去。
茆七斜他?一眼,叹道:“别折腾了。”
仲翰如乖声“哦”,头回似只猫儿一样示弱。
茆七不合时宜地摸了把他?头发,轻声哄:“保留体力,我有直觉,我们能下?楼了。”
仲翰如伸手拉下?她的手,握掌心里?不松了,“你找到通关要求了?”
很奇怪的,在现实见面会拘谨,但在这里?,这些亲密的小动作,茆七却习以为然。手任他?拉着,她说:“林跃要炸医院,这一层可没有炸药,起码得?留着我们的命才能筹划。”
仲翰如没说什么,也心知?这通关要求太为难人。
“先试试能不能下?楼,我们去看看安全出口打开?没有。”茆七借力给仲翰如起身,两人一同向走?廊尽头走?去。
远看萤光标志模糊,茆七不死心,要亲自去瞧。
然而走?廊另一头又起追兵,他?们已无?力反抗,被逼到走?廊角落。
巡逻者十成只出其?二,现在茆七总算在视觉上感受到了——在她眼前的走?廊,浩浩荡荡层层叠叠地围满了人,压迫感强大。
茆七从未清醒地觉得?,也许就到这了。以往有恐惧,恐惧能淡掉生命流逝的感知?,现在等死,就如同一场凌迟。
巡逻者齐步逼近,他?们已经?退到安全出口的门前,茆七的手去找仲翰如的手,他?紧握住她的不安。
人之将死,茆七也很感同身受地想交代后事,即使很不舍得?等来的人。
心情沉重,她尽量轻松地说:“如果我先死,你把我送去火葬吧,骨灰拿到高楼上洒,洒尽风里?。公寓就留给仲夏如,让她自行处理?我的私人物品。”
仲翰如说:“我们绑在一起,你死了我怎么能活?我帮不了你这些。”
茆七强忍住眼泪,说:“你就不能不死吗?我是个没有根的人,死了也影响不了什么,死就死吧……”
说着,眼泪掉落,在这个空间,泪水都那么真?实滚烫。
“阿七,”仲翰如突然唤她,“我们都不会死。”
他?松开?手,往后摸索什么,下?一秒,茆七听到了门锁弹开?的声响!
第45章 茆七,你撒谎了
在安全?门打?开?, 茆七和仲翰如齐齐掉进楼梯间时,茆七就惊醒了。
凌晨十二点,茆七一直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想给仲翰如拨个电话, 却先接到公安局的传唤, 要求她?九点前到。
即使坚持无罪,但说不忐忑是假的。
茆七洗漱换衣, 稍微处理一下脸上?脖子的划伤,开?车去公安局的路上?,按耐住给仲翰如打?电话的迫切。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跟仲翰如通话, 怕暴露心情,给他传播焦虑。
茆七决定?等传唤结束后再打?这个电话。
到公安局,还是上?次问询的房间,面询的警察还是老许。
他和茆七隔桌而?对, 惯常询问了茆七的身份信息, 然后说:“现?在开?始吧。”
茆七深呼吸,打?起精神,“好。”
老许:“6月5日,你去数码街买录音笔做什?么?”
当时是连续梦魇,茆七以为撞鬼了, 想用录音笔来验证, 这能?说吗?会不会被当成胡言乱语,对司法不敬?她?一开?始就迟疑了。
老许俯近,在茆七面前叩击两下桌, 说:“你在琢磨什?么?你只需要回?答事实。”
茆七谨慎地组织语言,“我买录音笔是想听夜晚的声音。”
老许:“夜晚的什?么声音?”
茆七:“一些杂声,人声之类的, 因为创作需要。”
老许盯着她?的眼睛,半笃定?地说:“创作需要?我看你买录音笔,是想利用录音笔给某人传递某些讯息吧?”
隔间里,大国在座椅里拍手称奇,“许叔就是许叔,茆七名下的通讯设备并没有任何疑点,她?可能?是利用录音笔去给嫌疑人传递信息,才造成的这个空白,这个深挖角度我真是没想到啊!”
江宁沉默地坐在旁边,透过单面镜墙,他紧睇茆七的表情。
茆七摇头,“没有。”
老许:“录音笔现?在在哪?”
茆七:“不清楚丢哪儿去了。”
老许持怀疑的表情。
茆七没法解释,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录音笔摆哪去了,印象中有快20天没见过了。
目前没有搜查证,无法证实茆七的丢了的说法,老许再换问题,“你说你看过罗呈呈杀人分尸案的新闻,想必知道她?是在6月6日分尸,8日夜间抛尸的吧。”
茆七回?:“我看过新闻,但不太注意这些时间点。”
老许:“那你知道她?的抛尸地选在哪吗?”
茆七:“郊区?好像是。”
老许说:“据我们调查,你在6月6日7日9日,都驱车前往过郊区,恰好是罗呈呈抛尸前后的时间。”
听着,茆七心脏漏了一跳,她?强作镇定?地回?:“是的。”
大国在隔间里聚精会神地观看老许的问询技巧,在茆七回?答“是的”时,他不经意间瞥到江宁嘴角一勾,像是一种得逞的表情。这是有把握了?
老许追问:“你去郊区做什?么?”
担心的来了,茆七不怕被查,她?肯说真话,但是她?说的真话会有人信吗?那个空间的诡异,现?实消失的西?北区精神病院的入口,她?该怎么去解释?即使解释清楚,只会被当成疯子。
茆七闭了闭眼,眉宇间尽是疲态,“我去办事。”
“据我所知,西?北方的郊区几公里一个村落,无边无际的甘蔗地,人烟并不集中,你在那里没有亲戚朋友,你的工作属性不需要线下接触人,你日常生活两点一线,请你回?答,你去那里办什?么事?”老许的口气咄咄逼人。
茆七在桌底的手相互撰紧,她?的脚尖慢慢地向后缩,全?身呈紧绷状态。
这一切都被江宁看在眼里。
老许霍地一拍桌,喝声道:“6月6日7日9日你去郊区办什?么事,快点回?答!”
茆七惊吓地抬眼,缓声说:“我去找一个地方。”
大国目击现?场,快激动坏了!找什?么地方,肯定?是抛尸地啊!真相要浮出水面了。
老许冷冷地逼问:“什?么地方?”
茆七闭口不言了。
老许观摩茆七的沉默,顿了片刻说:“茆七,你最好想清楚,你去郊区办什?么事,有什?么人能?证明你当时去的不是抛尸现?场。天网恢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挑战司法公正?。你才三十岁,未来还有许多可能?,别一步错步步错。”
老许说完便出了问询室。
“怎么不继续盘问了?这都临门一脚的事了。”大国着急地站起身,想去找老许。
江宁按下他肩膀,解释道:“我们有权传唤,茆七也有权沉默,所以给她?时间想清楚,我们手中的证据已经给出去了,就看她?配不配合,怎么取舍了。”
大国哦了声,“原来如此,我得学起来,以后能单独立起门面。”
江宁笑了笑,夸赞:“好志向。”
老许端个茶杯进隔间,倚着桌沿看镜墙里的茆七,却是问大国,“昨天提审姜馨和罗呈呈,真没审出东西??”
大国摇头晃脑,“那两人都不记得10月26日有碰见过茆七,而?姜馨在线下也从没见过茆七,更别提罗呈呈,咬死说听都没听过茆七的名字。”
老许也感?到棘手,如果茆七不开?口,他们也没办法。
大国问:“叔,你打?算怎么做?”
老许喝着枸杞茶,含糊地说:“先耗她?一耗。”
江宁却是清楚,二次传唤没那么容易结束,目前的局势是死磕,磕出突破口,不问出点东西?是不会让茆七轻易离开?的。
这一耗,就从早上?九点耗到下午三点。
进问询室时就上?交手机了,茆七是从墙壁上?的挂钟得知的时间。坐着那张让她?几乎散架的凳子,一整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
昨夜几乎通宵,现?在饥饿干渴加困顿,茆七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她?清楚这是警察磨人的手段,目的是消耗她?的意志,迫她?说出他们期望的话。
可是她?能?说什?么?说除她?感?知之外的荒诞空间?说一个已经消失的废弃医院?那是郊区,没有路面监控,没有物证,更没有人证,她?还能?说什?么?
她?不怕被查,她?迟早会得到她?的清白,可这众多巧合之下,需要的调查时间要多久?她?和仲翰如已经走到最关键的三层了,受这些磋磨,要浪费她?多少精力?她?会被传疯子,别人会怎么看她??仲夏如会怎么看她?,还有她?那个完整的幸福家庭。
传唤最长?时效不超过24小?时,茆七煎熬着煎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