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加皮
一进入走廊,玉妙音看到仲翰如,他像被焦躁折磨透了,眼神劲劲地盯着她,在等待她开口。
玉妙音突然?觉得他可怜,不过在这里,谁不可怜呢?
“外面……还好,他们正在吃……吃粥。”慌不好撒,玉妙音口齿断续。
仲翰如问:“什么粥?”
玉妙音边往寝室走,“就粥呗。”
抱出?来两大罐酒精,被仲翰如挡住前路,他固执地问:“什么粥?”
玉妙音绕道,仲翰如又拦,她着急又走不掉,气他不以大局为重,便恼怒一喊:“脑髓粥!”
得到答案,仲翰如顺从地让路让玉妙音走。
玉妙音抓紧时间,没空多想?,跑出?了走廊。
在她离去后,在几乎欲湮灭的寂静中,仲翰如双手?攥拳,猛地锤在墙壁上!
“砰”地一声,他哑然?地怒吼。
错了!都错了!
之前在林跃的寝室,茆七炽热的目光,赤裸的情绪,反常的玩闹,根本不是开心,而是为让他放松警惕。
制定的计划,她说她来起火,让他们等在这里接应她。撤退路线?现?在细思?都是漏洞,爆燃起来她能?从哪撤退?他们连安全出?口都没摸到,要怎么及时撤退?
说什么一定能?平安带他出?去,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说她死都不会吃的,她根本就没有胜算,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56章 他犹如地狱来的罗刹,携着一身煞……
“吃呀, 吃呀……”
这些唏嘘声中,更多的是惋惜。
在比其?他?楼层生存时间更久的三层,谁不想要解药?更何况听?说脑髓脊髓十分美味, 入口即化, 口齿留香, 天天吃那些隐约带酸味的肉,谁都想尝试新口感。
久而久之, 侍者和巡逻者的目光染上怨恨。
这个女人不珍惜食物,不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如果不是川至压着命令, 早该被杀掉!
茆七不动?调羹,侍者也不动?,敏繁费劲心机要解药,这回近在眼?前, 一步之遥。
他?嗓子含混, 恨恨地朝川至所在的方向喊道:“川至!你脑子进水还是发春了?,对我们?那么狠,为什么要为个女人犹豫?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不会在这停留,你以后就剩我了?, 就只有我了?!哈哈, 快把解药给我,给我!在这无?望的岁月里,只有我能陪你, 只有我!”
敏繁怒吼着,宝宝椅被他?晃动?,侍者几乎控不住他?, 后边上前两名巡逻者摁住他?肩膀,才让他?稍微平静。
一言,戳破川至和茆七的处境。
而川至眼?中的兴味,变成失望,再是释然。
他?抬手一挥,侍者退下,抓根布条将敏繁那张嘴死?死?堵住。
敏繁嗯嗯地叫,再也发不出喊声。
川至看着茆七说:“我按照你的意思做了?,那你想好了?吗?”
敏繁原本?还在抵抗,闻言不动?了?,呵呵冷笑。川至还在给她机会,一个来历不明只听?闻过消息的女人,他?这般挽留,该是多么孤独呀!
想到这,敏繁冷静下来,此前他?癫狂,是因?为怕死?。现在清楚川至不会舍得杀他?,毕竟从今以后只有他?能证明川至存在的痕迹。
所有人屏息,不敢出声,注视着餐桌里的茆七。
就见她丢开调羹,缓缓抬起眼?睛,那里面?没有惊恐惧怕,而是如一泓清透的泉水,原原本?本?映照着周边的环境。
她说:“我拒绝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这算已经拒绝了?,川至无?语地笑了?。也是,他?都称赞茆七的生命力,她怎么会甘愿屈服于他??就像那棵独立之外的香樟树,他?只有观赏权,从不属于他?。
他?恼怒,可?是他?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地问?:“是只有你吗?你应该问?,你们?有什么下场?”
茆七目光一凛,川至又感受到那种用刀剐的冷飕飕的感觉。
在这目光里,他?夺回一丝快感,“你在为谁担忧?那个男人,他?躲在哪了?,让你一个人来,你们?在谋划什么?”
川至心知肚明的表情,语气却是满不在乎,也许茆七有无?谋划他?都无?所谓。
茆七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或是知道多少,她试探着问?:“没有谁,没有谋划,你会放我离开吗?”
川至慢调说:“不会。”
言出,四面?人墙更密集地涌近。
在威慑,凭她的力量,插翅难逃。
茆七倒没什么惧怕,只是担心玉妙音。按照计划她先行动?,仲翰如在后,他?现在还安全。
如果川至真的察觉到计划,玉妙音第一个有危险,不确定的情况下,茆七不能激怒他?。
她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
川至冷冷说:“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
茆七笑了?笑,“你要让人死?,总得让人瞑目吧。”
玩笑似的话,川至听?着,牙根紧咬。她那冷静的眉眼?,在对待他?时,也是冷静的,她好像不再惧怕他?传达的恐惧。
川至突然很想打破那里面?的平波,想看看表皮之下的汹涌。他?换上笑脸,起身踱步到茆七面?前,推开食物,抬起一条腿侧坐在餐桌上。
他?弯腰靠近茆七,看着她冷淡的眼?眸,装成富有情感地说:“当然是喜欢,跟仲翰如一样?的喜欢。”
肃整以待的巡逻者又恍惚了?,一时威胁,一时喜欢,不知道川至拿的什么主意。
在茆七心里,川至跟仲翰如不配并提,她忍抑反胃感,平声说:“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人来,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现在只看到我,只是因?为你的控制欲。”
川至轻笑,不以为然,“控制欲不好吗?想要,就设法留住。”
这个人真自我到可?怜,世间万物并不依循个人意愿,他?被困在这里,连思想也是禁锢。茆七眼?里闪过一丝同情,“你一直都这样?吗?”
川至没有看到那抹会令他失控的同情,他?说:“从小到大,我都如此。”
茆七问:“那你留住什么了??
川至猛地一怔。
臻圣在他?身旁,半死?不活;敏繁被他?拘禁,反目成仇;还有父母,已经身殒二十年。
没有,他?从来没有留住任何东西!他终于恼怒,手臂扫掉桌面?的餐食。
“匡当”几下巨响,烛台也差点倒了?,侍者们?腿脚打颤,不敢动?身去收拾。包括巡逻者在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纷纷避开眼?神,像是知道他?们?的统治者即将要做出什么暴戾行为。
就连敏繁也是,放轻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川至站起身拖出茆七的座椅,俯身到她眼?前,死?死?地盯住她,“我已经给你机会了?,留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你不珍惜?”
就像以前父母逝世,川至对着他?们?的尸体质问?,为什么要留他?孤独一人?他?明白小孩才会这样?,大人从不质问?,而是接受,可?是……谁又懂他?的惊惶和孤独?
茆七也不知道,自己一句拖延时间的话,会触到他?的逆鳞。她感受到他?的怒意,那她也没必要谨慎了?。
她冷漠地反问?:“这里有什么好的?”
川至怒火中烧,因?为不好,才要逃离,因?为他?无?法反驳。
她又说:“你想留下我是因?为喜欢吗?那不是喜欢,只是你的控制欲,你的控制欲从何而来,因?为你的恐惧!你这个被禁锢着扭曲成长的人,永远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有多好,永远不知道喜欢会让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茆七越说,声量越大,充斥满整个空间,铿锵地传出很远。
因?为她的反常,巡逻者又将警惕锁在她身上,仿佛只要她一作出动?作,就会立马上前歼灭她。
可?是,又怎知这不是契机呢?人这么齐,这么聚,烧起来也快呀!
茆七在想,按照时间和步速,玉妙音起码成功进入三道门了?。酒精早该流出界限,也许已经淌到餐厅。
足够了?,足够她放手一搏。
她心中祈祷玉妙音能察觉:快听?到吧,赶快跑吧,快去好好地躲藏起来。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川至浑身气息冰冷,被气到脸皮抖颤。
茆七忽而莞尔,伸出手。
近前的巡逻者立即出刀,刀刃就挟在茆七的咽喉边,她不顾危险,手指轻触碰川至的脸,轻声说:“真正?喜欢我,会把我当成人,会尊重我,会千方百计带我出去,而不是想方设法困住我。你真可?怜,没人爱过你吧,所以你不懂怎么去爱人。”
川至听?着,眼?角通红,仿佛滴血。他?仍旧挤出笑,扬起高傲的姿态,道一句:“唉,无?趣。”
他?直起腰,抬手臂动?动?手指,人墙里立即分开条道。
那条道中,茆七看到玉妙音头发蓬乱,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迹,被反剪住双手,押上前来。
川至欣赏着茆七脸上的惊愕,说:“我早就说过这里资源难得,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计划?你烧了?我一个解剖室,还以为我能再着你一道不成?”
快到餐桌跟前,玉妙音被巡逻者松开,猛然一推后背,眼?看就要撞上桌脚。茆七随着她跌倒的姿势跪低去接她,全然忘记了?脖子还有一把匕首。
刀刃贴着肌肤划过去,痛感丝丝密密,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血立时涌出,很快洇透了?衣领。
两人搀扶着跪倒,玉妙音抬眼?见到不停流出的鲜血,自己身上的疼也顾不得,急忙用手捂住茆七伤口。
“你没事吧?哈?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皮外伤而已。”茆七拉下她沾满鲜血的手,万分歉意地说,“对不起。”
玉妙音原本?可?以不用遭受这些的,是因?为茆七这个不缜密的计划,才白白搭进来。
玉妙音摇头,笑着安慰,“我本?来就是活不了?的,没事,没事的……”
川至在一旁嗤笑,“互相关心,感情可?真深啊。”
这时,外围挤进一名巡逻者,报告道:“地板的酒精已清理干净。”
——
寝室走廊里。
仲翰如焦急地等。
按照每道门的距离,和之前玉妙音所花费的时间,她应该要回来了?。
现在迟了?,是不是外边起了?什么变故?他?猜测着,如被火炙,无?法安定。
即使这样?焦躁,仲翰如也没冲动?,按耐着按耐着。
之前计划时,他?们?就讨论过第四第五道门较远,往返步程加倍的同时,还要留出应变突发状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