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加皮
打斗声,哀嚎声,无?能的吼叫,声声不?绝,现场形势严峻到,侍者们仿佛已经预知到自己的结局。
倏地,上空再次传来一道喊声:“仲翰如!”
痛苦,急切,仲翰如的心再一颤。
茆七势必要?如此?,可?他怎么能不?顾她安危,怎么能这样做?
“呃——”
又?一柄匕首穿透仲翰如的肩胛,右臂瞬间失去一半力量。记不?清了,他到底身中几刀。
即使?不?命中要?害,但鲜血流失,力量也在流逝,身体已经接近极限。
不?起火会死,起火也一样会死……
这一回,局势真的再无?转圜了吗?
仲翰如想到那个结局,想到茆七计划自己去送死,心就?如被?利器反覆穿刺,痛到几乎立不?住身形。
他在这里如同一缕游荡多年的幽魂,无?形无?质,是茆七的出现,让他重?新落定。他因?她而产生意?义,如果?无?她,那他的存在又?算得上什么?
她说她是一个无?根的人,死了也不?影响什么,怎么会?无?论?如何,他会一直陪着她的。
视线渐渐模糊,眼角的泪滑下?,仲翰如再次看清茆七的面容,他扬手丢掉什么,开始向前突围。
随即,火焰骤然升空,从他身后如长龙般急窜出去,似狂风过境,瞬息扫荡了半个空间。
“轰”的一道闷响,连半空中酒精气体也被?点燃,火星子如烟花一般滋滋燃烧,再快速坠落。
在燃烧带的巡逻者无?一幸免,身上起火,烧着,痛苦地叫喊着。求生意?识令他们群涌向无?火地带,却被?处在安全区域的同伴以刀以棍击退。
最终,他们被?迫退回火焰中,成为助火的燃料,空气中霎时升起股股油焦肉灼的味儿。
因?先前清理出了一条隔离带,川至身处的区域丝毫未被?火焰波及,另一批巡逻者包围保护着他。
一面火焰冲天,一面现世?安稳。
犹如一面地狱,一面人间。
茆七惊诧仲翰如的起火行为,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他想做什么?现在起火他也不?能全身而退呀!
她担忧着,无?法思考仲翰如的目的,在看到火势落在他身后,才敢松口气。
仲翰如步步逼近,在砍断一只阻拦的手臂后,他赤着眼摔碎一罐酒精!酒精//液从他身周蹦溅出去,有些?飞进火焰带,激得火苗又?高一寸。
前有被?烧死的下?场,巡逻者们面面相觑,紧张到忘记防御。
而眼前的男人,脚踩黄泉烈火,真像阎罗殿来拿人的。
空中的氧气变得更稀薄了。
“撤退!快撤退!”不?知道谁在大声喊。
巡逻者们被?这一嗓子喊醒,护着川至匆匆往后撤,就?怕遭池鱼之殃。川至一直挟持茆七,她也被?迫跟着后退。
火光摇动中,仲翰如清晰地看见茆七。
这是分开后他距离茆七最近的一次,她失血过多,脸唇苍白?,漫天的火也不?能替她增色。他内心痛苦愈剧,眼神倏地阴狠起来。
川至原先一直坚信,仲翰如不?会对茆七怎样,现在他那发狂的模样,真可?能想要?同归于尽!
川至这才表现出一丝慌神,忙挥手喊侍者:“快处理掉烛台!”
还剩最后一罐酒精,玉妙音清楚,这一罐要?砸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因?为那是敌阵中心,川至也在。
巡逻者剑拔弩张地防备仲翰如,对玉妙音疏忽,她心中已有计划,她要?看好烛台,誓死看好!
在侍者上前抱走烛台前,玉妙音早就?飞身扑出,似是忘记了离身不?足一厘米的匕首。
酒精烧起来快,熄起来也快,没有助燃物根本不?行,必须要?加紧时间起火!
在玉妙音成功抱起烛台时,她的后背也插上一把匕首,她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感觉不?到疼。她扯着嗓子嘶吼出声:“快啊!”
烛台随之抛向半空。
声未落,酒精骤然如急雨四散。
是仲翰如撒开了最后一罐酒精,与烛火在空中接触,滋滋爆燃,爆发出千万条火线,瞬间点燃了整个空间。
侍者的白?袍宽大,落火即燃,挤挤挨挨,火势烘成一片。哀嚎呼痛声顿时响彻,巡逻者也受牵连,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茆七因?此?挣脱出来,蜷身在一张宝宝椅边。起火的一瞬间热能倍增,火点砸落在身上,烧透衣服布料,灼烫难忍。她抱臂低头,尽量不?裸露肌肤。
混乱中后背不?知被?谁猛推一把。
“快走!”
茆七踉跄往前,听到玉妙音的声音,想回头,却又?听她咬牙切齿地喝道:“走啊!”
因?为离餐桌近,掩盖下?的余光瞥到那张红色桌旗,布质厚而扎实?,没来得及起火。茆七顺手扯下?桌旗,抖甩两下?抖掉酒精,再盖到身上遮挡住头顶肩膀,视线终于通明。
她才看到敌阵已乱成一锅粥了,着火的人被?烤炙折磨,有的发疯狂奔,有的躺地上打滚,想试图扑灭火焰。不?想空中坠落的火点与地面的酒精连成片烧,火势更是迅速蔓延,他们就?在求生欲中被?灼烧成焦尸。
还没着火的自身难保,躲火焰避火人,哪还能想起来抓人?
这之中茆七未见川至,不?知道是被?保护好了,还是被?喂火了。
餐桌面承接了大部分酒精,开始啪啪燃烧,在桌底和边缘有小片未起火的空地,茆七小心翼翼地踩着通行,鼻子几乎吸不?动了。
氧量即将消耗殆尽,现在正是实?行计划最后一步的好时候。
“仲翰如,仲翰如……”她出声喊。
不?过片刻,肩膀忽被?扣住,茆七回头便扑进那人怀中。直觉是他,抬眼果?然是他!
“你没事吧?”她着急地问,视线也急切地逡巡。
仲翰如身上有不?少伤,流血的,灼烧的,衣衫褴褛。但眼神晶亮,倒映着熊熊火海和焦急的茆七。
“没事,你呢?”仲翰如就?着相拥的姿势,右手捧起茆七的脸,偏头去瞧她脖间伤口。
茆七听到他嗓子干哑,含着微微颤抖的腔调,想起他为什么燃火,想起自己逼迫他的行为,无?疑是在拿刀凌迟他。她内心自责,却只能安抚地用手摸摸他的脸,而后断然从他怀中离开。
将桌旗披到仲翰如身上,茆七的语速快而急,“我们位置的两点钟方向火势孱弱,可?以通过,你快走!”
她边说,边用手推他,而他却纹丝不?动。
经历生死,仲翰如断不?会答应再留下?茆七,他拽住她手腕,扯到自己胸口,决绝道:“我们一起!”
手被?撰得铁紧,茆七没法再推他,她换说辞,缓和道:“你先走好吗?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仲翰如当然记得,火势燃烧透时,开窗迎进气流,将这里烧个彻底!
茆七继续说:“事到如今,无?论?怎样都要?做下?去,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二次的。你先行,我要?去找玉妙音,迟些?就?来。”
巡逻者还剩半数,现在疯狂地逃生,川至不?知死没死,如果?这次不?做绝,今天的困境一定会卷土重?来。
仲翰如再想强硬,却是不?能,他放开手,只能说:“多长时间为限?”
“五分钟,五分钟内我喊你,你立刻就?砸窗。”
“好,你一定要?快些?,快些?出来等我,知道吗?火势太……不?好再犹豫了,好吗?你不?应我,我不?会……一定要?好好的,行么?”
茆七无?一不?应。
仲翰如这才迈开步,头也不?回地朝着两点钟方向跑去,“我很快就?去接你,等我阿七!”
听着散在火焰中的话语,茆七望了会他被?烟雾淹没的背影,便掉转头,抹掉阻碍视线的眼泪。
“玉妙音,玉妙音,你在哪?”茆七呼唤着,火烟弥漫,禁不?住咳嗽。
喊了几次,玉妙音没回音。
目前只有餐桌这小片范围零星起火,能容茆七下?脚,再远她也无?能为力了。
“玉妙音,玉妙音……”茆七捂住口鼻,挥散眼前浓烟,冒险地再进几步。
侧面突然冲出个火人,嗷嗷嘶叫,面目烧得狰狞可?怖。茆七吓得退步,再看清火人手里还拖着个人,一副一起下?地狱的架势。
那人被?拖困,披头散发,袖沿衣领已被?烧烂,火星闪烁,还有再着火的趋势。茆七是凭一枚玉坠认出的玉妙音,她心下?大惊,临危不?乱地抽刻刀解决掉火人。
火人死了,手还留僵劲,紧攥着玉妙音手骨,形势紧迫,茆七不?可?能去掰开,她干脆利用刻刀将火人手掌剜开,然后去拉玉妙音。
不?想玉妙音后退一步,嚷着:“别!别过来,会连你也烧着的。”
她身后火势滔天,热浪几乎要?吞灭掉她的身躯,茆七忙出声,“危险!别再退了,你到我这来,我有办法帮你灭火。”
玉妙音犹豫。
茆七被?烟熏得咳嗽,难受地说:“真的,我知道哪里有水,你信我。”
“那我自己走,你别碰我。”玉妙音松动,提出条件。”
茆七忙应,“你跟上我,尽量快点。”
“嗯。”玉妙音蓬头垢面,在一丝丝的的视线里,跟随茆七到餐桌边,随之被?一阵凉水浇透,皮肤的焦灼感终于缓解。
水是放在边柜上的茶水,还剩最后一点,茆七全倒自己身上,然后拉起玉妙音,“走!我带你出去。”
火势还在蔓延,家具都已燃烧起来,但有些?空旷的角落火焰渐欲退。
牵动到后背伤口,玉妙音发觉胸闷难受,隐隐有透不?过气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没机会了,轻推开茆七的手,催促道:“你快走吧!去和仲翰如配合砸窗户。”
茆七怎么能丢下?她,急道:“我们可?以出去的,别放弃,你信我!“
玉妙音拨开头发,看着茆七,强忍着痛笑了笑,“好吧。”
“那我们动作快点!”茆七去牵玉妙音,拉着她往外走去。
照着两点钟方向的线路走,越近,茆七发现那条火势孱弱的通道,像是人为爬出来的。而火势包围圈外,确实?趴着条烧焦的身影,那个人看衣着……是敏繁!
敏繁至死都要?爬去的方向,直指川至居所。
茆七像是抓住了什么,加快脚步,“ 玉妙音,我们有救了!你再坚持坚持。”
脚边的残火舔舐上小腿,茆七一边行进,一边踩灭,让玉妙音更好地跟上。她拼着一股劲,不?知跟在身后的玉妙音神情痛苦,身形摇晃。
快了,快接近火势外围了,察觉到玉妙音的步速越慢,茆七无?暇回头,即使?也被?黑烟呛得咽喉刺痛,她忍着安慰:“快到了,我们就?快得救了,你跟我们出去,就?不?用待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好……”
五分钟要?到了吧,一定能来得及的,一定!
那些?卷吞过人的火焰,即使?罪孽,但此?时在茆七眼里化身为希望的象征。
身体内绷着的那根弦,因?着希望临近,正摇摇摆荡,茆七突感头眩晕一阵。
身后冷不?丁砰一下?,茆七回头看到玉妙音倒下?了,她想去扶,奈何自己也站不?稳了,一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