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面系男友 第32章

作者:翠沼 标签: 惊悚悬疑 甜文 玄幻仙侠

  安螣从梦中醒来之后就一直出于惊恐状态。

  就算凌迩耐心解释也毫无用处。

  安螣相信, 只要他一放手,凌迩就会像是梦中的人影一样碎掉。

  时至如今,他已经承担不了任何的风险。面具下的神情惊怒不定, 眼中浓绿宛如破碎的汁液晃荡, 不稳地溢出半杯。

  凌迩有些好奇,他到底梦到了什么,才会是这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她只能一遍遍地安抚,“我保证, 我会好好回来的。”

  承诺对她来说像是喝水那样简单, 只要她愿意, 她随时能装出让安螣信服的样子。哪怕知晓安螣拥有听取心声的异能, 只要她垂下眼角, 不经意地露出一丝脆弱,他一定会答应下来。

  不出预料, 凌迩这次也成功了。

  好不容易回t到螣村时, 已经接近黄昏, 她能够活动的时间很短,真正到了晚上,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太方便。

  祠堂已经被清空, 乌压压的牌位立在上面。凌明翰搬来了梯子,凌迩得以取下了位居于最高处的神龛。

  木牌已经被撕裂,狰狞的裂痕将“安”和“螣”分开,她小心翼翼捏住底部, 端在了怀里。

  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山上风很大, 灰色的风衣挂在肩上,凌迩往下一探, 果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有些意外地挑眉,往四周望了一圈,果然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

  村长站在祠堂面前絮絮叨叨:“我给大家伙准备了棉被和粮食,保管你们住得舒舒服服的。”

  村民的识相让他满意无比,眼角眉梢都跳着喜悦二字,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祠堂怎么能随便开呢!今年的孝敬,咱可不能少了!”

  他把“孝敬”看得比祖宗重要多了。

  听他讲话的村民睁着麻木的眼睛点头应和,像是被屠宰前温驯的羊羔。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凌迩安心地微笑起来。

  她捧着安螣的神位,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白天里,天气是晴朗的,祠堂里还晒着没有入药的草药,锅碗瓢盆像是垃圾一样堆在角落,地上铺着晒干的稻草,这是他们的床铺。

  村长为了迫使他们迁地,咬牙拿出了白花花的棉被。相比之下,这里的条件简陋了许多,加上他的游说,村民竟然全部退了出去。

  凌迩也不知道该称赞还是该为他们悲哀。

  但至少,村长还是做了件好事的。

  也许风向的角度有些偏转,未熄灭的火炉倒下,引燃了稻草,使得边上放着的棉布条也一并燃烧起来。

  祠堂内的东西几乎全部木头做的,火苗一下子窜上桌子,舔舐着牌位。一瞬间,阴森压抑的祠堂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光线,火焰一寸寸地将上面刻着的名字吞入腹中。

  村长被骇得说不出话来,猛得怒推一把身边的人:“看什么,还不救火啊!”

  凌迩站在边上一点的位置,凌越华迟迟赶来,手上还残留着灼烫的热度。

  “照你说的做了,真的能……”

  他还是有几分迟疑。

  “也许吧。”

  凌迩的神情有些散漫,“反正也不重要了。”

  她还记得,她是在这里听到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的,他们说要剖去她的心脏,献给蛇神,要不然就是把她推下悬崖,以身殉山,祈求来年的丰收。没人能想到她在看到闪着光的弯刀时究竟是多么惊慌失措,然而那些大人物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中,还在旁若无人地说着如何杀掉她。

  那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这一切都是多么荒唐可笑,困住她的不仅是这座山,还有这些人和他们骨子里的祖训。

  那时候的收成已经在下降了,村长“只能”出此下策,无奈地站在穿着神女装的她的面前告诉她:“凌迩,从了吧,大家的幸福全都指望你了。”

  “凌迩,这是去享福。”

  “祂喜欢你,只是一刀的事情,马上就能永登极乐了。”

  红白相间的裙角边缘绣着热烈的合欢,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脚踢开他手里的刀,踩着夜色出逃。

  凌迩明白她必须出去看看才能获得真正想要的东西。可一无所有地来到外界,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世界太过发达,她无法融入其中。没有文凭,没有任何证明,甚至还是个黑户,她屡屡碰壁,甚至绝望到觉得当初应该就那样结束才好。

  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才终于有所好转。

  恐惧是使人上进的好东西,她在心里磨着一把刀,一把能够取人性命的尖刀。

  凌迩开始思考当年的事情。

  为什么都觉得她应该听话将自己交给安螣呢?的确,安螣的地位超凡,甚至还拥有特别的能力,说不定她也能跟着沾光。一旦作为神女献祭给安螣,完成婚仪,她将长眠在安螣的陵墓之中,她的父母将会受到神明的恩泽。

  可为什么,不能是安螣在依附“凌迩”?

  她喜欢安螣,像是爱着一条缠住手腕的毒蛇,在他咬向她之前,只要她先一步将他摔下就好。

  她的喜爱远没有那么浓烈。

  黝黑的眼中映照着火光,她弯起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无不可惜地说:“村长一定忙得焦头烂额吧。”

  也许小时候的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是被迫在外艰难求生多年后,凌迩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混乱主义者。

  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东西,有的只是给予和索求。

  捏紧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像是卡住鸡的喉咙,让其变成案板上等待死亡的白肉。

  见证着村长倒下痛哭流涕诉说自己不孝大罪的丑态,凌迩失去了兴趣,转身离开。

  刻着安螣名字的木牌已经完全碎掉了。

  她把它们塞进了口袋里。碎片撞着打火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安螣在听到动静时的一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无数人的哭喊一起挤入他的脑海中,吵得他心烦意乱,拉着脸靠在窗边,想看那群吵闹的人类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映入眼帘的是冲天的火光。他意外地直起了身。

  ……怎么回事?

  夜色被映照得通红,他烦躁地咬着手指,不断地在室内转来转去。意外的火情和昨晚梦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对了,凌迩呢?

  安螣定定地站在窗前,似乎期望能看见凌迩归来的身影。

  忽然,束缚手腕的红线脱落了,像是两条虫在地上扭曲爬行。

  凌迩的承诺在耳边回响,他生出一丝微弱的期待,试探性推开了门,刚踏出门一步,喉间的线骤然间缩紧,一股从天而降的力气将他死死地往回拖,把他摔在了墙壁上。

  安螣咳嗽着站起来,眼中的神情烦躁而厌弃。手指扣着地砖,直至十指布满血腥的伤口。

  果然只是妄想……他不能走出这里半步。

  自身的无能让他痛恨无比,安螣站起来,一脚踢翻脚边的宝石,碎裂的声音传来,他不稳地喘着粗气。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他们全都该死!短短的一分钟内,他将他祖上三代骂了个遍,如同匍匐在阴影处的毒蛇一般嚼咽着苦痛,应激性抖着鳞片。

  外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人踩着枯败的树叶来到了这里。

  安螣站起身,迫不及待前去迎接。

  果然是凌迩,只不过她的肩膀上披着一件过分眼熟的外套。

  安螣顿了一下,抿着嘴角,上前用力把她埋进自己怀里。

  “现在才记得回来,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忘了我。”

  他的语气有些丧:“我不喜欢等你这么久。”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握住凌迩的手腕,想要把人往里带。

  凌迩站住没有动,反而勾住绑在喉咙上的红线,弹了一下。

  安螣想要遮住上面的伤痕,但是已经晚了。

  雪白漂亮的脖颈上残留着一条深深的红印,甚至勒出了血。

  凌迩叹气:“痛不痛?”

  安螣:“怎么会。”

  他的语气是全然的不在意:“再严重的伤我都受过。要是阿姐心疼,不如多疼疼我。”

  凌迩将口袋里的木头碎片塞给了他,“我拿到了这个。”

  掌心的木头拼在一起,写着他的名字。安螣在回忆中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究竟是什么。当年他被压在地上放血,血潭之中正是这块木牌。

  “想做什么都随便你,别让我看到这块东西。”安螣立马撒手,将木头还给了她。和过去相关的东西他一件也不想碰,看见了就会生理性反胃。

  “那你低一下头。”

  在安螣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凌迩已经捏着打火机上前,烧掉了他脖颈上的红线。

  碎裂的红线末端燃烧着火星,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抽痛着缩回上方的悬梁,火势一瞬间壮大,在上方燃烧起来,事态变得无法控制。

  安螣的手指用力收紧,惊慌地去牵凌迩,然而她后退了好几步,拒绝了安螣的保护。

  门槛将里面和外面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迷乱的大火落下,烧焦的红线在半空中化为了灰烬,洋t洋洒洒落下,像一场荒芜的大雪。安螣不可置信地抽动了一下手指:“阿姐?”

  他又要被抛下了吗?

  安螣跌跌撞撞地扑在门槛上,伸手想去抓她的衣角,又下意识缩回:“凌迩,你又要走了吗?”

  像是八年之前一样。他喜悦地准备山祭需要的东西,打算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出现,宣布凌迩成为她的妻子,与他共享永生。他确实想要她的心脏,想要她永远地陪伴在自己身边,放弃那些念头,一辈子留在这里。

  可他失败了。他没能挽留住她。

  仅仅八年的孤独几乎快把他逼疯。不可思议,前几个百年他也从未体会到这种感觉。

  “凌迩,回来。”

  凌迩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她伸手,将烟头凑在燃烧的红线之上,面孔与他贴得很近,他想伸手去抓,只听见她轻轻一笑,呼了他满面烟气。

  接着,她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出来。”

  “我只等你十秒钟,过了我就要走了哦。”

  她的眼神温柔无比,好像月色也臣服在她的目光之下,心甘情愿地送上作为陪衬的繁星。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安螣嘶吼着,半晌又哑着声音哀求道:“……阿姐,我错了,以后你想去哪里都行,之前我只不过是在生气,原谅我好不好?”

  “试试看。”凌迩放缓声音,“阿弟,我不喜欢待在笼子里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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