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和宁杳在一起,有时他也怀疑:他们面对的,应该是个艰难险阻的厄境吧?可在她身边,他就是想沉重,都沉不下去,她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抛上云端。
若他一个人,必定成日惜字如金……他们两个凑到一块——不是笑,就是笑。就跟没长心一样。
风惊濯笑道:“你这个计划挺不错的。那我稍微细化下?”
宁杳说:“行,我定大方向,你搞细节,我们两个真是天作之合。”
风惊濯道:“我也觉得。”
桌上的宁玉竹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扭扭枝茎,蹭到金鸟旁边,歪脖问:“你能明白他们两个什么情况么?看着不太正常,感觉都有病。”
神鸟沉默地无语着。
宁玉竹感慨:“我可怜的濯哥,经过宁杳的荼毒,精神状态也变得日益美丽……”
话没说完,被宁杳掐着枝茎提溜起来:“我还是对你荼毒的太少了,等着,手头的事办完了,一天打你三遍。”
宁玉竹尖着嗓子:“濯哥!救命!宁杳要掐死我!”
宁杳一把捂住他的叶片:“闭嘴吧。惊濯,小竹子和小金鸟怎么安排?我们两个不能带着他们走。”
风惊濯道:“我们送他们回思司真古木。”
金色神鸟抖抖翅膀,喉咙间咕噜出一个类似冷笑的声音,一脸“我还用你送”的表情。
宁杳忍不住点点它脑壳:“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表达的,你不是很想惊濯吗?”
金鸟如同被踩了尾巴,连连后退三步,用震惊且复杂的眼神瞪了宁杳一眼,扭开头。
风惊濯道:“算了,不必对它要求太高。”
从前那么粘人的小家伙,如今这样的性子,必定独自咽下无数委屈,慢慢来吧:“杳杳,它将无极的记忆放在无间狱修复,用了什么东西作为交换?”
宁杳张张嘴,瞅一眼神鸟。
神鸟目光僵硬转动,瞅宁杳。
宁杳:“它——”
神鸟原地弹起,大力拍动翅膀,恼羞成怒的羽毛向宁杳扫,意图捂她的嘴。
宁杳岂会让它得逞,身子一矮,躲过羽毛,绕着屋子跑大半圈,神鸟在她身后狂追不已,但怎么也够不到宁杳。
若不是知道崔宝瑰这个小心眼,心疼他的船,更心疼他那些瓶瓶罐罐,宁杳还得再往里跑一圈。此刻,见好就收,绕了一圈,两步落到风惊濯身边,贴在他耳边,动了动嘴。
这刺眼的一幕令鸟崩溃,神鸟愤怒地拍了下船板,气呼呼转身。
想曾经,它的两个主人,一个高大威猛,虽沉默寡言,但为人稳重;另一个主人,温婉如水,善良又有爱心。
——他们俩呢?
变了。全都变了!
风惊濯身躯一动不动,目光盯着前方金色神鸟的背影,眼珠转了转,慢慢转向宁杳。
宁杳嘿嘿一笑,脚步轻快地两步落到神鸟旁边,挨着它身子坐下。
它身躯很大,胖墩墩的,她又够不到它的脑袋,只能用胳膊肘怼怼它肥嘟嘟的肚子:“你生气啦?”
神鸟当然不理。
宁杳手托着下巴,打量它:真别说,风惊濯和它,不愧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性格中还是有相似的部分,生气的时候,都是这一副死出。
宁杳又撞撞它:“你别生气了,我逗你玩的。我刚才什么都没讲,就亲他一口。”
风惊濯一直看她们两个,唇角一弯,险些笑出声来。连忙掩在唇边挡住,免得神鸟知道,更不乐意。
神鸟慢慢侧头,盯着宁杳。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鸟也一样,它的喙向一侧歪了歪。
它期盼了无数年,就期盼回这么两个玩意。
变了,真的变了,他们根本没!有!节!操!
什么也不想说了,它也不想看见他们两个,神鸟翅膀一展,羽毛尖尖卷过宁玉竹身子,在他不明所以的“哎哎哎”声中,最后狠狠瞪了宁杳和风惊濯一眼,展翅向外,朝司真古木方向飞去。
“哎?就这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宁杳目送它远去,感
慨道。
风惊濯问:“你还要说什么?”
宁杳说:“我都想好了,我要告诉他,我还要再亲你一口,然后走到你身边。它肯定会因为无语,待在原地不动,懒得理我。我呢,就趁此机会大声的告诉你,它到底交换了什么不愿意让你知道的东西。”
风惊濯:“……”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想把它气死吧?”
宁杳叹:“果然,一条河中生不出两个物种,你们怎么都这么爱生气?”
风惊濯道:“那是因为你气人的功夫无人能敌。”
这叫什么话?宁杳咚咚咚走过来,食指一伸,对着他胸膛一个劲戳:“我气人么?我哪气人?”
连连狂戳好几下,指头下的肌肤坚硬与弹性并存,宁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化指为掌,摸了一下。
风惊濯身躯一僵,眼皮慢慢掀起,看宁杳。
嘶……他又变成阴暗小狗了。
宁杳咽了咽口水:“你眼神怎么怪怪的?”
风惊濯道:“等事情结束,我们回落襄山吧。立刻回。”
宁杳:“为什么话题跨度这么大?”
风惊濯笑了笑,说:“有的事须在落襄山做。”
宁杳好奇:“什么事这么讲究?”
风惊濯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好吧,宁杳看他眼神中的暗色慢慢落下,牵他的手:“你跟我来。”
她拉着他走出船舱,来到船头傲立的孔雀身旁。
孔雀原本平静无波地望着九天玄河,知道身边有人,分了个眼神给宁杳。
没看风惊濯。
以前不明白,现在也清楚了:当年小金鸟捡到小孔雀,从一定意义上说,小孔雀只认小金鸟。后来,它们又被伏天河一同托付给浮曦,浮曦是个会照顾人的,比伏天河强多了,所以小孔雀的感情只指向小金鸟和浮曦。
宁杳道:“你别难过。我们一定想办法,让你们见面。”
她转头跟风惊濯解释:“当时小金鸟在无间狱许下的愿望,是复活它的两个主人,但无间狱不肯,它只能无奈放弃,选择修复无极的记忆,盼着有一天能唤醒无极,让无极去救它的主人。”
“交换条件就是……和它最好的小伙伴,”宁杳指了指孔雀,“天地不相见。”
那时小金鸟那么小,就是个小朋友,这就是它最珍贵的东西了。
从此,它们两个一个在神界,一个在逝川渡,再也没有一起玩耍过。即便方才同处一艘船上,都无法回头一见。
风惊濯点头,沉默很久,低声道:“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让你们见面。”
孔雀脑袋一动,这才给了风惊濯一个眼神,上下扫扫,半信半疑。
风惊濯说:“言出必践,绝不食言。如果你们不想在神界和逝川渡,可以和我们去落襄山,以后就在落襄山生活。”
宁杳微微张嘴,看了风惊濯一眼。
服了,落襄山在他心中封神了是不是?在他那,对一个人好最高标准,就是请他回落襄山,是不是?
是帝神殿不够恢宏富丽,还是崔宝瑰的船不够珠光宝气?
宁杳有点想笑,又觉得笑不出来:估摸着,这辈子应该拯救不了他的价值观了。
“惊濯,无间狱在被落阴川据为私有,也算是神界的地盘。你过不去九天玄河,不如在船上等我消息。”
风惊濯道:“我过得去。”
宁杳:“啊?”
风惊濯一手牵住宁杳,空着的那只手手指屈起,立于胸前,胸口处白光一闪,一层如龙鳞般的透明水波在他肌肤涌动划过,两只龙角渐渐立起,他的面容也发生了些许微妙改变——眉弓下压,眼眸更深,鬓角爬上些许透明龙鳞,折射出七彩晕光。
暗波涌动的九天玄河,如同生了眼睛,见状慢慢蛰伏,平息,涓涓水流甚至不敢翻腾起浪,小心翼翼绕着船身流去。
水面上浮现无数灵光,如同桥板,可踏行而过。
宁杳看得惊叹而心酸:“哇……你这……你这……”
天老爷啊,她什么时候能来点浮曦的力量?也这么帅一把。
风惊濯侧头垂眸,因为龙角的存在,面容平添三分妖气,摄人心魄的俊美容颜,到颠倒众生的程度:“杳杳。”
但宁杳天生少了情爱那根弦,不解风情倒是一把好手:“你赶紧把这俩玩意变回去,你不能比我强这么多,我不服。”
……嗯,行,他服了。
风惊濯还能说什么呢,默默把龙角收了。
无语了一会,自己笑了,温声道:“以后别再说让我在原地等你这样的话,我不要等你。”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第80章 “注意仪态,注意语气。……
去无间狱之前,风惊濯跟宁杳简单说了说情况。
创世之时,天地有一团浊气,邪恶混沌,七位创世神打开天地之后,因其诞生于创世之前,始终无法消灭,便将这团浊气圈禁封存,形成一虚空幻境。
随着时间推移,这团浊气渐渐诞生灵识,喜夜游入梦,摄取人们心中的贪嗔痴。渐渐的,越来越多人自发前往拜会,而灵识也许下欲望置换的承诺,积累与日俱增的欲念,力量渐渐膨大。
浮曦看不下去,将它打包扔到了神界。无极还亲自给它取名为无间狱,意为欲望无间,永无止境。
断了欲念的供给,无间狱膨胀不下去,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神界诸神渐渐增多,神亦有欲念,无间狱又重新吸收力量,一直到被落阴川据为己有,不对外开放,近几万年就没什么消息了。
“照你这么说,无间狱不完全是一个地方,它可以算是一个……人?”
风惊濯纠正:“一个灵识。”
宁杳哦了一声:“它是一个灵识,有自己的思想,这种东西最难搞了,它不会扣着无极的记忆不还吧?”
风惊濯道:“说不准。千万年过去,不知它被月姬调。教成了什么样。”